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魏爺爺并沒有親自帶我回去。

    我才知道他是乾宮的掌事太監(jiān)，怪不得掌事嬤嬤要做小伏低地討好著。

    是夜，我離開待了十五年的司寢監(jiān)，被一乘小轎抬去了乾宮。

    乾宮比司寢監(jiān)莊嚴(yán)巍峨得多。我隨著掌事嬤嬤下了轎，掌事嬤嬤牽著我，來到乾宮的偏門處。

    “就送到這兒罷，嬤嬤可以先回去了?！?/br>
    我連忙磕頭請安。

    嬤嬤說，我來到這乾宮，便是乾宮最低賤的存在，若想活命，須得謹(jǐn)小慎微。

    女官把我牽了進(jìn)來，遂閉了門。

    因著陛下不喜司寢監(jiān)，連帶著掌事嬤嬤都要受這些御前女官的氣。

    “今兒陛下召幸的是麗妃娘娘和兩個(gè)小主，不知這母狗的口水夠不夠用呢……”

    女官們牽著我，一行向殿內(nèi)走去，一行拿我玩笑道。

    麗妃是宮中的老人了。從前的封號是“貍”，聽說獲寵與司寢監(jiān)有關(guān)。前兩年，為著元貴妃晉貴妃的事，陛下大封六宮，貍嬪也成了貍妃。后來皇后娘娘覺得這封號太過促狹，又特地請了旨，把封號改成了“麗”。

    09

    乾宮，寢殿內(nèi)。

    鍍金鑲珠的熏籠內(nèi)燃著合歡香，月影紗搖曳，朦朧地透出玲瓏有致的rou色來。

    我剛要再看，就被一個(gè)耳光打了個(gè)趔趄。

    “怎么了？”

    這女聲聽著倒很和善，掌摑我的女官跪地回道：

    “請麗妃娘娘恕罪，教訓(xùn)個(gè)新來的尿壺，不想驚著娘娘了。”

    “驚著我倒不打緊，驚了駕就不好了……”

    女官連連稱是。

    麗妃寬仁，遂叫她起了身。女官抬起腳，她穿著一雙很精致的繡鞋，還沒等我看清上面的花樣，就重重地踢在了我的奶子上。

    我忍著痛，卻不敢吭聲——嬤嬤說了，在乾宮，只有當(dāng)個(gè)物件兒，才有活頭。

    10

    “陛下駕臨，麗妃、周貴人、李美人接駕……”

    太監(jiān)唱喏的聲音傳來。寢殿內(nèi)，龍床上的麗妃、腳踏上的周貴人和李美人俱擺出牝犬的姿勢。

    這是自越氏逆案后，后宮侍寢的、新的規(guī)矩。

    為防后宮干政、再生禍端，陛下命宮正司與司寢監(jiān)擬定了訓(xùn)誡內(nèi)命婦的。

    “奴才給陛下請安，愿陛下虎嘯龍吟、龍馬精神……”

    這樣青樓女子討好恩客般的話，由自己的口說出，直把那兩個(gè)年輕的、世家出身的小主羞紅了臉。

    11

    “阿貍可大好了？”

    是陛下的龍音呢。

    與我想的一樣，聽著便有股子風(fēng)流貴氣。我歡喜起來，奶子也不似方才那樣痛了。

    “回陛下的話，奴才的身子已經(jīng)大安了……呃、嗯……陛下……”

    前半句還是正經(jīng)的回話，后半句便是嬌喘聲聲了。

    我低著頭，額角幾乎貼在金磚上。殿內(nèi)浮動著yin意，直勾出了我的春水。

    “口侍。”

    立時(shí)便有yin靡的、唇舌與龍根的交纏聲響起。我艷羨地紅了臉，若能服侍陛下的龍根……

    “啪——”

    頭發(fā)被提起，女官劈頭蓋臉的耳光，打得我不知所措起來。

    “奴婢該死，她、她是司寢監(jiān)新送來的尿壺，還、還未來得及教、教規(guī)矩，陛、陛下恕罪……”

    我的臉頰腫了起來，嘴里全是腥甜的味道。但我不敢委屈，我還不知道哪里見罪于陛下了。

    女官們本是跪侍的，此刻都匍匐了下去。

    12

    我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陣仗，唬得整個(gè)人都抖了起來。

    身為尿壺，只是個(gè)物件，是不能開口、攪了陛下興致的。

    我難過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陛下……阿貍的小屁眼兒潤好了呢……”

    麗妃娘娘嬌聲道。

    我用余光看去，方才牽我進(jìn)來的、現(xiàn)在匍匐的女官，唇角浮出若有似無的笑意。

    13

    我跪在乾宮的庭院內(nèi)。

    我耷拉著腦袋，雙手捧著奶子——它們剛剛受了二十下掌摑，腫脹得厲害。

    原來我本該跪伏在麗妃娘娘的臀后，為她潤好肛洞的，女官們卻未告訴我，只由著我傻跪在那里。

    14

    我裸著身子，已在庭院內(nèi)跪了兩個(gè)時(shí)辰。盡管白天春日和暖，及至夜里，又春寒料峭起來。

    我凍得打了個(gè)噴嚏。

    但誰也不會在意。我只是乾宮最卑賤的尿壺。

    就在我冷得快要失去意識的時(shí)候，忽地有人給我罩了一件大氅。

    我趕緊伏下身去——這可不比司寢監(jiān)，我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會違了規(guī)矩，我怕像甲七那樣，還未伺候陛下幾日，就被打死了。

    15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儀仗。

    我側(cè)眼瞧去，浩浩蕩蕩的、大約有數(shù)十個(gè)宮人，她們提的宮燈，幾乎要把這夜都照成了白晝。

    步輦著地。我看到了用銀線繡的、桃花圖樣的裙擺。

    “這是……怎么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直叫人覺得心頭一暖。

    16

    “哎喲喂，主子，您怎么自個(gè)兒過來了？”

    還未及我回話，那在司寢監(jiān)甚是倨傲的魏爺爺一溜小跑，到了那人的跟前，行了大禮道，

    “如今夜里還是涼的，陛下特地囑咐了，叫奴才用暖轎接您過來……這要是凍著了，陛下怕要揭了奴才的皮……”

    “魏公公說笑了，您如今掌著和殿和乾宮兩頭的差事，哪里是輕易打得罵得的……”

    接話的似是一位女官。

    “姑姑笑話我，再怎么著，我小魏子還不是陛下和主子的奴才？”

    他們寒暄著，那個(gè)被稱作主子的人又開了口：

    “大伴，她這是……”

    眾人的目光又投向了我。我將額角貼緊了地面，怕被人尋出錯處。

    “回主子的話，這是司寢監(jiān)新送來的尿壺，犯了錯，受點(diǎn)罰，好叫她長長記性……”

    “既是第一天當(dāng)值，哪有不犯錯的呢？大伴還是叫她進(jìn)去罷，陛下那里……我、我去說……”

    她真是個(gè)好人。

    我剛要磕頭謝她，卻聽魏爺爺喝道：

    “還愣著干嘛……還不快謝貴妃娘娘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