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錯一罰
林意沒想到江漾竟然會這么說,錯一題竟然要打十下戒尺,江漾大概是真的生氣了吧?才會有這么重的懲罰??墒寝D(zhuǎn)念一想,幸好這次是兩下,否則要挨六十下,她可能真的挨不住。 她痛苦地閉上雙眼,眼淚滴在卷子上,答題和批閱的筆跡被淚水打濕,模糊在一起。 “老師,我以后不敢了……” 看她哭得傷心,江漾悄悄地嘆了口氣,語氣似乎也溫和了一些:“好,我相信你。”頓了頓,又開口,“但是這一次周測你犯的錯,我還是要罰你?!?/br> 林意忍不住抬手擦了兩下眼淚,不是因為江漾要打她,而是她說的那句“我相信你”。 她重新扶著桌沿,微微向前傾身,有種主動接受懲罰的態(tài)度。 江漾看清她身后的那片紅,不自覺地皺了下眉,盡管剛剛已經(jīng)打過她三十下戒尺,但她也并不打算輕易揭過她在試卷上犯的錯。 一錯一罰,不能互相抵消。 她抬起手,重重地落下一尺。 啪—— “啊……老師……” 林意沒想到這一下會這么疼,她在戒尺的沖擊下挺了一下上身,甚至下意識地喊了她一聲,要伸手去擋,又半路收回來。 她很疼,疼得有點委屈。 “這十二下都會像這一下一樣疼,不準用手擋,知道錯了,疼也忍著,聽見了嗎?” 林意哭著點頭:“聽……見了……” 江漾再次抬起手,可是手停在半空,很久都沒落下來,她反而覺得眼眶一熱。 啪—— 戒尺終于還是落下來,和剛剛一樣的力道,rou響啪的一聲炸開,林意只覺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她用力抓著桌沿,疼得哭出來。 啪—— 啪—— 啪—— 接下來的每一下,江漾都沒有手軟,戒尺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泛紅的屁股上,每打一下,戒尺都會在她屁股上停留一會兒,但這一點時間根本不足以她消化疼痛,江漾便抬起手再打一下。 林意感覺到江漾打得比剛剛要重,她疼得有些緊張,上半身緊緊地繃著,絲毫不敢放松,甚至感覺這十二下,會比之前那三十下還要難挨。 她很想開口跟江漾認錯,求她不要打了,她以后一定好好學習,再也不敢犯這種粗心大意的錯誤了??墒撬仓?,江漾這次是鐵了心的要罰她,不管她怎么求,都是沒有用的。 啪—— 啪—— 啪—— 戒尺緩慢而堅定地打在她屁股上,林意已經(jīng)顧不上裸露帶來的羞恥,她疼得難受,上身不受控制地向下彎了一點,要靠兩只手撐在桌面上才行。 十二下打完,林意哭得有些厲害,整個人緊張得繃著,屁股疼得發(fā)麻發(fā)燙,想去碰又不敢。 江漾放下戒尺,把數(shù)學卷子放在她面前:“你先看一會兒數(shù)學卷子?!?/br> 說完,人就出去了。 趁江漾出去的空當,林意慢慢地直起身子,試著去碰了下自己的屁股,摸上去有些燙,還很疼,她不敢使勁揉,只敢把手輕輕放上去,又難過得直掉眼淚。她長這么大,還沒有挨過這么重的打,原本是覺得自己都這么大了還要被打光屁股實在太丟人,可是江漾一條一條指出她的錯誤之后,她慢慢意識到,比起脫了褲子挨打,總是耍小聰明,不好好寫作業(yè),犯一些不該犯的錯誤,還不知道悔改,才更讓她覺得羞恥。 然而更加讓她慚愧的,是江漾剛剛很鄭重地跟她說,她還相信她。 林意一想到這句話,就忍不住要掉眼淚,明知她做錯了事,卻還是愿意選擇相信她,林意甚至覺得自己現(xiàn)在愧對她的這份信任。 可她還是不想再挨打了,她又疼又難過,不管她怎么認錯,一向好說話的江漾這次都不再心軟,好像不再是以前她認識的那個小江老師。 正看著數(shù)學卷子難過,突然聽到開門聲,嚇得她縮了下肩膀,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江漾看到她的小動作,悄悄地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好情緒,又來到她身邊。 “數(shù)學卷子看了嗎?” 她聲音聽起來有點啞,林意不敢看她,以為她是去喝了水,點了點頭沒說話。 “發(fā)現(xiàn)自己的問題了嗎?” 林意愣了一下,心里有點慌,她雖然在看卷子,但沒仔細看,也沒過腦子。 她心虛地搖搖頭,有些害怕。 江漾沒說什么,翻開她之前周末作業(yè)當中的一張試卷,找到其中一張放到她面前,指著最后一道大題。 “這道題,和這次周測的大題是一樣的,周末的卷子你做對了,這次周測為什么做錯了?” 林意看著兩道一模一樣的題愣了一會兒,周測的時候她也覺得奇怪,明明自己是做過一道一樣的,為什么得到的答案不一樣,她當時還看了幾遍,沒發(fā)現(xiàn)哪里有問題,以為是老師做了改動,可是她現(xiàn)在看著兩道題的題干,是一模一樣的。 江漾也在一旁看著,林意腦子混亂,一時也看不出來哪里有問題,江漾指著她那道題最后的結(jié)果:“P點在橫軸以下的直線上,所以P點的縱坐標是正的還是負的?” 林意猛然清醒過來:“是……負的……” “那你寫的什么?” 江漾又指著她的解題步驟繼續(xù)說:“你得出來直線的表達式是y=-x-1,但是下面要算直線PF最長的時候P點的縱坐標,你再寫的時候把直線表達式寫成了什么?” 