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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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再從戒指里出來的時候,斐已經(jīng)睡了?;牦w并不會感到疲憊,當(dāng)然也不會睡覺。但是今天,看著近距離的人真實地睡了,他也想嘗試一下睡覺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 于是他躺下,可是耳邊寒風(fēng)呼嘯。他似乎聽到一種動物的嘶鳴。有什么東西拽著他,讓他下沉。伊夫利特想要向上飄卻動不了。肌rou緊繃,“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語,然而有一種聲音指引著他。 冰層,泥土,寒冷的地方少有生物,蟲子并不多,緊接著,是白色的骸骨,斷肢殘骸,斑駁的血跡。有人的,也有更大的,屬于戰(zhàn)場上必不可少的一種動物的。 雪地仿佛一個巨大的瓷盤,盛滿腐爛的骨rou。 “我們不怨你?!蹦腥讼肫鹉莻€靈魂在他耳畔說的那句話。很輕,很輕,似乎怕驚到了他似的,又帶著生命走向終結(jié)的解脫。 怨? 難道他們該怨他嗎?他不過是一個生來在黑乎乎山洞里躺著的戒指,所幸修煉成魂體,每天得以離開戒指到有人煙的地方去,可是不一會便會被本體所在拉回。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接觸過,除了撿到戒指的宿主,根本沒有人能看見他。 他們憑什么怨他呢?怨他讓他們重獲新生嗎? 他們該怨的是他們窮兵黷武的領(lǐng)導(dǎo)者,是他葬送了他們的生命。戰(zhàn)爭從來是貪婪的使者,汲取血rou的力量,將更大的痛苦加諸于世人。 他幾乎可以想到,這些人死去,他們的家庭該會受到多么大的沖擊。新婚的妻子自以為能就此相守的幸福中斷,成為古老的社會中遭人指點的寡婦,失去愛認(rèn)讓弱小的女子痛不欲生;幼小的孩子在睡夢中失去父親,此后成長的路上只有母親日益被生活壓彎的脊背相伴;年邁的父母眼淚滑下眼角深深的褶皺,養(yǎng)育幾十年的孩子竟要被他們親手送別。 他似乎從虛無的窗戶中看見這一切,這一刻,他那么怨這個催動戰(zhàn)爭的君主。怨恨這個以人命祭天的混蛋。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他們跟斐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允諾斐三個愿望。世人追逐的金錢,美人,尊貴的地位,他都可以擁有。可是斐說,他要讓荊棘叢掩埋的靈魂新生。他是怎么知道這扭曲舞動著覆蓋大片雪地的荊棘,是被囚禁的靈魂的?他又為什么要將珍貴的實現(xiàn)愿望的機會嚷給他人? 又是誰把這些靈魂變成只知吸奪血rou的黑色荊棘的呢?液體穿過透明的魂體落入土地。 伊夫利特下意識的向下看去,手指撫上眼角。 他見過人類眼睛流出這種東西。 那是一滴淚,一滴熾熱的淚。 金色的光點像夜晚的螢火,星星點點破開黑暗的遮掩,透過玻璃窗落入房間。感受到光線,斐的眼睫微微震顫,接著,他睜開了眼。 “早上好!”伊夫利特趴在他身上,伸出手?jǐn)[了擺。 光裸健壯的胸膛緊貼著他的胸膛。雖然感受不到魂體,但這種認(rèn)知就足夠青年面紅耳赤了。 “早、早上好!”斐第一次掀開冷靜淡漠的外殼,慌亂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幾乎是跳著下了床。 真是糟透了,斐想。心臟像是要破胸腔而出似的。男人飽滿的胸脯和方才距離過近的臉占滿了他的腦子。 