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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第一回逾越了尊卑，與榆殿下肩并肩，走在這流光溢彩的鬧市間。

    我聽著販夫們的吆喝，沒有了最初的恐懼，我覺得新鮮有趣起來。

    “前面那家粉圓乳茶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里面還有父……親的題字呢?！?/br>
    榆殿下低下頭，含笑對我道，我趕緊松開偷偷攥住的、他的衣袖。

    只兩三個月的功夫，我再聽到陛下時，心內(nèi)已不是歡喜，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慌亂——那仿佛成了一團籠在我心頭的陰云。

    好在榆殿下未看出什么。

    “可要去嘗一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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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看你盯著那小二瞧……”

    我收回了視線，心內(nèi)甚是不滿。

    這里的人都好不懂規(guī)矩，竟然叫榆殿下排門前的長隊，待他進了門后，也不好生伺候。

    剛才榆殿下吩咐那個“小二”，他也只應(yīng)了一聲“好嘞”。

    真真兒放肆無禮極了。

    可榆殿下卻仿佛司空見慣了一般，眼內(nèi)的笑意絲毫未減。

    叫我也不好多說什么了。

    “來了，二位客官，兩碗粉圓乳茶，請慢用。”

    那小二把兩只瓷碗放在桌上，便未再搭理我們了。榆殿下親自動了手，把一碗粉圓乳茶端到我的面前，又取了瓷勺，遞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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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兒可不比宮……家里，百姓可不在意陛下或殿下，只要讓他們掙到銀錢，他們便歡喜?！?/br>
    我瞪大了眼睛。

    榆殿下怎么說出……這樣奇怪的話。

    “啪——”

    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彎刀拍在了桌面上，我一驚，瓷勺掉進了碗里。

    我抬起頭。

    那人也低下了頭，他看見我，似乎愣了一下。

    他的穿著很是怪異，我也從未見過。不過今夜見到的、聽到的新鮮事太多，我不想大驚小怪，叫榆殿下笑話，只暗自打量他。

    他竟沖我笑了笑。

    這莫名其妙的笑看得我害怕起來，我在宮中，還從未有人無緣無故地沖我笑呢。

    “阿千，買到女兒節(jié)的人偶了，明日祭……”

    阿千……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那人轉(zhuǎn)過頭，我順著他看過去，門口站著一個相貌極好的男子。

    他們似乎與陛下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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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安北人……”

    因著又有桌子空了出來，那二人還未及坐，便被小二請了過去。榆殿下輕聲道，與我解說。

    那就是安北人啊。

    自陛下十五年前收服蒙族，拓了西北邊境后，這整個中陸，除了安北國外，皆是華土了。

    我們并未在小店停留太久。榆殿下又買了孔明燈，帶我來到城樓上。

    城樓上竟也熙熙攘攘，到處都是放燈的小娘子們，夜空中，已升起無數(shù)盞孔明燈。

    “想求什么，阿兄來幫你寫？”

    榆殿下已從旁人處討到了毛筆，那借他筆的女子還癡癡地盯著他瞧——

    好不害臊。

    可是我所求的，又哪里能開得了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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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什么都沒有寫，只在心底默默地許了愿，便把燈放了出去。

    我們站在城樓上，見雕車競駐于天街，寶馬爭馳于御路，萬家燈火，說不盡的富貴風(fēng)流。

    “阿、阿兄在看什么？”

    我見榆殿下看得出了神，便尋話道。

    “蝶兒覺得這華京如何？”

    他這樣問我。我自是覺得繁華已極，無所不有的。

    “是啊，只越是繁華已極，便越要看一看繁華盡處……”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

    他回過頭，月光照在他的臉上，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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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有鐘聲從遙遠處傳來。

    這樣的鐘聲，在宮中是有貴人歿時才會有的。

    “已經(jīng)亥時了啊……”

    榆殿下道，原來這鐘聲來自鐘樓——從前宮內(nèi)也有，只因元貴妃淺眠，陛下便叫人用了旁的法子報時了。

    “走罷，再不回去，等周將軍換了防，我們便要挨罵了?！?/br>
    這位周將軍，便是御林軍的副統(tǒng)領(lǐng)，是他給榆殿下放的行。

    城樓下，那輛送我們出宮的馬車已在等候了。

    我點了點頭，隨著榆殿下走出人群。焰火凌空綻放，映出我們的所在。

    人群發(fā)出驚喜的聲音。

    “嗖——”

    變故來得這樣突然。

    似乎有什么貼著我的臉頰飛了過去。還未及我看清，榆殿下便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血腥氣彌漫開來。

    人們四散而逃，城樓上亂成一團。我不知該如何，只下意識地把榆殿下護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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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茫然地跪在乾宮的正殿內(nèi)，我的手上、身上沾滿了榆殿下的血。

    暗衛(wèi)是如何出現(xiàn)的，近衛(wèi)是如何護送榆殿下回宮的，我都已經(jīng)記不得了。

    我只知道，太醫(yī)過來時，榆殿下已陷入了昏迷。

    “……已經(jīng)疏散了人群，城門俱已關(guān)閉，大理寺卿和京兆尹已領(lǐng)人在查了……”

    陛下周身籠著殺氣，鳳眸嗜血。奏事的人顫著聲，繼續(xù)稟道，

    “……據(jù)彌娘子所說，殿下此次出宮只是一時興起，怕是有人籌謀良久、內(nèi)外勾結(jié)……”

    殿外傳來宮人們受刑的慘叫聲，連空氣都氤氳上一抹血色。陛下聽了奏事之人的話，恨極地看向了我。

    “孽種……”

    那是寢其皮、飲其血般的恨意?；屎笫卦跂|宮，因怕驚著元貴妃的胎，還無人告與她此事。

    我匍匐在地，本能地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