林意看著自己的解題步驟,聲音有些顫抖:“y=x-1……” 江漾點點頭:“所以怎么錯的,自己知道了嗎?” “知道了……” “林意,你數(shù)學成績不算好,所以壓縮了寫語文作業(yè)的時間,去寫數(shù)學,我也能理解,我知道你很想學好,所以給你靈活地布置作業(yè),讓你能不用那么焦慮地去學數(shù)學。但你不僅對語文松懈,考試馬馬虎虎,數(shù)學也沒有什么起色,連著三次考試,你一直在80分上下,這一次82,如果這一題你沒寫錯,你會得多少分,用我給你算嗎?” 林意忍不住又掉了眼淚,難過地搖搖頭。 “不會做的寫不出來,會做的又寫不對,林意,你有多自信,在這么多錯誤下,你還能得到一個漂亮的分數(shù)?還能考上你理想的學校?” 林意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原本是可以得到92分的,如果是92分,她可能要高興好久,自己可以考到90分以上的成績,至少對數(shù)學會多一點信心。 然而事實卻是自己又搞砸了,她想起來自己前幾次周測后改錯題,語文寫了錯別字她沒有在乎,有的一看就知道應該選什么,她連改都沒有改。數(shù)學也有選擇填空自己不小心寫錯了的,她當時只是覺得可惜,轉(zhuǎn)眼也給忘了,甚至還覺得自己本來就會做那道題,已經(jīng)掌握了。 如果不是江漾用這種方式一句一句地問她,她好像根本意識不到,自己這種驕傲自滿的態(tài)度錯得有多離譜。 江漾有些恨鐵不成鋼:“林意,你自己告訴我,這樣的錯,你覺不覺得可惜?又該不該罰?” 林意早已經(jīng)后悔,一邊抬手擦眼淚,一邊認錯:“該……該罰……老師,我知道錯了……” 江漾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平靜地問她:“這道題多少分?” “十分……” “好,十下戒尺?!?/br> 這次林意沒有再求饒,江漾打定主意要罰她這些錯,她不能、不敢,更不應該一次次地逃避。 她低下頭,向前傾身,老老實實地接受懲罰。 江漾看著她身后紅的那一片,看上去比剛才深了一些,消退得明顯慢了很多。 她看出林意認錯的虔誠態(tài)度,說到底,這個孩子之所以優(yōu)秀,是因為她其實懂得在知識和道理面前保持基本的謙卑,她以一種渴望的姿態(tài)去尋求并容納自己想要了解的知識。 江漾不停地指出她的錯誤,給她講她以前沒有重視也沒有細思量的道理,她從最開始抗拒挨打,到現(xiàn)在她不再試圖逃避懲罰,這讓江漾在她身上重新看到希望。 看著她身后紅紅的一片,江漾忍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抬手。 啪—— “啊……”和剛才一樣疼,但是因為屁股已經(jīng)被打了幾十下,再打上去,林意疼得更明顯,她沒忍住,哭了一聲,轉(zhuǎn)而忍住,兩手撐在桌面上。 啪—— 哪怕她屁股已經(jīng)被打得紅紅的,江漾還是忍住了心疼,重重地打下去,她能看出來,林意挨過打的地方已經(jīng)微微腫了一層,她再打上去,顏色又深了一些。 啪—— 啪—— “啊……老師……我不、不敢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連著重打了幾下,她疼得沒忍住,捂著屁股向旁邊躲開了。 江漾看著她沒說話,林意一直在擦眼淚,跟她認錯。 “老師,我以后不馬虎了,我不敢了……” 那是她很喜歡的小江老師啊,不管是講公開課,還是新生致辭,她都從容大方,學校每年舉辦元旦晚會,她的主持也都經(jīng)驗四座。前年她去參加詩詞大會的聯(lián)賽,小江老師坐在評委席上,淡定地對她說出那句“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彼粗鴾睾偷慕?,好像也不那么緊張了,從此以后,她便記住這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小江老師,好像連努力都有了一個完美的具象。 然而如今,她十分不堪,以這樣的方式站在她面前。 江漾看著她,十五歲的姑娘,她還有大好的時光可以用來奔一個好人生,外面的世界跟她隔著一扇窗,窗外有蒼林孤峰,積雪空谷,她要一路走,一路看,這長海天涯,她也要自己悟,自己分辨,自己選擇。她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挫傷和損毀,才能在暗流涌動的途中,既看得清終點,也能顧好腳下的路。而江漾不過是這個姑娘在十五歲這一年,教她學會在前行的路上給自己搬走絆腳石的人。她當然要吃一點苦,受到一點教訓,會疼,會哭,會后悔,會難過,可是最后,她必得要自己咬著牙站起來,才能做一個真正為自己驕傲的人。 江漾信這個姑娘的品質(zhì),信她沒有那么脆弱,然而此時更多的,是關(guān)心則切,所以哪怕她也跟著痛,卻并不愿就此容忍她這些看似寥寥的小錯。 她狠了狠心:“過來站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