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交換

    姬紹果然沒令司馬度失望，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又見面了。

    “卑職姬紹，見過陛下?！?/br>
    姬紹跪在司馬度前面，臉上神色凌冽，眼中沒有一絲對這位癡傻皇帝的鄙夷，在姬紹看來，保護司馬度已經(jīng)是他的責任。之前姬紹沒有卷進朝堂的想法，但既然答應(yīng)了與鐘昳合作，他自然會護好小皇帝，想來這也是父親所期盼的。

    繃著個臉可真嚴肅，司馬度杵著下巴直勾勾盯著姬紹那張能冰死人的冷臉。還是有表情的時候更順眼些，昨天姬紹那窘迫的樣子不就非常有趣嗎？

    司馬度看著姬紹沒出聲，姬紹問安后也不發(fā)一語地垂頭跪著。旁邊站立著的大太監(jiān)看司馬度這樣，心中嘆道：陛下又犯癡病了唉！

    “陛下，您該讓姬大人起身了！”大太監(jiān)出聲提醒道。這宮內(nèi)侍人雖然都私下對皇帝有過不尊敬的想法，比如笑話他是個傻子之類的。但是他們對皇帝并不怎么討厭，畢竟糊弄傻子幾乎是整座皇宮里最輕松的活計了。

    “嗯，嗯，對，你快點起來吧！”司馬度狀似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腦袋，毫無形象地半靠在矮榻上，身上的衣服被他蹭得歪歪斜斜，一副呆相！

    作為宮內(nèi)太監(jiān)里身份最高的大太監(jiān)李懷，看到小皇帝又蹭歪了衣領(lǐng)，連忙上前整理。做人做事八面玲瓏，即便是在一個傻子面前都從未露出過鄙夷的神色，在賈皇后面前更是無可挑剔，也難怪他能坐上這總管的位置。

    聽到聲音時姬紹抬了下頭，卻迎面撞上司馬度燦爛的笑臉，眼睛又大又明亮，如稚童般清澈無害，頭發(fā)被梳理得整齊地披在肩上，胸前垂下了幾縷，在被他用手把玩著。

    姬紹的臉繃得更緊了，恭敬地道了聲謝遍起身，不再直視。

    無趣！司馬度心中暗道。

    “你是來陪我玩的嗎？”司馬度跳下來站在姬紹身前，盈盈的香氣鉆入姬紹鼻中，姬紹被動地想起了昨晚抱住司馬度他身上飄著的香味，華麗奢靡得引人沉醉！

    姬紹不由得屏住呼吸不敢再聞！

    “哎呀陛下，姬大人是來貼身保護您的，當然也可以陪您玩呀！”李懷笑著對姬紹使了個眼色，因為皮膚白的緣故，雖然四十多歲臉，但看著并不顯老，笑起來的時候眼角還是添了些細紋，一條一條地鋪在眼尾。

    “嗯?！奔ЫB言簡意賅地應(yīng)了一聲，往后退了退，想與皇帝拉開一些距離。

    “太好啦！”司馬度興奮地拍了下手，隨機隔著衣袖拉著姬紹的手就往外跑，“那我們快來玩吧！”

    姬紹猝不及防被司馬度扯了一個踉蹌后穩(wěn)住身子跟著他往外跑，心下卻是驚詫于司馬度的力氣。

    隔著層袖子不好拉，司馬度在跑的時候索性直接抓住姬紹的手。司馬度的手很軟，白皙修長，比他揉過的所有面團都要軟。

    姬紹任由司馬度拉著，放慢了腳步跟著司馬度。姬紹頭往下瞥到司馬度的腰，腰封束起來的腰顯得很窄，看起來也很細。眼前的人身量雖高，但身材卻偏向女子的秀細，平白給人一種羸弱感！

    “快進來啊......”司馬度松開牽著姬紹的手推開漆紅的宮門，歡快地向殿內(nèi)跑去。姬紹看著司馬度活蹦亂跳的身影，跨步走了進去，還順手合上了那兩扇大張著的門。

    殿內(nèi)的陳設(shè)姬紹在昨日已經(jīng)看得十分清楚了，令他詫異的是這里白日竟連看守的宮人都沒有，小皇帝的地位可見一般。

    司馬度跳到了床上，拉開被子后，沿著大床外側(cè)扭了一個開關(guān)，只聽“咔嚓”一聲，床板便被收進內(nèi)側(cè)，同外頭的那片床板疊在一起。

    “我給你看我的寶貝們......”司馬度扭頭看正站在床外的姬紹，身子向前傾了傾，伸手拉著姬紹的衣擺喊他上床。

    姬紹坐在床沿脫了鞋子，盤著腿十分端正地坐在司馬度身旁。

    被拉開的床被下有一個小隔間，里面放著許多精巧的木雕，細看時還能看到上面細密的紋路，像是拼接而成的一般。

    這哪里只是普通的木雕......

    沒想到小皇帝在機關(guān)術(shù)上竟有如此天賦，姬紹撫摸著手里這只不足巴掌大的木雕小雀，一雙翅膀緊緊貼在微微隆起的腹部，翅膀上的紋理疏密有致。

    順著翅膀，姬紹摸到了木雕小雀底下的兩只爪子，大拇指抵著前爪向內(nèi)一扣，小雀的腹部就像門一樣朝外打開了。腹門里面竟是別有洞天，還藏著一只一模一樣的小木雀，而里面的那只木雀里面應(yīng)該還有一只木雀。

    姬紹輕笑，“這都是陛下您自己親自做的嗎?”

