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不小心說破的隱情
吃完那個配菜一言難盡的煎餅,夏葉柏是徹徹底底的飽了。 把手中的牛奶盒子扔掉,他看著廉竟笑:“你做飯肯定是一鍋燴派的?!?/br> 廉竟沒想到他竟然會全部吃光。他知道自己的手藝,頂多就算是能吃的水平。聽夏葉柏這么說,有點赧然:“你其實可以不用全吃完的。” 夏葉柏愣了愣,后知后覺自己確實有點實誠了。 “我餓了?!钡麤]承認,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道。 廉竟也不知道信沒信,但看起來神情是很高興的。 夏葉柏的心情也不由變得好了起來:“你今天去看過你爺爺了?” “嗯。”廉竟點頭,“爺爺讓我謝謝你,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br> 被他的用詞弄得好笑,但夏葉柏知道不能反駁,他點頭:“行吧。你今天還有什么事嗎?沒有的話就跟我待著吧,別到處亂跑了,你那腿還要不要了?”他的眼神總?cè)滩蛔⊥鼓穷^不羈的頭發(fā)上瞟,“我剛才就想問你了,昨天洗澡的時候沒沾水吧?” 廉竟搖頭:“沒?!彼鋵嵰餐ε聲湎職埣驳模葬t(yī)生的囑咐都有在好好遵守。 夏葉柏放心了。起身去拿自己的電腦,順便把房間里電視的遙控器推到廉竟面前:“自己玩吧,我做一會兒工作。” 廉竟原本已經(jīng)抬起來的半個屁股又落了下去,看他認真投入工作的模樣,低低“嗯”了一聲。 開了電視把聲音關(guān)到最小,感受這一刻陪在這個人身邊的感覺。 從爺爺出事到現(xiàn)在,只有在這兒,這一刻,這個人身邊,自己才是安心的。 廉竟漫無目的的想著,睡意席卷而來,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看了眼電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了兩集電視劇的時間。身上蓋著一條輕薄的毛毯,夏葉柏不在,能夠聽到臥房那邊傳來的聲音。 他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慢慢走了過去。 “你就只打聽到了這些?”屋內(nèi),夏葉柏聽罷陳果的匯報,有些頭疼的按了按額角。 陳果也覺得有些棘手:“廉竟?fàn)敔敳皇沁@小鎮(zhèn)上土生土長的人。是三十年前來這兒定居的,據(jù)鄰居說,平時也沒見什么親人來找過他,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直到八年前忽然帶回來這個孩子,大家好奇打聽,只知道他堅持稱廉竟是自己孫子,但孩子從哪兒來的,父母是誰,為什么要扔給他等等的問題他一概不回答。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問了。”陳果皺眉,“關(guān)于老人,打聽來的消息就只有他孤僻又冷漠,跟所有人都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但這樣讓我們很被動,有用的消息一個都沒有。” 夏葉柏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他想了想,選擇了直接問:“我們說的這些,你都知道嗎?” 廉竟臉色蒼白,目光茫然的看著他。 心里“咯噔”一聲,夏葉柏知道自己辦了壞事:“你不知道?” 廉竟沒有回答他,而是轉(zhuǎn)身,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這里。 心里暗啐一聲,夏葉柏睨了眼傻站在那兒的陳果,問他:“還呆在這兒做什么,還不快點去開車?” 陳果一愣,立馬反應(yīng)過來,跳著就出了門口:“我這就去。” 夏葉柏在賓館前不遠處趕上了廉竟。 陳果停下車,他在心里嘆了口氣,搖下車窗對廉竟說:“上來吧,開車比較快。” 廉竟停下腳步站了一會兒,沒有拒絕。 看他上了車,夏葉柏松了口氣。視線落到他微微顫抖的左腿之上,夏葉柏伸手過去碰了碰:“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了。” 廉竟咬著腮幫子,更加深刻的五官看起來兇狠的讓人心驚。語氣卻是鎮(zhèn)定的:“沒關(guān)系。你說過的會進行我的背景調(diào)查,是我自己沒有想到?!?/br> 他的話那么平常??删褪沁@種平常才最讓人心酸。 夏葉柏終究是嘆了一聲,沒再多說什么。 到了醫(yī)院,廉竟瘸著腿在前邊走出了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氣場,陳果跟夏葉柏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急切的背影。 最后夏葉柏實在看不下去,上去攙了他一把:“我是真的覺得你這腿是不想要了。” 廉竟偏頭看了他一眼。 夏葉柏所有的話就都堵在了嗓子眼——他看到廉竟的眼眶紅了。 那么兇的一個人,露出這樣委屈的神色,無端顯得可憐巴巴的。 夏葉柏默默閉上了嘴。 到了病房門口,廉竟保持著敲門的動作有差不多兩分鐘的時間。最后到底是狠了狠心,推門進去了。 臨進去前,他看了夏葉柏跟陳果一眼。 夏葉柏明白那一眼的意思,跟陳果兩個人停在門口沒有進去。 “造孽?!甭犞镞吀O窸窣窣的聲音,夏葉柏輕聲道。 陳果不敢說話。 兩人在外邊看天看地看對方的看了一會兒,忽然聽到病房里傳出一聲“閉嘴”! 