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沭接到臨慕電話的時候，他與臨旬還有莫里斯正在商量等臨旬放暑假了他們該去哪里玩。臨沭看著電話上面臨慕的名字，他對臨旬與莫里斯打了聲招呼就走到了一旁接起了電話。

    “喂，”臨沭喊了一聲靠在門框上看著注視著自己的一大一小兩個人笑著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xù)討論，然后才問：“哥，有什么事嗎？”

    “怎么，沒有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臨沭聽著電話里傳來臨慕打趣的話語笑了，他有些無奈的說：“當(dāng)然不是，只是很好奇你這么晚打電話干嘛。”

    “好吧”電話那頭的臨慕聳聳肩，眼神變得格外溫柔，他握緊了旁邊與他坐在一起的女人的手說：“我主要是為了通知你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臨沭聽出自己兄長語氣里的不對勁，雖然以前臨慕對他這個弟弟也很好，但是可從來沒有用這么甜兮兮的語氣和他說話。讓他近些年愈發(fā)喜怒不形于色的兄長快樂的語氣都快要從電話的另一頭溢出來到他這一邊，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好事。

    臨沭想了想，突然想到上一次臨慕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不禁睜大眼睛聲音帶著驚喜：“你不會和林語姐更近一步了吧？！”

    臨沭話音剛落，就聽到了臨慕的笑聲，還有略帶得意的話：“你看，我就說我一打電話小沭就會發(fā)現(xiàn)吧，你還不相信?！?/br>
    臨沭聽著臨慕略顯得意的話嘴角的弧度加大，他輕輕倚在門上輕聲說：“恭喜你，哥。”

    “哈哈哈，同喜同喜?！迸R慕想了想又說：“你知道我求婚當(dāng)時多緊張嗎，整個人都是懵的，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臨慕還有沒說完臨沭就聽到了一個女生的笑聲傳來：“哈哈哈，你不知道你同手同腳的走出來，真的笑死我了?！?/br>
    “那不是緊張嗎，實在是太緊張了，生怕你拒絕我，當(dāng)時整個人都在冒虛汗，現(xiàn)在想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僵硬?！?/br>
    “其實當(dāng)時完全沒有在意你的表情，看著你走過來我也渾身僵硬，你跪下的時候，我看著裝著戒指的盒子打開瞬間眼淚就下來了，現(xiàn)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完全不敢想象我居然哭了整個求婚現(xiàn)場……”

    “阿語，我……”

    臨沭聽著話筒里傳來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述衷腸，從最開始的祝福姨母笑慢慢變得面包無表情，最后甚至咳嗽了好幾聲提醒兩個人還有一個他正在和他們打電話。

    “啊，小沭。”

    臨沭聽到電話那頭臨慕毫無歉意的聲音說：“對不起忘了還和你通話了，畢竟今天剛求婚沒多久，有點激動?！?/br>
    “沒關(guān)系，我很高興你和林語姐，不對，是嫂子，我很高興你和嫂子可以走到這一步?！迸R沭還是真的為臨慕高興，就像是當(dāng)初臨慕告訴他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之后，他甚至為臨慕在網(wǎng)上收集再加上自身經(jīng)歷準(zhǔn)備了好幾個戀愛小技巧發(fā)給臨慕，當(dāng)然那些自身經(jīng)歷大部分都是莫里斯為他做的事情。當(dāng)時他想著他都能感動，其他人應(yīng)該也會被感動吧。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訂婚？我?guī)е貋韰⒓??！?/br>
    “打電話最主要的還是和你說這件事?！迸R慕停了一會兒才說：“我們打算七月訂婚。”

    “好，到時候我?guī)е貋怼?/br>
    臨沭還沒有說完就被臨慕打斷，“小沭，你還記得你出國之前和我說的話嗎？”臨慕的語氣變得有些小心，他的手也不自覺地抓緊了身邊人的手。

    臨沭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臨慕說：“你當(dāng)時說，你會給旬旬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你說你只是去安納西散散心。已經(jīng)四年了，小沭，哥很想你?！?/br>
    臨沭聽到臨慕的話，他條件反射地抬頭看向莫里斯和臨旬，他們兩個還在沙發(fā)前的地板上等著他，等著他商量他們暑期的計劃。但是臨慕的話才讓他想起來，他不是安納西的人，臨旬也不是，臨旬還有一個父親，他最初來這里只是為了逃開國內(nèi)的一切放松一下。

