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一笑相逢錦樓中,人間風(fēng)月作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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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清晨,天冷,李逸卻熱得出汗。他皺緊了眉頭輾轉(zhuǎn)反側(cè),驀然驚醒,汗如雨下。 為什么在身心俱疲的時候,他會夢見周方治?! 推開身上壓著的玖玉,他滿身大汗地下床,給自己倒了杯茶。 是積壓太多了嗎?還是昨晚的曦風(fēng)…… 他皺了皺眉。 昨晚他不該對曦風(fēng)說那番話的。無論從什么角度想。 察覺到冷時才發(fā)現(xiàn)外衣落曦風(fēng)那了。 “叩叩?!?/br> “誰???” “連本大爺?shù)穆曇舳悸牪怀鰜韱??!?/br> 李逸開門,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男子。 “您是?” “我?我是誰玖玉沒告訴你?呵,我是你的王大哥,是曦風(fēng)大人的貼身守衛(wèi),四樓里地位最高的侍從!” “……原來如此。王大哥,清晨到訪,可有急事?” “瞧你這話說的,我想來你能不讓我來?算了算了,知道你蠢。說正事,我是替曦風(fēng)大人來給你送外衣的。今天羅公子來,可不要一臉窮酸相丟了他的面子!” “…是?!?/br> 李逸目送王大哥離開,回屋抖開衣服一看,卻不是昨晚落下那件。一邊思索,一邊因冷就穿上了。 “這,是曦風(fēng)買給你的?” 玖玉起了,鼓著嘴坐在床邊。 “嗯?!?/br> “而且,還是那個王守財送來的?” “……大概是?!?/br> “快脫下來,不然會出大事!” 玖玉快步走到李逸面前,伸手就去拽衣服,李逸連忙一轉(zhuǎn),躲了開來。 “怎么了?” “曦風(fēng)想暗算你!——我們都叫王守財王狗,他嗜賭成性,甚至變賣妻女以換賭籌,樓內(nèi)沒人瞧得起他。你若穿了他送的衣服,一定會遭到眾人非議,最后被人孤立!” “是么。” “你不相信?” “我相信?!?/br> 李逸喝了口茶,淡然道:“不過如果曦風(fēng)發(fā)現(xiàn),我沒穿他送的衣服會怎么樣。” “這……” 玖玉低下了頭。 “如果他真如你所說,陰險狡詐,等待我的只可能是更殘酷的擠兌。 “依我看,這次送衣,最可怕的不是風(fēng)言風(fēng)語,而是曦風(fēng)借王守財之手公開表示了他對我的嫌惡,那么,想要逢迎他的侍從和小倌們會怎么做呢?這種人少嗎?” “不少……甚至連西樓的人,有時也要看曦風(fēng)的臉色。” “嗯。另外,聽你昨天說的,四樓加上你我也不超過10個人,無論誰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別人很快就能知道,何況是曦風(fēng)授意,王守財來做的事,傳遍樓內(nèi)也不過片刻之間。這衣服無論我收或不收,穿或不穿,艱難的處境都不會有任何變化,那何必要凍著自己呢?” 李逸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眸中若有所思。 “……你真的是因為這番大道理嗎?” “嗯?” “我知道,你昨天是穿了外衣來的,但是進去替曦風(fēng)凈身后,衣服就沒了?!?/br> “So?” “雖然我聽不清你們具體說了什么,但是有一段不用聽清我也懂!……我還知道,曦風(fēng)加害于我后,馬上就挑中了你!” “那又如何?!?/br> “你問我那又如何?!” 玖玉拍桌而起,“壞蛋!你一定要我把話說透嗎!我、我知道沒有男人能抵抗他的誘惑,更、更何況是他主動的……但是他可能會害死我!所以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不能和他這么親近!” “……難道你嫉妒了?” “別扯開話題!你說,你是不是和他有了魚水之歡后迷上了他,就算被如此對待,也甘心情愿?!” “沒有?!?/br> 李逸放下茶杯,朝門走去。 “沒有?沒有的話你逃什么,你給我說清楚啊,說清楚??!” 玖玉步步緊逼,李逸眉頭緊皺,終于拋下了一句一直想說的話: “你是個男孩子,不要像個女人一樣無理取鬧!” “砰!” 一個鈍物擊中了李逸的后腰,又掉落在地,墨汁飛濺。 是桌上的硯臺。 “你以為我想?。∧膫€男子會喜歡捏著嗓子說話,扭著腰肢見人,還要學(xué)會向同為男子的人分開大腿!如果不是被賣到這鬼地方!