他的反應(yīng)太不尋常了,畢竟青年平常都像個老古董似的,安靜沉穩(wěn)的要命。男人擰起劍眉,“你沒事吧?” “沒事?!北硨χ练蚶?,手掌來回安撫跳動的猛烈的心,斐吐出一口氣。 魂體感受到斐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于是他飄到椅子上,學(xué)著斐端坐著,認(rèn)真道,“那,第二個愿望你想好了嗎?” 方才劇烈起伏的胸膛忽然被凍住了似的。三個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一個,現(xiàn)在只剩下兩個了。三個愿望實現(xiàn)后,男人就會離開他。“離開”這個詞像某種禁忌,仿佛一旦說出這個詞,惡鬼就會被從地獄里逃竄,為禍?zhǔn)篱g似的。 于是斐盡量去躲避這個詞語,他一點兒也不想說出愿望,他只想一直這樣拖著,讓男人在他身邊一直陪著他。 可是伊夫利特那么想離開戒指,于是斐總是做出難受的樣子,讓男人在他面前欲言又止。那么,他便開不了口來催他許下愿望。那么……他還能在他身邊停留久一點。 可是,他即使用盡拙劣的手段,也無法將時間填滿。男人還是能夠抓住少的可憐的機會。 斐張了張唇,道,“想好了?!?/br> 目光越過透明的玻璃,遙遙的望著廣袤無垠的雪山。白雪覆蓋,想鋪上了一層厚厚地地毯,它與天相接,白與藍(lán)成為這里唯二的景色。 看不見無邊綠野,也看不見花海蔓延。 “我要讓這里的冰雪消融,物歸原樣?!?/br> “好的!”男人歡呼了一聲,倏然飄到雪山上空,過遠(yuǎn)的距離讓高大的男人變成了一個小藍(lán)點。 他吹了吹手掌,狂風(fēng)平地起,雪被像被烈火灼燒似的迅速消退。白色褪去,原先橫亙山野的綠色露出原貌來。 昨晚看見的斷指殘骨裸露出來,不遠(yuǎn)處的山嶺上,宮殿依稀可辨當(dāng)年輝煌的模樣。山巔殘留著白色,靜靜立著一座神殿。 迥異的兩幅畫面,只有神殿如雪被覆蓋時一樣白的圣潔。 “唔,看起來曾經(jīng)有個國家在這。”男人打量著那座占地頗大的宮殿和坍塌的、變成了泥土的蟻群似的聚攏的矮屋。 斐的目光遙遙地望著這一切,透出極懷念的神色,像每一個花期過去的婦人回憶她的青春,“是的?!?/br> 這里曾經(jīng)繁榮富足。 夏季夜晚,人們點起篝火,在火光旁歡笑。他們尊貴的王從不矜于自己的身份,矯健的身軀為他們跳屬于勇士的舞蹈。 斐揉了揉酸澀的眼角,卷起自己的衣袍,向尸橫遍野之地走去。 “你要去干什么?”伊夫利特緊緊跟在他身后,好奇的問。 “埋葬他們?! 彼f。 “我可以用魔法,很快的。”這么多尸體,要埋到何年何日去?他還盼著早點實現(xiàn)斐的愿望,好脫離這個戒指的束縛呢。 斐停下腳步。 “不用了?!彼崦赖拿嫒萦幸凰驳哪郎X察到自己說錯了話的伊夫利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隨后鉆入戒指中。 這是我欠他們的。 斐在山林里挖了一個又一個坑,刨出來的土,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山。 雪能凍死土地里的害蟲,自然也能凍死啃食rou體的其他生物。低溫使得骨rou腐爛的程度很輕。冰冷的骨頭殘留著一丁點血rou,他拾起骨架,虔誠的把他抱在胸前,然后埋入事先挖好的坑中。 青年并不矮,反而很高,估計跟伊夫利特差不多。但是青年一點兒也不壯實。伊夫利特想,如果自己是個人類的話,用力給他一拳,可能會把他打死。但是這樣纖瘦的身體似乎蘊含無盡的力量。 比如他堅持親手埋葬這些尸骨。 身形修長的青年經(jīng)過十?dāng)?shù)個白晝,十?dāng)?shù)次從初晨到日落,才將那些尸體埋盡。他的手指沾滿血跡,深得像染進了骨頭里。 再比如他毫不畏懼這堆積成山的森森白骨。 “你認(rèn)識他們嗎?”