    莫里斯似乎感覺到臨沭在看他，他抬起頭看向臨沭，眼神帶著些詢問。臨沭看著莫里斯那雙藍(lán)色的眼睛，張張嘴卻沒有一個字說得出口。

    這雙眼睛曾經(jīng)在這四年里無數(shù)次的注視過他，這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大多數(shù)帶著笑意。這一刻他卻想起來最初的時候，這雙眼睛里的忐忑，還有自己答應(yīng)莫里斯的時候從里面涌出的驚喜，還有無數(shù)次在床上被自己欺負(fù)到發(fā)紅卻又順從的樣子。

    臨沭覺得看著那一抹藍(lán)色，他的心有點堵。

    當(dāng)初莫里斯在雪山里的醫(yī)院向他表白，他說他總有一天他回到自己的國家，他說他不排斥沉淪在新的感情里，讓莫里斯打動他。

    如今不過是被莫里斯打動了，如今不過是到了一開始就知道的這一天，但是到這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四年過去了，并不是一切都是最開始的樣子。

    臨沭看著莫里斯帶著擔(dān)憂的臉和詢問的眼神，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示意自己沒事，但是卻又被莫里斯那雙眼睛蠱惑。

    你看，那雙眼睛會說話，它悄咪咪的在你不經(jīng)意的時候就將你納入懷中沉溺在里面的溫柔鄉(xiāng)，漸漸的忘記你是要離開的人。

    而它的主人，是一個溫柔而又狡猾的獵人。

    臨慕?jīng)]有得到臨沭的回答有些擔(dān)心，他和林語對視一眼才小心的問：“小沭，你還好嗎？”

    “啊，”臨沭被臨慕的聲音從莫里斯的眼神里拉出來，他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表現(xiàn)得平靜：“沒事，我知道了?！?/br>
    “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臨慕故作輕松地說：“如果莫里斯愿意，可以讓他回國嘛……”

    “不可能的，”臨沭微微低垂眼眸，抿了抿嘴唇將心里的想法盡數(shù)壓下，然后才輕聲說：“你知道的，不可能的?！?/br>
    “嗯，我知道。但是我想他是愿意的，他愿意，你不舍，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br>
    “這不是個好辦法?！?/br>
    臨慕沉默了許久，才說了一句：“不管怎么樣，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能開心，小沭?！?/br>
    “我知道，謝謝你，哥?！?/br>
    “不用謝，你做好決定之后再通知我，我?guī)е⒄Z去接你和旬旬。”

    “好?！迸R沭說完兩人都沒有掛電話，臨沭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才笑著說：“幫我和嫂子問個好?！?/br>
    “好?！迸R慕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嫂子也讓我給你帶個好，先掛了，我要和你嫂子出去散步了?！?/br>
    “好的，再見，哥?！?/br>
    “再見，小沭?！?/br>
    臨沭將電話掛斷，看著手機(jī)屏幕有些出神。

    他沒有察覺在他掛了電話之后莫里斯和臨旬說了句話就起身走向他，莫里斯小心的走到臨沭旁邊輕輕的握住臨沭的手擔(dān)憂地問：“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需要我?guī)兔?”

    臨沭感受著自己有些發(fā)冷的手被莫里斯的手心溫暖著，他將視線從手機(jī)屏幕上移開轉(zhuǎn)向莫里斯的臉?；蛟S是莫里斯臉上的表情太過擔(dān)憂，或許是燈光太過昏暗，他的眼淚一下子充滿眼眶然后在他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瞬間滑落。

    “臨？”莫里斯看到臨沭落淚的一幕整個人都不知所措，他手忙腳亂的伸手將臨沭臉上的眼淚輕輕擦掉，他實在看不得眼前人露出一點不愉快，何況是到哭泣的程度。

    莫里斯到底還是顧及著臨旬還在不遠(yuǎn)處看著，他轉(zhuǎn)頭對臨旬做了個手勢在臨旬點頭后將臨沭拉進(jìn)了旁邊的廚房里。

    他一邊打開廚房的燈一邊望著靠著墻的臨沭擔(dān)心的問：“發(fā)生了什么，臨?！?/br>
    莫里斯不問還好，他一問臨沭的眼淚就像是不值錢一樣從眼眶掉落。臨沭看著因為眼淚的阻擋而模糊的莫里斯的臉，他不知道為什么他的眼睛就是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停的掉眼淚，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現(xiàn)在是多么狼狽。