……” 玖玉的聲音一下低下去了:“我只能靠出賣自己來拯救自己,我只能靠當一個最下賤的女人去希望做回一個普通男人……我沒有錯,只是沒辦法像個男人一樣,把夜間的游樂當作笑談……” 玖玉的眼眶發(fā)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滑下他尚顯稚嫩的臉頰,他雙手捂住臉,無助地坐在地上哭泣。 “命者,弱者受而困之,強者狎而騎之?!?/br> 李逸沒有回頭,徑直走了出去。 此時,顛鸞倒鳳閣內(nèi),曦風(fēng)正被六、七個十歲出頭的侍從們團團圍著,為迎接羅公子做準備。王守財冒失地高喊著闖入,侍從們連忙散開。 “曦風(fēng)大人,不僅小玉不能留,李逸也不能留!” 曦風(fēng)柱頭,斜視王守財。 “早上,我奉您之命給李逸送去外衣,沒想到轉(zhuǎn)眼就被玖玉潑了墨,他還造謠說您和李逸有私情!另外,李逸收到外套后不但不慌,還冷靜地分析了一通利弊對策,從容地穿上了我送的衣服……由此可見,此人心機極深,曦風(fēng)大人萬不可將他留在身邊!只要曦風(fēng)大人下令,小的……” “知道了,下去吧。” “這!” 王守財往上一瞥,竟看到曦風(fēng)大人正笑著,嚇得立馬低頭看地:“恕…恕小的多嘴,祝曦風(fēng)大人一切順利,小的下去了。” 他忙不迭地退出閣外,見四野無人,悄悄低聲說了句: “玖玉的猜測……莫不是是真的?!” 后院一樓,李逸吃過早點剛準備離去,麻mama一把上前扭住了他的耳朵轉(zhuǎn)了個180度。李逸連聲呼痛,麻mama冷笑兩聲: “痛?你還好意思喊痛。我這心口的痛啊,那是喊都喊不出來?。∵@曦風(fēng)一進樓,我就看出他資質(zhì)不凡終成大器,那是捧在手里怕飛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倒好,第一天就惹得他傷心傷神,誤了今天的大事怎么辦!你負得起這責(zé)任嗎!” “不、不會有……哎喲?。 ?/br> “穿成這樣也好意思跟我說不會有下次了!看我不馬上把你掛牌……” “麻mama,羅公子到了?!?/br> 麻mama趕忙回頭一看,一瞬轉(zhuǎn)怒為喜,收回手用手帕擦了一擦。 “哎喲!~~可把您給盼來了,昨晚我們家曦風(fēng)可想您想得睡不著,茶飯無思呢!” 羅夏笑笑,不做言語,視線卻落在李逸劍繭密布的揉耳朵的手上。 “麻mama又在訓(xùn)斥小廝了?” “哪敢擾了您的雅興。曦風(fēng)已經(jīng)在四樓梳洗好等您了,小劉,快送羅公子上樓!” “是?!?/br> “聽說有位曦風(fēng)的侍從在場。我正好有些話想問他?!?/br> “這……” 麻mama心里打鼓,“這是我們樓里新來的,還不懂規(guī)矩,我還是讓小劉……” 羅夏徑直向李逸走去,麻mama立馬改口:“我讓小劉去廚房看看菜好了沒,這小廝若有言行不當之處,還望羅公子海涵。” 羅夏向前,對李逸點頭示意。李逸作揖回禮,在前領(lǐng)路。 上樓途中,李逸外衣下擺的墨漬如松竹之影,在羅夏面前搖晃。 “聽說你是新來的,來了有多久了?” “回羅公子,昨日剛來?!?/br> “負責(zé)哪個部分?” “凈身。” 羅夏略微一怔,笑道:“你一定甚得曦風(fēng)喜愛?!?/br> “……羅公子高看了,只是個衣衫不整的無禮之人?!?/br> “你叫什么名字?” 李逸一怔,回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李逸,木子李,安逸的逸?!?/br> “名人逸士,逸亦作隱逸解。好名字?!?/br> “哪比得上羅公子?!锶鞠恼撸燎餁鉀隹梢匀疚迳病?,故夏也作華彩之意。搜羅萬象之華彩,實乃至善至美?!?/br> “……難怪曦風(fēng)如此喜愛你?!?/br> 李逸嘴角輕揚,心中暗喜:能對著古代人裝逼,也不枉我高中三年語文課代表生涯! 搖動扶手下掛的鈴鐺。清脆的鈴音一下傳達到了四樓的侍從耳中。 “恭請羅公子登閣?!?/br> 羅夏在前,李逸在后,登上四樓。只見兩列侍從在眼前排開,見到羅夏,便屈身行禮,嬌聲道: “恭迎羅公子——” 一手拿柳枝的美貌少年含笑前來,輕拂去羅夏身上的浮塵。接著一位捧著香爐的少年身著紗衣,在羅夏身旁起舞般繞了一圈,腰不盈握。此時衣著華麗的‘謹迎’已款款走到羅公子面前,微微欠身,請他進入內(nèi)室。 羅夏入內(nèi)后,一眾侍從也進入閣內(nèi)外室侍奉。拿柳枝的‘清迎’把柳枝交給李逸,讓他拿去扔了。 李逸走進暗室,也就是自己的臥室候命,此時小玉已不知去處。他坐在還溫的床榻之上,不免思緒萬千,只是不知為何又晃過周方治的笑顏,竟然還與羅夏的相重合,嚇得他折了手中的柳枝。 “哎。莫攀我,攀我心太偏。我是曲江池邊柳,這人折了那人攀,恩愛一時間!” 原來,他對周方治竟是有些負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