青年靠著樹干休息,伊夫利特忍不住問。 “不認(rèn)識?!?/br> “那你為什么要埋他們?”伊夫利特幾乎能肯定,斐許愿要讓冰雪消融,就是為了這些尸骨。那么,斐既然不認(rèn)識他們,又為什么要花費一個寶貴的愿望呢? 好像午夜魔法消失了,青年似乎瞬間蒼老。他的牙齒在發(fā)顫,上下齒難以閉合在一起,像冰塊不斷被塞入口中似的,他的聲音發(fā)抖。 “……因為他們曾與我的愛人并肩作戰(zhàn)?!?/br> 因為他們,是為了我的愛人而犧牲。 他站著??墒且练蚶貐s覺得他像是跪在地上,額頭觸及殘留著血跡的地面。他的靈魂在顫抖著哭泣。 他怎么了? 伊夫利特想,他的思緒像樹木的經(jīng)脈那樣延伸,幻想著不符合實際的真相,等他稍稍回過神,他發(fā)現(xiàn)斐離他那么近。他虛無的雙臂抱住了斐,在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像是一種烙印在骨血里的反應(yīng)。 他驚訝的看向斐。 斐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流光溢彩的東西,伊夫利特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是雪山邊際的海洋,當(dāng)太陽低低的壓在海面上,海中翻滾著巨浪時,那騰躍到空中的浪花會折射太陽的光芒,斐的眼睛像那朵浪花最頂端的水珠那樣。 伊夫利特感覺自己的魂體火燒似的。 太奇怪了。他明明只是個虛無縹緲的魂體。男人逃一般的鉆入了戒指,即使他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 日頭西沉。 璀璨的金色光線朝橘色漸漸過渡,綺麗的顏色溫柔的灑滿森林,像印象派畫家最驕傲的畫作,顏色那樣鮮活而靈動。 伊夫利特再從戒指里出來的時候,瓷娃娃一樣的青年正在砍樹。 看起來相當(dāng)不協(xié)調(diào),男人想。像斐那樣精致漂亮的人,應(yīng)當(dāng)過著王子或者公主的生活:在豪華的宮殿中,坐在柔軟的沙發(fā)上,被穿著考究宮裝的仆人喂食。 木頭斷裂聲讓男人回過神,斐把杉木砍斷了,下一步準(zhǔn)備打磨木頭。他動作利落的像個經(jīng)驗豐富的大胡子木匠——伊夫利特總覺得真正有能力的木匠該有一把大胡子。 “你不趕路了嗎?”伊夫利特雙手交疊架在胸前,好奇的問。 “這里就是我們的家?!膘炒稹?/br> 男人并沒有注意他口中的“我們”,而是憂慮著依照青年如此不將愿望放在心上的態(tài)度,自己何年何月能夠得到自由。挖坑,建屋子……伊夫利特完全無法理解去做這些又費時又費力的事情的必要是什么。 “你其實可以不用這么麻煩,我用魔法就搞定了?!?/br> 斐動作的手頓住了,他的睫毛顫了顫,像欲飛的蝴蝶似的,脆弱而美好。 “我不希望你再只為我一個人付出了?!?/br> 他的話很輕很輕,好像不想讓人聽見。但是伊夫利特并不是人類。 再?伊夫利特注意到了這個字。這個多余的字似乎在暗示著什么。 他有做過只為斐一個人付出的事嗎? 他允他三個愿望,是為自己能解脫,并不是為啦青年。如果說單純?yōu)榍嗄旮冻龅脑?,就只有那夜變出的房子??墒沁@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更別說他能感應(yīng)到青年身上強大的法力。他并不知道青年為什么始終都沒有動用過魔法,但眼下,他思考的是另一個問題:他曾經(jīng)為青年做過什么嗎? 可是他們不過只認(rèn)識了十來天。伊夫利特自認(rèn)為記憶力相當(dāng)好,可是他根本不記得他還單純?yōu)榍嗄暌蝗俗鲞^什么。 那么是什么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