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彧從跟王醫(yī)師交接後一直不大順，先是書寫病歷中不停被病患瑣事打斷，處理完那些好不容易安靜了陣子，在他以為能一口氣完成手邊工作時，桌上室內(nèi)電話傳來廣播聲。

    「一病房666，一病房666！砰──」

    急促的女性聲音復誦兩次後，緊接而來是刺耳的用力掛上電話聲音，韓彧本來就很嚴肅的臉瞬間變的更加難看。

    cao！

    今天是走什麼霉運？

    他在心里暗罵了聲，從電腦前跳起後快速奔出辦公室。

    666是暴力代碼。

    為了避免來院患者恐慌，各家醫(yī)院對於緊急事件都會設(shè)一組廣播代碼。像韓彧工作的這里，666是指發(fā)生暴力事件，777則是發(fā)生火災，而999是急救，另外還有一組在這幾乎不會用到的333，那是指涌入大量傷患，急診或門診需要有人手過去支援。

    精神科最常發(fā)生的不外乎是暴力事件，當廣播響起666時，除了病房的留守人員外都要前往支援，包括心理師、社工師、職能治療師，簡而言之就是使用人海戰(zhàn)術(shù)先震攝，然後經(jīng)由醫(yī)師談判、視情況指揮約束病患進行保護隔離。

    進保護室不是處罰，是一種以保護為目的隔離，可能是為了保護病患本身，也可能是保護其他患者。只要病情一控制下來或是情緒冷靜了，會立刻解除隔離。

    韓彧抵達時，被安全玻璃包圍的護理站已擠了不少人，病房區(qū)不停傳來叫罵聲。

    「備好約束帶待命，有人受傷嗎？」快速掃是混亂現(xiàn)場一眼，韓彧向該病房的護理人員詢問。

    「輕傷而已，國華說阿武在他耳邊一直罵臟話，吃點心吃到一半他突然用飲料潑阿武，還動手揍了阿武兩拳。」主護快速回報現(xiàn)場狀況，并跟著韓彧一起往病房區(qū)走去，「應該是幻聽干擾，剛才護佐巡視時說阿武在旁邊安靜吃東西，根本一句話都沒說?！?/br>
    動手打人的病患已被壓制在地，但嘴里仍不停叫罵。

    「韓醫(yī)師為什麼抓我？他罵我、還罵我mama、罵我爸爸、罵我全家去死，連他也要一起抓！」國華滿臉猙獰，癥狀干擾下的病患力氣都特大，壓在他身上的男性護佐已經(jīng)手酸。

    「他沒有罵你，那是你的癥狀。」韓彧直接澄清，「你們也幫忙抓著，先讓他起來?！宫F(xiàn)場已經(jīng)被工作人員控制的差不多，他也對跟在身旁的幾名護佐下令。

    「國華，這是你這個月第二次打人，在你冷靜前我要讓你進保護室，你要自己走還是我們綁著你去？」

    如果不具攻擊性就沒約束的必要，韓彧嘗試厘清病患狀況。

    支援人員圍過去準備協(xié)助，壓在國華身上的護佐慢慢起身，但一感覺到背上壓制的力氣減少，國華也立刻奮力掙扎。負責壓制的護佐被身下人突然大動作撞倒，國華趁著其他人還來不壓制時半爬起，雙手也跟著亂揮準備攻擊。

    「約束！」一見到狀況不對，韓彧立刻下達指令，并在病患雙手亂揮毫無章法的混亂攻擊中，快速又精準的抓住了他的右手用力扭到背後。

    「啊啊韓醫(yī)師打人！我要告你！」

    在國華只顧著吃痛大喊時，另一名嬌小男子趁機抓住他的左手。

    約束指令一下，在附近待命的工作人員也開始動作，另一端有個綁馬尾的高個護士推著推床過來，大家動作迅速確實又很有默契，沒多久，國華已經(jīng)被綁上病床推到隔離室中。

    但整個過程他仍不斷與幻聽互罵也持續(xù)激烈掙扎，韓彧只好開了些針劑先控制住他的狀況。

    「辛苦了，兩小時候我再來看他?！?/br>
    與被約束隔離的患者簡單會談完、開好醫(yī)囑，也安慰過挨揍的患者時，擠滿護理站的大批人馬已經(jīng)散光，只剩該單位工作人員，韓彧簡單慰問後也跟著離開。