中氣十足,甚至是破了音。 兩人對視一眼:是廉竟的。 正要伸手敲門問問是怎么回事,就見廉竟氣沖沖的打開門沖了出來。他沒有看任何人,拖著傷腿一溜煙跑沒了影。 夏葉柏讓陳果跟上去:“你讓他心疼心疼那條腿吧,我真怕他殘疾?!?/br> 陳果點頭,迅速跟了上去。 夏葉柏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進去。 廉竟沒什么錢,給爺爺選擇的病房也是普通的。這會兒里邊不止一個病人,看到夏葉柏進來,原本落針可聞的室內(nèi)更加寂靜無聲。 夏葉柏習(xí)慣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沒有露出一絲不適的走過去,坐到了廉竟?fàn)敔數(shù)牟〈睬埃骸袄先思夷愫??!?/br> 廉竟?fàn)敔斂粗?,老態(tài)龍鐘的臉上緩緩綻出一個笑來:“昨天廉竟帶回來一個小伙子,說你們借錢給他了,讓我放心治療。當(dāng)時我就在想,你什么時候能來見見我?!?/br> 看著老人充滿智慧與明悟的眼睛,夏葉柏也笑笑:“我現(xiàn)在來了?!?/br> 廉竟?fàn)敔旤c頭:“來了好啊,你們都是好孩子?!?/br> 夏葉柏選擇了開門見山:“剛才廉竟跟您吵架的原因,是因為我去調(diào)查了你們的情況?!?/br> 廉竟?fàn)敔敱硎咀约褐懒耍骸斑@是應(yīng)該的,畢竟你們借給廉竟的不是小數(shù)目?!?/br> “老人家?!毕娜~柏認真問他,“我對廉竟的印象不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能幫忙的事肯定會幫忙。所以,您有什么想要跟我說的嗎?” 愣了愣,廉竟?fàn)敔斂粗媲叭四菑埰恋倪^分的臉,良久說道:“廉竟是我撿來的。” 夏葉柏點頭,他已經(jīng)知道了。 “那時候他才不到四歲,”廉竟?fàn)敔數(shù)纳袂橛兄鴳涯睿笆窃诙?,我去火車站拉客人住出租房,他就蜷成一團縮在一個角落里,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哭不鬧也不說話。當(dāng)時其實有很多人注意到他,他太孤單影只了,一看就知道沒人回來接他。我原本沒打算管的,可是有個眼熟的販子蹲在了他的面前,開始跟他輕聲細語的許諾條件,那時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br> “后來那販子沒得逞。廉竟雖然看著懵懂,可他也同樣油鹽不進,不論你說得多么天花亂墜,他也只是在人群里找著什么,不理不睬。” “但我知道那些人不可能罷休,等到稍晚一點的時候,火車站人少了一點,就是他們動手的最佳時機。我猶豫了很久,最終走過去帶走了他?!?/br>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愿意跟我走,只記得當(dāng)時他抬頭看我的眼神,干凈透亮,我就再也沒法放他不管?!?/br> “那之后,我沒再去過火車站?!?/br> 聽完故事,夏葉柏滿腹疑問:“還有呢?” 廉竟?fàn)敔斂戳怂谎郏骸拔抑滥阌泻芏嗖恍诺牡胤?。但這全都是真的。他當(dāng)時還那么小,被我?guī)Щ丶液缶透邿艘粓?,醒來就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只記得自己叫廉竟,他在等奶奶。后來我?guī)е睿恢钡浆F(xiàn)在?!?/br> 夏葉柏這次沒有發(fā)表見解,而是問:“您現(xiàn)在打算怎么做?” 渾濁的目光透過窗戶看向外邊的天空,廉竟?fàn)敔斄季脹]有說話。 夏葉柏也很耐心的跟他一起坐著,沒有催促他的意思。 最后,廉竟?fàn)敔斴p聲道:“從他開口叫我‘爺爺’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要讓他離開我。但現(xiàn)在是我違了約,小夏,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馬上要死了,可廉竟只有十二歲,他一個人怎么生活呢?他也有該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帶他去找他的家人?” “這我得先去問問他的意見?!毕娜~柏沒有直接答應(yīng),也沒有直接拒絕。 其實從一開始搭理倒在自己車前的廉竟時,他就沒想過獨善其身。 正好廉竟那個孩子他也挺有好感,能幫他會選擇幫忙。前提是:廉竟愿意。 告別了廉竟?fàn)敔?,夏葉柏出了住院部去停車場。 保姆車里氣氛凝滯,夏葉柏拉開車門,看到里邊掛彩了的兩個人訝異的挑了挑眉:“打架了?” 陳果簡直冤枉:“夏哥,這小子跟個瘋狗似的,我不過是來安慰他的,可他見了我二話不說就掄了拳頭過來了,直接打我臉上了我cao??!”越說越生氣,陳果惡狠狠的瞪了廉竟一眼。 而在陳果口中簡直莫名其妙的小家伙這會兒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緊握的拳頭,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夏葉柏錯覺自己能夠看到他此刻的頭上必定是陰云罩頂,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架勢。 他有點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