僅用了不到兩個鐘頭，季明禮不但弄開了椰子，挖出15個生蠔，找到了淡水溪流，抓了不知名山禽，生起了熱騰騰的火堆，甚至還用樹枝和棕櫚葉搭了一個遮風(fēng)擋雨的簡易帳篷。

    其動作之熟練，效率之高超，倒是讓賀文彬不禁開始對眼前這個十分年輕的男人刮目相看了。

    做完這一切之后，季明禮開始為賀文彬清洗傷口。

    椰子外殼充當(dāng)了暫時容器，水沸騰之后，他動作輕柔地捧起賀文彬受傷的那只腳，烏黑的眼珠里滿是心疼和憐惜。

    “總經(jīng)理，我只剩下最后兩個ok繃，就先貼在腳上吧。我們現(xiàn)在沒有酒精，只有用沸水才能最大程度殺菌，會有點燙，你忍一忍?！?/br>
    “哪有這么弱不禁風(fēng)?！?/br>
    賀文彬睨了季明禮一眼，本想要繼續(xù)罵人，目光卻不經(jīng)意間掃過男人汗涔涔的的臉。

    忙了大半天的季明禮早就出了一身汗，身上的襯衫臟得不像樣子。光顧著幫賀文彬清洗傷口，自己臉上那黑乎乎東一塊西一塊的淤泥還沒來得及洗掉，看起來有些滑稽。

    但季明禮卻渾然不覺。他小心仔細(xì)地貼好ok繃，為賀文彬穿上自己的鞋，又用軍刀熟練地削尖了一根木棍遞給他。

    “這個給你，防身用?！?/br>
    賀文彬單手接過。他靠著火堆，高傲地仰起頭來：“別以為討好兩下，我就會既往不咎?！?/br>
    話雖如此，其實冷靜下來之后，賀文彬心中的怒火也已經(jīng)消去了大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次若不是季明禮跟來，發(fā)現(xiàn)颶風(fēng)提前到來的跡象，并安全地把夏秋和她的拍攝團全送回岸邊，恐怕事情會變得更加糟糕。

    “看不出來，你還會這些。”賀文彬輕哼道。

    季明禮純善無害地眨了眨黑亮有神的眼睛，說：“我在國外念書時，對野外生存很感興趣，所以報名參加過當(dāng)?shù)氐耐榆娤牧顮I。這些都是跟著營地里的軍官學(xué)的?！?/br>
    “……也包括隨身帶著軍刀么？”賀文彬似笑非笑地問。

    “這不是以防萬一嘛?！毕袷桥滤^續(xù)刨根問底，季明禮忙轉(zhuǎn)移話題，“這么些東西，我們兩人怕是不夠吃……”

    他一面說著，就要動手拎起地上的鳥拔毛。

    “你再去抓，”賀文彬說：“刀留下，我來烤?！彼麆傉f完，又像是想起來什么，朝不遠處的某種熱帶樹木拋出一塊石頭，剛好砸中了樹干。

    季明禮聞聲看去。

    “看到那種淺紅色的漿果了嗎？還有樹下面的紫色橢圓形草本植物，回來的時候帶上一些?！?/br>
    “是！總經(jīng)理?！?/br>
    說實話，海島上的物產(chǎn)比季明禮想象的還要豐盛。當(dāng)他滿載而歸循著誘人的香氣回到火堆旁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你怎么這么磨蹭。”賀文彬挽著袖子，見他回來，毫不客氣地奪走了他右手里提著的一串小漿果，揉碎之后直接淋在了正被不斷翻烤的野鳥rou上。

    “這是什么？”季明禮坐在一旁，好奇地問。

    他午飯都沒吃，折騰到現(xiàn)在，早就餓得饑腸轆轆，恨不得直接抓起來生吃。

    賀文彬說：“一種擁有類似咸味的野果，是人魚島上的特產(chǎn)。曬干之后可以磨成粉，用來調(diào)酒。”

    攤開的棕櫚葉面上架著十幾個烤得滋滋作響的貝殼和生蠔，泥土里還插著三串烤魚，季明禮看著他們豐盛到不像話的晚餐，贊嘆道：“總經(jīng)理，我們真的是落難，而不是來露營的？”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去拿，被賀文彬一把拍開。

    “等熟透了才能吃，野生蠔類里有寄生蟲。你去檢點柴來，火不夠大了?！?/br>
    “我馬上去！”得了號令，季明禮也顧不得餓，一個翻身就到附近去撿樹枝了。

    賀文彬在他身后叮囑：“別走太遠，當(dāng)心迷路?！?/br>
    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風(fēng)也在漸漸變小，一隅火光照亮了叢林，也溫暖了二人的疲乏勞頓的身體。