    臨沭想要伸手擦掉自己的眼淚，但是卻被莫里斯阻止了，莫里斯低頭吻住了臨沭的臉，他小心翼翼地親吻臨沭流出的眼淚。莫里斯感受著自己嘴里的咸苦味道，一想到這樣味道的淚水從臨沭那雙美麗的眼睛里流出莫里斯就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疼的讓他渾身顫抖。

    莫里斯只能捧住臨沭的臉將那些淚水全部吞入腹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也不知道這么做有什么意義，但是他除了這樣不知道該做什么。

    他見不得臨沭掉眼淚，臨沭的眼睛可以帶著笑意，帶著疏離，帶著冷漠，唯獨不能帶著眼淚。只要看到這雙眼睛，誰也不再舍得讓他掉一滴淚水。

    莫里斯的嘴唇緩緩向上，他最后吻住了臨沭的眼角，臨沭被刺激得無意識的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睫毛掃在莫里斯的嘴角，仿佛羽毛落在了莫里斯的心尖，帶起癢意。

    莫里斯嘆了口氣，他用臉頰蹭了蹭臨沭的臉，然后再一次用試探的語氣問道：“發(fā)生了什么，臨。”

    臨沭這時候心情卻異常的平靜，似乎他心中的所有酸澀全部變成眼淚流走，心里那樣讓他難過的情緒被發(fā)泄得七七八八。臨沭抬起手抱住了莫里斯，他將頭靠在莫里斯的肩膀上，眼神卻看向了窗外，黑夜里，路燈照亮了街道與綠化帶，但卻依舊看不太清晰。

    他突然想到他和莫里斯度過的第一個圣誕節(jié)，那天夜里莫里斯做飯，他站在這個地方看著莫里斯，那時候，窗外是五光十色的彩燈，莫里斯站在那些色彩中，顯得格外溫柔。

    而今天，窗外沒有彩燈，莫里斯也不是站在對面，而是在他懷中。

    臨沭感受到了莫里斯小心的拍著他的背脊，似乎想要給他安撫。臨沭輕輕閉上眼睛，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莫里斯，現(xiàn)在他安撫的人想的卻是什么時候離開。

    兩人就這樣抱著彼此，或許是太過安靜，臨沭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莫里斯的心跳聲。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他和莫里斯這四年的點點滴滴，那一幕幕都帶著情誼，臨沭一遍遍的在莫里斯心臟跳動的聲音里回想著他們的一切。

    莫里斯真的很好，各方面的好，他就像是個完美的情人，給自己他所有的情誼，只要他們一起，莫里斯的眼神從未離開過他，莫里斯用四年中的每一天證實著他對他的愛，從未改變過，甚至越發(fā)加深。

    臨沭睜開眼睛輕輕嘆了口氣，他松開抱著莫里斯的手，從莫里斯的懷里抽身，然后沒有去看莫里斯的眼睛，只是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莫里斯我有些累，明天再說好不好。”

    因為臨沭沒有看他，莫里斯只能看到臨沭的睫毛和鼻子。莫里斯突然環(huán)住臨沭的腰緩緩的蹲下仰著頭看向臨沭，他輕輕說：“好，但是臨，請看著我，也請你不要一個人悲傷?；蛟S我并沒有什么用，給不了什么幫助，但是我還是想說，還有我，你還有我，臨?！?/br>
    臨沭低頭看著莫里斯，他看著莫里斯仰頭無知無覺的告訴他，你還有我，但是他不知道，他哭泣的原因就是因為很快就沒有他了。

