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樗墓粜袨閹淼暮蠊阅侨账褋砗蟊阍獾搅烁鼑?yán)厲的對待，但他卻不敢再反抗了，他可以不在意自己被當(dāng)做一個精神病人對待，但不能不在意母親的生死。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被人罵作草包廢物，空有一身皮囊，即使是那個作為他“父親”的男人在多次怒罵和責(zé)問之后也終于失望了，只有母親，一次都沒有放棄過他，不管他做的事多么地荒唐……

    他的眼里有些濕熱，第一次感到后悔，他以前那些荒唐的行徑傷害的不只是那個男人，還有自己的母親，而他總不能再害得她連命都沒了……

    第二次開庭他又見到了那個女人，她笑容撫慰，但他只看見了她眼里淡淡的警告之色，他心懷不忿，卻不敢再做無謂的反抗。

    毫無懸念地，他被判定為精神失常，在母親被父親失手推下樓梯后失去理智殺了自己的父親，而后因接受不能而選擇性遺忘了這部分記憶，需到精神病院接受監(jiān)禁治療。

    他被送到了一家更隱蔽的病院，在里面見到了以前的女友姜筱，慢慢地他得知當(dāng)初她在與他約定的那天晚上等了他很久，只是最終還是沒有等到他，卻等來了一群混混，他們輪jian了她一夜，她叫的嗓子啞了，精神也失常了，那晚之后她不是轉(zhuǎn)學(xué)了，而是退學(xué)到精神病院接受了治療，一直到了現(xiàn)在。

    而他……當(dāng)初對她并沒有多少真心，答應(yīng)她的表白也只是因?yàn)檫@樣一個女朋友給他又添了一項(xiàng)給那個男人堵心的事，而她看上去又乖巧又甜美，還眼里心里都是他，他看著她晶晶亮的眼神，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就答應(yīng)了下來。

    之后，父親破口大罵，母親以淚洗面，他也煩了她的糾纏，她想為他慶生，說是有驚喜要單獨(dú)給他，他隨便報(bào)了個偏僻的地方，那個地方很多女生都不敢去，他以為姜筱也一樣。

    他心里不愿再與她糾纏，想要嚇嚇?biāo)?，順便好擺脫這塊牛皮糖，那個晚上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去了酒吧，早就忘了在陰暗的小巷里等人的她，他以為她等了一會就會傷心地回去了，只是沒想到她這么傻，一直在那里等著，聽說她被人凌辱的時候還一直叫著他的名字，只是……他一直都沒有來，而她最后崩潰了，不得不休學(xué)接受治療。

    除了他的母親，她是唯二讓他感到愧疚的人。何況兩人現(xiàn)在境況相差無幾，他對她除了愧疚，還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只是她是真的瘋了，而他是“被”瘋了。

    他雖然是病犯，但是這里的環(huán)境比之前的病院好多了，雖然也要吃藥接受電療，但是看他聽話也并沒有將他特殊對待，只是看管比其他人更嚴(yán)，這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

    他甚至可以和其他病人一起出來散散步聊聊天，不需要整日整日地被關(guān)在一間慘白狹小的病房里動彈不得，也沒有一定要他慘叫求饒出聲才會停止的電擊治療師，在經(jīng)歷了那么恐怖的一段時期后，他竟然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已經(jīng)很幸福了……

    他時不時會來找她，雖然她還是不會開口說話，但是只要他在，她的眼神就一直黏在他的身上，若是以前，他可能會感到困擾，但現(xiàn)在只剩下愧疚與憐惜。

    他要走她也不會攔著，只是安靜執(zhí)拗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而后就一直發(fā)呆，直到他下次來看她，那眼里才會再次泛起亮光，看得他心里一酸，恨不得回去將當(dāng)初嫌她太煩太鬧的自己狠狠揍一頓，與她相處越久，他心里越是內(nèi)疚。

    當(dāng)初她是很纏著他，但其實(shí)并不那樣令人窒息討厭，她只是太在乎他了，而他那段時間心情也不是很好，她擔(dān)心也是正常的。

    他想起以前見到她與朋友們相處時鬼靈精怪的樣子，那樣子……還別說，是真的很可愛，勾的他心里癢癢的，不然他也不會一沖動就答應(yīng)了她的表白。

    但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她很乖很安靜，只是他寧可回到從前……他心里苦笑一聲，酸澀難言。

    他慢慢意識到當(dāng)初她有多么喜歡他，也察覺到自己對她的喜歡，兩人甜蜜地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時光，就在他已經(jīng)漸漸忘了自己的處境，陷入與她的“戀愛”中去的時候，那個女人再次出現(xiàn)，打破了病院里的寧靜。