    季明禮狼吞虎咽地捧著賀文彬遞給他的野鳥rou，感動得差點流淚：“總經(jīng)理，你是怎么做到的？！為什么沒有調(diào)料都能把rou烤得這么好吃！”

    即使是擁有頂級野外生存經(jīng)驗的季長官，戶外烤rou也不過就是果腹而已，哪里能像賀文彬一樣，隨便一出手就把野鳥烤出了米其林水準(zhǔn)，又香又嫩。

    “一點也不好吃。風(fēng)一直吹，火也控不好，外面那一層都烤老了。”賀文彬順手又拿給他最大的那只烤魚。

    “我如果是個女的，這輩子肯定非你不嫁。”季明禮仰天長嘆。

    賀文彬看他一眼，說：“嗯，我知道?！?/br>
    季明禮忙不迭地往嘴里塞rou，“你知道什么了？”

    “以前有不少人都對我說過這種話。”賀文彬很不以為然，“聽得太多，也就膩了?！?/br>
    季明禮驚道：“什么？！男的還是女的？有多少人？是什么時候說的？……”

    “這么多rou都堵不住你的嘴，趕緊吃！”賀文彬斜了他一眼，“吃完再去燒點水，我口渴了?！?/br>
    “哦?！?/br>
    吃飽喝足，倆人圍坐在火堆旁取暖。夜晚的叢林比白天溫度低八度左右，他們身上的衣服半濕不干，貼著皮膚十分難受。

    季明禮率先脫了自己的上衣，隨手扔進溪水里，“總經(jīng)理，把衣服脫下來，我?guī)湍阆匆幌?，等會兒烘干了再穿，否則會著涼?！?/br>
    出乎他意料的是，賀文彬完全沒有猶豫，迅速地解開衣扣把上衣和外褲都脫掉了。

    脫到只剩一條內(nèi)褲的時候，他看到季明禮正一臉壞笑盯著那里看，頓時臉一熱。

    “你看什么看！？”

    “總經(jīng)理，我又不是沒看過。內(nèi)褲濕著穿，容易得前列腺……”

    季明禮調(diào)戲的話音說到一半，臉上就被什么東西砸中了。

    “廢話怎么這么多！還不趕緊拿去洗！”

    他拿下來看一看，發(fā)現(xiàn)正是一條濕透的白色內(nèi)褲，而內(nèi)褲的主人正赤裸著站在不遠處，惱羞成怒地用一片寬大的棕櫚樹葉擋住下面。

    季明禮忍不住想要調(diào)戲調(diào)戲臉皮薄的總經(jīng)理。他故意將那內(nèi)褲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壓低聲音說：“我洗干凈之后，總經(jīng)理可別又‘一不小心’就弄臟了?！?/br>
    不正經(jīng)的口吻弄得賀文彬頓時往后退了一步。

    “想到哪里去了。放心吧總經(jīng)理，我是說話算數(shù)的人?！?/br>
    荒郊野外，孤男寡男，不來點干柴烈火都對不起這么好的機會。但這念頭才剛一冒出來，就被季明禮及時打了回去。

    他哼著前幾天賀文彬才教的曲子，到溪水里洗衣服去了。

    “胡說八道些什么……這個混蛋?！?/br>
    直到季明禮將倆人的衣服晾在樹枝上，賀文彬的耳朵仍舊燒得厲害。

    “總經(jīng)理，你難道在害羞？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臉那么紅，搞得好像被我非禮了一樣?！奔久鞫Y光著身子坐在了他旁邊，“我也沒穿衣服啊，大不了讓你看回來就是了。”

    “誰要看你？！”賀文彬兇巴巴地辯解：“……那是被火烤紅的！”

    正中央被莫名甩鍋的柴火堆發(fā)出噼啪聲響，季明禮笑而不語。

    他抬起頭，看著不知何時放晴的夜空。銀河系就在他們的頭頂閃爍，一路綿延至海平面盡頭。

    “真美?！奔久鞫Y感嘆，“城市里一輩子也看不到這么多的星星?！?/br>
    “你抓緊時間看。等岸邊的風(fēng)也停了，就會有人來接我們回去了?！辟R文彬說：“海上的天氣就是這么變幻莫測。你不會游泳還敢自作主張跑到島上來，是嫌命太長？以后別再這樣了。”