    “是呀！你好厲害，竟然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它的秘密！”司馬度嘴上夸著，面上卻是有幾分沮喪。

    “其實這只小雀雕得很好，一般人看不出來它的秘密。”姬紹笑著將機關(guān)還原放回司馬度手里，這種機關(guān)獸的制作方式只是初級的，姬紹雖沒有具體學(xué)過，但在專攻機關(guān)術(shù)的師伯那卻曾見過更精密復(fù)雜的機關(guān)獸。

    “你笑得好看，你以后要多笑笑，不要繃著臉了，那樣好兇?！彼抉R度不知什么時候把手放在了姬紹臉上，此時姬紹嘴角掛著的笑還沒有消失，聞言臉色瞬間繃了起來！

    “唉，你看！你又板著個臉了。我喜歡看你笑，你再笑笑嘛！”

    姬紹挑起嘴角，冷笑......

    這比不笑還兇了，司馬度被姬紹變得亂七八糟的臉色嚇得心底發(fā)涼，暗道還是不經(jīng)意時的笑容好看。

    見司馬度撅起的嘴就知道自己笑得讓他不滿意了，常年生活在山上的他除了練武也沒有什么趣事，能引他發(fā)笑的事情很少，冷著臉時間長了，刻意做其他表情時就顯得十分不自然與生硬。

    姬紹偏過頭繼續(xù)看床板隔間里面擺放著的各式各樣的木雕，最靠近床頭有一個小盒子，姬紹想里面的東西應(yīng)該很珍貴，或許是這幾排機關(guān)木雕里最精巧的一只。

    “你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嗎？”司馬度順著姬紹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姬紹在看著那個小木盒時神色還有些怔然，不過掩飾得很快沒讓姬紹察覺。

    司馬度把盒子拿出來，“這是我最重要的寶貝，可不會輕易給別人看......你要是想看的話得拿你同樣重要的東西來交換呢！”

    不知為什么，司馬度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像個傻子，或許是盒子里面的東西重要得讓他不會像傻子一樣對待，也或許是潛意識里他不想讓姬紹像看傻子一樣看他。

    他想讓姬紹發(fā)現(xiàn)真相，也期待姬紹發(fā)現(xiàn)他是裝傻的那天，但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即便姬紹是可以讓他相信的人。

    重要的東西？姬紹想了想覺得自己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此次回京也是孑然一身，除了父親送給他的那把劍，好像也沒有什么重要的身外之物了！

    “我的劍很重要，但是我不能給你?！奔ЫB道。

    “那還有其他什么東西對你很重要嗎？”

    姬紹搖搖頭，“沒有了......”

    “那等以后你有的時候，我才可以給你看，現(xiàn)在我還不會給你打開它?！彼抉R度摸了摸盒子，顯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把小木盒放回原來的位置。

    姬紹見司馬度如此，對盒子里面的東西愈發(fā)好奇了。他并不算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也很少對什么事情上心，這回竟讓司馬度將他的好奇心挑起，令他對一個小木盒牽腸掛肚......

    “你會做木雕嗎？”司馬度轉(zhuǎn)移話題。

    “會，但只會做一點點，不如陛下的精巧。”

    “那你能給我做一個嗎？”司馬度拉了拉姬紹的袖子。

    “可以的，現(xiàn)在嗎？”

    “嗯嗯～”

    司馬度帶著姬紹來到了式乾殿后面的一個小院，這里平常很少人來，旁邊是個無人問津的庫房。小院外面立著一顆樹干通直的楸樹，枝葉還很繁茂，只不過零零散散地摻著幾片黃葉。

    小院墻壁下有幾截楸木，成年男子大腿般粗，手臂般長，雖然前幾天下了雨，但因為有延伸出的飛檐遮擋著，倒是沒有變濕。

    小院內(nèi)有一小榻，周圍置著雜物，小榻下面的地板處有一小間暗格，應(yīng)該是小皇帝自己弄的。

    暗格里面有一個箱子，打開后上面鋪著各式各樣的刻刀跟銼刀，林林總總有三四十把。司馬度給姬紹遞了一節(jié)楸木，再從箱子里挑了幾把刀放到小榻上面的案幾上面，示意姬紹坐到榻上。

    姬紹接過司馬度手中的楸木，想也不想直接拿過桌子上的刻刀來給木頭打胚。一般在雕刻前都會先構(gòu)圖，或是思考該雕刻什么形狀。但姬紹打胚給楸木打胚時就非常干脆，因為他只會這一種，還是幼時跟師伯學(xué)的，下山回家時還興致沖沖地雕給父親看過，當時父親還嫌他雕的大雁丑陋。

    這些年在山上，姬紹打發(fā)時間時便會找截木頭雕一雕，技術(shù)熟練了不少，但也就只會雕這一種了。

    楸木沒有那么硬，姬紹手上力氣也比較大，不過一盞茶時間就完成了打胚的工作，手上的小節(jié)楸木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概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