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聽聽,云雀》-舒伯特(四)
第十七章?。娌兀ㄋ模?/br> 趙錢孫李努力回溯著那些曲子,“我感覺……好像每個音樂家都有我喜歡的曲子,也有我這輩子都不樂意聽的,但好像……我也沒有多喜歡巴赫?!?/br> “哦?” “這個問題我需要梳理一下,咱們可以晚些時候再討論嗎?” “當然可以了,你別緊張,現(xiàn)在是假期,你在休息,沒有deadline——”胡八道很自然地轉移話題,“你中午想吃點兒什么?” 趙錢孫李又一次茫然地看著他,木納地說:“我媽說養(yǎng)我像養(yǎng)一條狗,給我搞了吃的放在那里,不用管我,我自己會吃掉,如果是好吃的,看我好像吃的很開心,如果是不好吃的,看我好像也沒所謂,但我這條狗自己不會搞吃的。” 胡八道低低地笑了起來,哧兒哧兒的如同帶著和弦,“天吶,這可太傳神了,行,那咱們中午吃煲仔飯,臘rou、排骨和臘腸三拼?!?/br> 趙錢孫李頓時就像一條狗那樣高興,快樂地從地上爬起來,“這本書我已經(jīng)借好了,咱們快回去吃飯吧!” “你知道門鑰匙要插在哪里嗎?” “這個太簡單了,我上午都回去兩趟了,第一次是忘帶胡mini,回去了一趟,后來廁所人滿為患的時候又回去上了趟廁所。” “哈?”胡八道一臉懵逼,這個很簡單嗎? “就是那兒嘛——”趙錢孫李拉著胡八道上了電梯,直達地下一層的密集書庫,哐啷啷把兩個緊貼著的書架旋開一個小縫兒,像一只瘦貓一樣鉆了進去,踮著腳取了一本書,又嗖溜溜的鉆了出來。 “這個——” 他手上拿著一本兒,書脊一轉過來,赫然一個鎖眼兒。 “我進這個圖書館借的第一本兒書,和我第一次意識清醒的進你家,我覺得是存在關聯(lián)性的,好像都有一種無法言表的重要意義?!?/br> 有一陣子,胡八道都只是吃驚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贊嘆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的思維在思考一些沒有道理的事情時,具有獨樹一幟的優(yōu)越性。” 趙錢孫李又驚喜又羞赧地看著他,“哦真的嗎,你可太會夸我了?!?/br> 胡八道連連點頭,“當然是真的,我沒有在講客套話?!?/br> 他抬手握住了趙錢孫李的肩膀,“來吧,我的小天才,帶我回家吧?!?/br> 趙錢孫李忽然又有一種被擊中的感覺,胡八道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是那樣珍重地注視著他。 他既害羞又驕傲,既高興又緊張,把沉甸甸的鑰匙插進那個深邃的孔,打開通往家的道路。 他一整個下午都在為這個時刻悸動著,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思春的小姑娘,呆滯地看著書頁上的文字—— “TIC意為任務干擾型認知(task-interfering ition),而TOC則為任務導向型認知(task-orieion)” 媽呀,就感覺大腦像對這些詞兒免疫排斥似的,根本進不了血腦屏障。 不光如此,他的腦子還自顧自的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一會兒想到天鵝,一會兒想到夏天,一會兒想到云雀,一會兒想到魔笛,一會兒想到喵喵喵。(害,就是一些古典的曲子) 最后,他干脆把那本扔在一旁,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思考他與巴赫的關系,他希望今天晚上就能和胡八道討論這個話題,他其實希望現(xiàn)!在!就能和胡八道隨便討論什么話題!他希望無!時!無!刻!都和胡八道隨便討論什么話題! 天吶,鎮(zhèn)靜一點兒吧,像個成熟的成年人那樣! 他自己也非常非常的奇怪,他又沒有進入一段戀愛關系,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如同戀愛早期“抱緊我”的想法呢? 胡八道只是和他一起吃飯和討論,吃的都是一些很日常的飯,沒有燭火沒有配樂,討論也是討論的一些嚴肅話題,沒有談情也沒有說愛,他們沒有一起經(jīng)歷風雷霹靂,日子也沒有驚天動地,就在這樣一種好像毫無浪漫元素的交往中,趙錢孫李卻有一種逐漸沉溺的錯覺。 