    季明禮忙順毛：“是是是，我知道錯了！總經(jīng)理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

    “……”賀文彬覺得想要和這個人保持心平氣和的交流簡直就是不可能。

    “總經(jīng)理，別不說話呀，陪我聊聊天吧?！?/br>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季明禮的話匣子自然不可能合上。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盛開的橘紅色花朵，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說起來，人魚島上有不少那種蘭花呢。剛才咱們一路走過來，林子里到處都是?！?/br>
    “是君子蘭。人魚島上最常見的花。”賀文彬說，“處于熱帶季風(fēng)區(qū)域的海島降水量充足，植被茂密，物產(chǎn)豐富，除了君子蘭以外，還有梔子、鈴蘭、鳶尾、玫瑰……”

    “總經(jīng)理，我曾聽人講過一個關(guān)于人魚島的傳說。好像和這種蘭花有點關(guān)系?！奔久鞫Y忙打斷他滔滔不絕的科普，說起了關(guān)于人魚島的故事，“和安徒生的小人魚童話有點像，但結(jié)局不太一樣?！?/br>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個喜歡航海探險的王子，他從小就聽說過人魚的故事，于是立志要跨越七海，只盼有生之年能找到活在傳聞里的美人魚。一次出海時，海上掛起了大風(fēng)，巨浪拍翻了船，王子落入海中。就在他快要溺死之時，美麗的人魚公主救了他，并將他帶到了自己的島嶼上。從未見過人類的小人魚公主很快和王子墜入了愛河，尚未婚娶的王子便將人魚公主帶回自己的國土，想要娶她為妻，卻遭到國王陛下和臣民們的一致反對。他們認(rèn)為人魚公主不倫不類，會給國家?guī)聿恍遥谑蔷拖敕皆O(shè)法地騙過王子，想要將人魚公主偷偷處死?！?/br>
    “王子不顧一切地趕到刑場，救下奄奄一息的人魚公主，逃向了他們相愛的島嶼。王子從小聽話，乖巧懂事，從未忤逆過國王陛下。憤怒的國王更是固執(zhí)地認(rèn)為人魚公主是妖孽，蠱惑了王子的心，于是派出大批士兵追捕二人。為了保護人魚公主的王子殿下與追兵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鮮血染紅了島嶼附近的珊瑚礁。王子死后，人魚公主在海島上種下了漫山遍野王子殿下生前最愛的君子蘭，然后陪著他一同沉睡，永遠不再分離?！?/br>
    “……從此以后，海島附近的珊瑚礁就成了血一般的鮮紅色，而島上的君子蘭則永不凋謝?！奔久鞫Y凝視著身旁盛開的蘭花，感慨道：“多么美麗又凄涼的傳說?！?/br>
    良久的沉默之后，賀文彬忽然開口：“關(guān)于人魚島的傳說，其實還有另外一種版本，你想知道嗎？”

    季明禮點點頭。

    “故事的最初和你剛才講的一樣，人魚救了王子，王子將她帶回自己的國度，想要和她結(jié)發(fā)為夫妻。然而善良單純的小人魚卻并不知道，王子早已和鄰國的公主訂了婚約，且和她交往的期間，王子甚至沒有切斷與鄰國公主的書信往來。鄰國公主告訴王子，傳聞吃下人魚之心，就可以獲得永生。在巨大的誘惑面前，王子暴露了本性，他背叛當(dāng)初自己對小人魚許下的誓言，準(zhǔn)備殺了她并取出她的心臟。小人魚沉浸在愛情的喜悅中，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即將到來的危險。在一個月圓之夜，王子將小人魚騙到了一座海島附近，準(zhǔn)備趁她不注意時就動手殺她取心?！?/br>
    “然后呢？”季明禮問，“人魚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沒有。王子的刀尖已經(jīng)從背后對準(zhǔn)了人魚公主的胸口，就在這個時候，一向和人魚公主不對盤的海洋精靈忽然出現(xiàn)，打掉了王子手里的刀，將真相一五一十告訴了人魚公主。憤怒的人魚公主掀起狂風(fēng)巨浪，和海洋精靈一起殺了王子，放干了王子身上的每一滴血。她還把王子當(dāng)初送她的定情之花種在海島上，以此警示自己，永生永世都不可相信人類。”

    “……最后，人魚公主和海洋精靈重歸于好，決心共同守護大海的和平?！?/br>
    “總經(jīng)理，你講的這個版本好成人啊?！奔久鞫Y聽到最后，突然插了一句：“那個海洋精靈是男是女？人魚是不是可以生寶寶？你再多講幾個吧，我還想聽更限制級一點的?！?/br>
    賀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