    回到辦公室，他感到一陣嚴重心累，決定今天不再碰那些病歷。

    癱在辦公椅上，他回想起早上的甜蜜時光。

    雖然安夏氣得半死，但他覺得很幸福。

    今天才知道到安夏不只纖細，竟然連力氣都不大，只不過稍微出點力，就能將他壓制在腿上放置肛塞。如果不是一松手他立刻滿臉敵意的逃走，韓彧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沒認真抵抗、是不是故意欲拒還迎？

    而整著早上最讓韓彧喜歡的，是安夏叼著衣服下擺露出淺淺腹肌的模樣。那時的他臉上泛著紅暈，呼吸紊亂有點微喘，看起來美味可口極為撩人。

    鮮紅色唇瓣與黑色睡衣，那畫面讓韓彧久久無法忘懷。

    之後，他的手指沾滿軟膏在轉(zhuǎn)為暗紅色的乳粒上游走，安夏不停倒抽著氣、發(fā)出苦悶呻吟，眼中的粼粼波光讓他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會讓人想要狠狠欺負。

    安夏乳尖上的傷不算重，大概定時擦藥就會恢復本來的淡粉色，可他突然有點擔心那人會不會好好上藥？

    該怎麼確認？

    在微甜煩惱中， 他也懷念起以前跟小狐貍共事的時光。雖然兩人隸屬不同科室，但要是發(fā)生這種突發(fā)狀況，安夏都會用奏熱鬧當幌子過來慰問，然後用好看的自信驕傲笑容治療他的滿心疲憊。

    腦海中瞬間被戀慕對象占滿，心也像被治癒般，韓彧臉上的冰冷全數(shù)褪盡。

    沉浸在美好回憶中，桌上手機突然響起，他回神看了顯示是邵沚來電，才不甘愿的接起。

    「你到底對夏做了什麼？」

    電話那端，邵沚用嚴肅口吻質(zhì)問。

    「怎麼了嗎？」韓彧皺起眉反問。

    「夏剛剛打電話給我，聲音聽起來不大好?！股蹧b停頓了下，「不，跟之前比起來也不是很糟，但他的聲音很旁徨。」

    「我故意激怒他，這樣有生氣多了不是嗎？」一想像起無助小狐貍的模樣，韓彧揚起嘴角淺笑。

    這答案讓邵沚輕嘆口氣，「你自己斟酌，別玩過頭了?！顾皇遣荒芾斫忭n彧的心情，只是有點擔心會不會反而嚇跑安夏。

    「我知道，如果他實在不能接受，我也會停手的?！谷缤粋魅景?，韓彧也跟著嘆了口氣，「現(xiàn)在重點是把他失序的情緒拉回，雖然手段強硬了些，但我會仔細留意他的狀況?！?/br>
    他的意思是“我會掌控好全局，你不用擔心?！?/br>
    「那麼你今天做了什麼激怒他？」該提醒的都提醒了，邵沚轉(zhuǎn)追問讓安夏反應這麼大的原因。

    「也沒什麼，就讓他帶著肛塞回家而已。」韓彧語調(diào)平淡的回答，「大概讓他反彈的，還有我用氣勢威壓他吧?！?/br>
    「也才剛贏了賭局，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做準備？」邵沚有點無法置信。

    「有一半是故意激怒他，他吵著要自己回家靜靜，為了不讓他獨處時一直想那些悲傷的事。而另一半是為了享樂做準備沒錯，但之後也不見得會使用他，就算只戴戴尾巴肛塞也很可愛不是嗎？」韓彧的聲音中含著笑意，是對未來有美好期待的那種喜悅淺笑。

    「我想你會拿捏好分寸，那麼不打擾你值班了?！瓜胫赖氖露贾懒耍矝]太大問題，邵沚感到安心許多。

    「等等，我今天不能離開醫(yī)院，你能幫我送晚餐給夏嗎？」阻止了好友掛電話，韓彧換上認真語氣請求。

    「嗯？」

    「夏要是陷入煩惱，大概會連飯都不吃?！鬼n彧想了想又開口請求，「順便麻煩你幫我盯著他上藥?！?/br>
    既然怎麼樣都放心不下，他只好請邵沚幫忙。畢竟三人從小一起長大，邵沚是他能安心委托的對象。