    她來的時候他正與她在一起，她已經(jīng)會短暫地開口了，只是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一直沉默不語，他已經(jīng)教會了她說自己的名字，現(xiàn)在他在教她開口說他的名字，只是一早上過去了，她仍然緊緊閉著嘴，好像那個名字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一直不愿說出口，在他終于失望放棄時，她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那聲音太小太細(xì)，跟蚊子哼似的，但他還是聽見了，他心臟被突如其來的狂喜擊中，他極力壓抑著激動的心情，放柔了表情道：“筱筱，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再叫一遍……再叫一遍好不好？”到后面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溫柔的嗓音帶著低低的誘哄，她紅了臉，又小聲地飛快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他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樣，臉上激動得微紅，他恨不得……

    “你在干什么？！”

    他錯愕地回過頭，臉上的驚喜還沒來得及消退就被來人臉上的神色嚇得瞳孔一縮，他迅速地把她擋在身后，警惕地瞪著面前的女人：“關(guān)你什么事？你來做什么？”

    女人看著他防范的動作，既訝異又有些不屑，更多的卻是令他不解的怨恨……他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那個渾身透著慈愛與心疼的人是誰？是對他嗎？嘶……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是對他，那是對……筱筱？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筱筱，過來，到mama這邊來……”女人不管他，只對著她身后的人笑，連一慣令他覺得尖銳刺耳的聲音都變得溫柔悅耳起來。

    反應(yīng)過來她說了什么，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自己身后的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從他身后探出一個腦袋，眨了眨眼，然后慢慢向那個女人走去……

    他看著兩人那有五分相似的臉，眼里還殘余些震驚，他現(xiàn)在腦子里一團(tuán)糟，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不……這不可能……

    “媽……媽……”這一聲呼喚徹底打碎了他的僥幸，他的神色一片灰敗，他冷眼看著這對母女，看著這個女人因?yàn)橐宦暋癿ama”而紅了的眼眶，腳步僵硬地走了出去，他出門的時候甚至給她們帶上了房門，他瞥了一眼，這是第一次他走的時候她的眼睛不再看著他，他自嘲地一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間，他呆呆地坐著，連那個女人進(jìn)門了都沒發(fā)現(xiàn)。

    她一進(jìn)門就看見他發(fā)愣的樣子，心里不以為然，只覺得他又在裝模作樣，難道……他騙了她女兒一次還不夠，還想再利用她來報(bào)復(fù)自己？想到這里，她心里一陣厭惡與怨恨，走到他面前毫不留情地?fù)]手給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聲脆響在房里蕩開，他被打得偏過頭去，耳朵里一陣轟鳴，口里也冒出一絲腥氣，他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看著她：“你……”

    還未等他說完，她便又不解氣似的“啪”地一聲給了他一巴掌，他被打懵了，半晌沒有動彈，等耳鳴過去，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嘴角出血了，口里一股腥甜，半邊臉火辣辣地疼，估計(jì)已經(jīng)腫了。

    他執(zhí)拗地轉(zhuǎn)頭正面對著她，忍著疼痛飛快問道：“你是筱筱的母親？你之前那樣都是為了報(bào)仇？”

    他的語氣又快又急，生怕被她再次打斷了似的，只是這樣難免牽扯到傷口，說完他忍不住“嘶”了一聲，眼睛仍直視著她。

    見他皺眉忍痛的樣子，女人心里終于好受了點(diǎn)，沒有再打下去。

    “是又怎么樣？”

    他皺了皺眉，心底有隱隱的煩躁升騰，“以前的事是我有錯，但是你已經(jīng)害得我家破人亡，現(xiàn)在我也如你所愿被判了罪成了一個精神病人，我會如你所愿乖乖待在這里，這樣你該報(bào)的仇也報(bào)完了?？墒沁@些事情與我母親無關(guān)，希望你不要傷害她，我沒法出去，你既然接手了我父親的公司，我母親的醫(yī)藥費(fèi)……”

    “你放心，冤有頭債有主，我沒有子債母償?shù)哪铑^，我不會動你母親，只要你聽話，她的醫(yī)藥費(fèi)我也會照付?！?/br>
    “……謝謝?！彼麉葏鹊氐溃凵裼行╋h忽，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惡毒的女人竟然這么輕易就松了口。

    謝？對面的人諷刺地笑了一聲，“你好像以為我的仇已經(jīng)報(bào)完了？”

    “你什么意思？我都已經(jīng)這樣了？我母親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了，你還要怎樣？”他激動地站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他當(dāng)初只是沒有去赴約，但那些混混的出現(xiàn)也不是他……

    “你當(dāng)初特意把地方定在那種地方，一個漂亮柔弱的女生，不要說你不知道可能會發(fā)生些什么……”她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像是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一樣。

    他心里一虛，捏了捏拳，但仍然把話說了出來，“我不知道她會等到那么晚……我只是想……一個女生而已……怎么敢在那里呆久……而且，我要是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我一定不會……留她一個人在那邊的……”

    說到后面，他語氣艱澀，愧疚感仿佛要將他淹沒，想到筱筱現(xiàn)在的樣子，語氣里的心疼與后悔根本掩蓋不了。

    看著他這副模樣，她心里一陣怒火翻涌，只覺得他越發(fā)虛偽做作，心里那個惡毒的念頭越發(fā)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