    就是這一句話，臨沭的眼淚觸不及防的掉落，正好落在了莫里斯的臉上，濺起的水花甚至有些賤起落在了莫里斯的眼睛里。

    或許是因為刺激，或許是因為看見臨沭哭泣，莫里斯的眼睛也紅了。

    莫里斯跪在地上直起身體小心的牽住臨沭的手輕輕吻臨沭的手心，然后他起身捧起臨沭的臉，輕聲說：“是我惹哭了你嗎，對不起，臨?？梢愿嬖V我發(fā)生了什么嗎，你哭起來我心也跟著那些眼淚碎成一片一片了。”

    臨沭被莫里斯輕聲安撫著，他看著莫里斯?jié)M是心疼的眼睛，看著莫里斯一開一合的嘴唇，他扣住莫里斯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他只知道，這一刻他不想看見那雙眼睛，不想聽見莫里斯的聲音，他害怕，他不愿意，不想自己心軟。

    莫里斯不知道臨沭為什么突然吻住自己，但是他依舊小心的隨著臨沭的動作，輕輕張開了嘴唇任由臨沭的舌頭在自己的嘴里進(jìn)出，他的舌頭也小心的繞著臨沭的舌頭，極力的討好著臨沭。

    他們吻了很久，很久。

    等到兩人分開的時候，他們都喘著粗氣望著彼此。莫里斯看著臨沭通紅的眼睛與嘴唇，他輕輕點了點臨沭緋紅的眼角，輕聲問：“旬旬睡了要zuoai嗎，發(fā)泄發(fā)泄心情應(yīng)該會好，上次買的玩具還沒用過，我會讓你開心的，臨?！?/br>
    臨沭抿著嘴唇慢慢的移開了視線，然后說：“不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br>
    莫里斯收回了手，看著臨沭有些擔(dān)心，但是依舊露出了一個笑容說：“好。”

    他知道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是尊重臨沭的想法，而不是做出他覺得好的決定。他一直知道，臨沭是個成年人，而他要做的，就是跟在臨沭身后，或者是站在旁邊和臨沭一起走臨沭選擇的那條路。

    等到臨沭和臨旬送莫里斯離開的時候，莫里斯看著臨沭說：“明天見，臨。”

    臨沭站在屋里，看著屋外的莫里斯輕聲說：“明天見，莫里斯?！?/br>
    臨沭注視著莫里斯離開，然后才關(guān)上門對臨旬說：“旬旬和爸爸一起去洗澡吧?！?/br>
    “好?！币呀?jīng)七歲的臨旬依舊乖巧。

    洗漱完后臨沭和臨旬分別回了自己的房間，進(jìn)房間之前，臨沭吻了吻臨旬的額頭：“晚安，旬旬?！?/br>
    “晚安，爸爸，做個好夢哦?！?/br>
    “好，旬旬也要做個好夢啊?！?/br>
    與臨旬分別后，臨沭坐在窗臺上看著莫里斯的屋子看了一夜，看著莫里斯家里的燈漸漸熄滅，在路燈下若隱若現(xiàn)。臨沭最后靠在窗戶上睡著了，留下的是身邊的一煙灰缸的煙灰與煙頭。

    他做了個夢，夢見了莫里斯和他回了國。

    然后是爭吵，莫里斯為他離開安納西去了陌生的國家。在這個國家里，莫里斯的每一次挫折與碰壁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因為他，莫里斯不會來到這里經(jīng)歷這些，莫里斯應(yīng)該還在安納西有自己的莊園，有自己的酒館，有自己的朋友。

    而不是在中國只有正在發(fā)展的事業(yè)，也只有他。

    莫里斯的未來因為他改變了，而他沒有能力，也不想負(fù)擔(dān)莫里斯的未來。

    莫里斯很好，但是，他終究是更愛自己。

    他不愿意承擔(dān)別人的未來，他不愿意對一個人抱有感動與愧疚，他更不愿意將來想象如果他們沒有在一起該多好。

    他想要自己依舊是他自己，他希望自己永遠(yuǎn)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他要自己一直活得恣意，而不是被感情束縛。

    或許是，其實他從未相信過感情。

    愛情這玩意，太過虛無縹緲；未來這種東西，太過遙遠(yuǎn)。

    他不喜歡不穩(wěn)定的因素，也不想要自己寄托于縹緲的感情可以讓他擁有自己想要的未來。

    雖然這樣想著，但是無意識的，他還是在夢外掉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