    「好，我晚點過去?！?/br>
    邵沚搭應後簡單道別便掛上電話，韓彧則接著翻看起這陣子拍的各種照片，心里有點澀有點甜，明知不能強求，又忍不住想奮力一搏，最後他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微笑，「夏，你還真是只磨人的小狐貍。不過我…」

    「在你將我推開之前，我不會輕易放開你的手。」

    溫柔嗓音從韓彧唇瓣間傾泄而出，他也跟著起身到一旁沙發(fā)上稍作休息。

    ********

    傍晚，安夏家里的門鈴響起，他一臉茫然掀開被子。撈了床頭柜上的手機看時間，這才驚覺竟然在床上窩了四個多小時了。

    「唔…」一動身體後xue立刻傳來一陣酸麻，他也想起肛塞忘記拿下來。

    半撐起身體，有點痛苦的安夏聽著再次響起的門鈴感到煩躁。

    到底是誰？

    韓彧值班應該不會過來…

    邵沚嗎？

    大概猜到來訪者的身份，他無奈嘆了口氣。

    起身撈了浴袍穿上再開門，果然是邵沚站在門後，他手上提著飯盒豪不客氣的直接進入客廳。

    「自己坐，我去下洗手間?！?/br>
    去把該死的東西拿出來！

    他在心里咒罵了句後，轉(zhuǎn)身往廁所走去。

    「你慢慢來?！?/br>
    目送安夏的背影離開，邵沚徑自在沙發(fā)上坐下并打開電視隨意切到電影臺。數(shù)秒後，從浴室傳來的淋浴聲跟電影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他順手將買來的晚餐從袋子中拿出、擺在桌上。

    安夏再次出來時，雙眼泛著紅暈。

    「還好嗎？」邵沚放輕聲音詢問。

    「還…」安夏停頓了會，在沙發(fā)上坐下後才搖頭，「不好…」

    在邵沚的詢問目光中，他咂了下嘴不耐煩的開口，「你也是，就不能別管我嗎？」

    「那吃飯吧，韓彧說你大概會一個人悶著頭煩惱到都不吃飯，讓我?guī)湍闼屯聿瓦^來?！顾桃馓嵝堰@份晚餐包含了韓彧的體貼。

    「那個混蛋！讓我煩惱的還不就是他…」安夏皺起眉又是一陣碎念，「他今天很過份的放了肛塞說要擴張，回來後我就這麼睡著了，直到剛才要取出時又酸又脹難受得要死…」他再也忍不住的抱怨了早上的事。

    「現(xiàn)在好多了吧？」邵沚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盡量維持平穩(wěn)語調(diào)關(guān)心。

    「嗯…」突然意識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安夏羞的臉都紅了，「吃飯吧吃飯吧，不要討論那個討人厭的家伙！」

    「好，烤rou便當給你，還是今天想吃魚？」

    「這兩種你都沒特別喜歡吧？」抬頭看見邵沚臉上的明顯微笑，安夏又感受到一種被呵護的厭煩，「你們?yōu)槭颤N都要這樣…」

    「因為你是我們重要的朋友。如果今天立場反過來，我想你只會做的比我們更多?！勾驍嗔税蚕牡脑?，邵沚收起笑容認真解釋，「快點挑個便當吧?！?/br>
    「我想吃魚?！?/br>
    安夏回避話題拿過烤魚便當打開，熟悉香氣在立刻撲鼻而來。

    「多吃些，你最近瘦好多。」邊勸，邵沚邊用乾凈筷子夾了些烤rou到安夏的飯盒中。

    這舉動讓安夏有點來氣想拒絕喂食，但從這小動作中也感受到來自朋友的體貼跟關(guān)懷，讓他的微怒一下子散光，「謝謝?！?/br>
    沉悶的道謝聲後，兩人沉默的吃著飯，狹小客廳只剩恐怖電影的嚇人音效環(huán)繞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