他突然警惕起來,意識到胡八道給他“他很懂我”的感覺,有可能并非胡八道真的很懂他,有可能是胡八道已經(jīng)處在更高的水平上,在向下兼容他,這也就意味著胡八道不光能兼容他,還能兼容很多其他人。 哦……這樣的想法令趙錢孫李感覺很不舒服。 他一邊不舒服,還有一邊說服自己,不應該產(chǎn)生這種不切實際的占有欲和排他性,這又不是愛情,頂天了算個親密關系。 媽的……還是思考巴赫吧…… 他整個下午都一直期待著晚飯時與胡八道的討論,期待著他凝視自己的眼睛,期待著他點頭的樣子,期待自己令他新奇,期待自己能獲得他的稱贊…… 但在五點半時,胡mini突然“滴”了一聲,嚇了趙錢孫李一大跳,然后它竟然開口說話了,傳出了胡八道的聲音:“我今天要很晚回來,你自己煮一點面吃吧,不會的話可以咨詢Mini Hoo?!?/br> 對于現(xiàn)在的趙錢孫李來說,這絕對是個晴天霹靂,那種感覺就好比膝蓋猛撞柜子把手,痛到要蹲下來緩半天才能站起來。 他在原地頹唐了半天才打起點兒精神,回去給自己煮面…… 興致缺缺、百無聊賴…… 整理完家務,MD!才七點鐘,要怎么樣打發(fā)今晚的時光呢…… 看會兒電視吧……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的電影版,即便是他最愛的老男人之一艾倫里克曼也不能讓他好受一點兒…… 突然,胡mini又滴了一聲,傳來胡八道的聲音:“吃飯了嗎?” 趙錢孫李簡直稱得上欣喜若狂:“吃了!” “那就好?!?/br> “你還要多久回來?” “可能要很晚,你先睡吧?!?/br> 趙錢孫李干巴巴地“哦”了一聲。 “出什么問題了嗎?” “沒有沒有,我很好,你別太晚了,注意人身及財產(chǎn)安全?!?/br> “好的,明天見——” “拜拜。” 趙錢孫李嘆了一口氣,悻悻地撲倒在沙發(fā)上,嘴里嘟囔著,“出什么問題了嗎?當然出問題了,我發(fā)癲了,得精神病了,要死要活了?!?/br> 就那么猛的一下,他覺得有一些東西不對勁。 他又一次將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另一個人的身上,任憑自己的情緒跟著另一個人做過山車式的變化—— 尤用批評他,他很難過,尤用不批評他,他就不難過; 胡八道夸贊他,他很快樂,胡八道不夸贊他,他就不快樂。 那胡八道與尤用又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呢?只是一個人讓他高興、一個人讓他不高興嗎? 他突然意識到,他與巴赫的關系可能沒有那么簡單,進一步想,這個問題變成了他與尤用與胡八道的關系,這才是核心,這才是華點。 哦天吶,這種感覺太棒了,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更加成熟的思考者了。 第二天,當他看到胡八道拿著一個三明治、好整以暇地坐在餐桌后等他時,簡直迫不及待向他宣告自己的重大思考成果。 胡八道很高興的看著他這副神采奕奕的樣子,“看來你自己煮的面堪比靈丹妙藥呀,把你自己喂的如此容光煥發(fā)。” “哎呀別提它了,一塌糊涂!我好像在技術cao作上極其的沒有天賦!”趙錢孫李向面前的三明治攤攤手,“連這種基本要求——形狀規(guī)則,顏色常規(guī),看起來可食用——都做不到?!?/br> 胡八道笑了起來,“那我就把這個看成是你對我的恭維了?!?/br> “我確實是在恭維你,我簡直想無時無刻都恭維你?!?/br> “那我可就要離你遠一點了,我這個人最受不了‘為綠蔭重復單調(diào)的歌曲’?!?/br> 趙錢孫李饑腸轆轆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我昨天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br> “巴赫與你的愛恨糾纏?” “對,要說巴赫,我們就繞不過一個人,尤用。” “你的前男友?”胡八道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么,他這個問句讓趙錢孫李感覺很緊張,頗有種“新官對舊官”(丈夫和前夫坐在一起)的局促感。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