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禍起蕭墻3(乳環(huán)陰環(huán)梗/菊氏晉位梗/再辱皇后梗)
傍晚,夜色微涼。楊氏急匆匆地走在宮巷內(nèi),身后跟著宮正司的數(shù)位宮人。 今早陛下的一席對蒙族宣戰(zhàn)之言,叫朝野上下無不驚駭。事出突然,錢糧、兵馬不知是否充足,雖為皇長子和德夫人,算是師出有名,但若莽撞行事、又是御駕親征,一旦戰(zhàn)敗,必有損陛下的圣德。 慮至此,楊氏便坐不住了。 錦帝自下了早朝后,便一直在御書房見各種大臣。兵部的那些自然不必說,有幾個老的哭天搶地地道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再細問下去,倒都推說自己老邁昏聵、沒有肯隨駕出征的。錦帝向來是不怕這些中看不中吃的老東西,都攆了出去,只留了兵部幾個得力的,直議到傍晚才罷休。 待兵部走了后,魏大伴給陛下端上了清火的茶水,又瞧了一眼他的臉色,才稟道: “陛下,楊嬤嬤求見。” 錦帝皺起了眉頭。 他雖提前回了禁城布置,但到了此時,還是有做不完的事。只是楊氏畢竟是跟著他多年的老人了,他總要見一見的,便抬了手,示意叫楊氏進來。 “奴婢拜見陛下,愿陛下長樂未央。” 楊氏先行了大禮。錦帝見她面色凝重,知她是聽說了討蒙之事、才特來勸諫的——今日這樣的話他已聽得太多,早就失了耐性。他既不便訓斥,索性主動提及他事: “近來越氏如何了?” 楊氏見陛下已有不悅之意,又聽陛下這樣問,想來陛下也知她此行的用意、只不欲挑破罷了。 “飲食尚可,只淺眠,似有憂慮之意?!?/br> 錦帝聽了,直拿起毛筆,將那筆頭在松花玉硯內(nèi)蘸了蘸,遂叫魏大伴尋出詔書所用的特制錦緞,鋪在案上。只見那錦緞的底紋繡著祥云,兩端則分別用金線攢出團龍。 “陛下,這是?” 錦帝擬好詔書后,又叫楊氏到案前看那墨跡未干的詔書。楊氏站定,將將一看,立時臉色大變,后退一步,跪下叩首: “陛下此舉,奴婢萬不能茍同,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錦帝看著案前的楊氏。因著幼年變故,他甚少信任身邊的人,而楊氏便是這“甚少”中的一位。他從寶座上起了身,親自上前扶起了楊氏,道: “朕已想好了……菊氏一直跟在朕的身邊,個中辛苦,想來姑姑也能體會,她雖名為朕的奴婢,實則如朕的親人……這個位分,她確實當?shù)谩?/br> 琉璃制的宮燈高起,已是晚膳時分。魏大伴躑躅在門簾前,聽著里面的動靜,不敢放那端著晚膳的宮人們進去。 “菊氏出身卑賤,又委身過罪人,憑著從小伺候陛下的福分,她才能侍奉陛下、及至誕下小殿下獲封妃位,已是榮寵至極了!陛下若再賞她這份恩典,讓她與出身名門的三夫人平起平坐,怕是前朝后宮都要震動了……如今陛下剛提討伐蒙族之事,正是需要那些世家支持的時候……” “楊嬤嬤?!?/br> 楊氏收住了聲,她明白自己說錯話了。越家怎樣,梁家又怎樣?都不過是世家、只是陛下的奴才罷了,能用則用,不能用就廢之。難道還要捧著他們、叫他們托大成了陛下的肘腋之患嗎? 楊氏看著陛下,只見他眼眸深沉,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不知是玄色,還是血色。 “若陛下心意已決,奴婢也不敢再說什么……只是夫人是正一品的位分,除了先帝因私心設的超品貴妃外,在后宮是僅次于皇后的存在,不僅可以協(xié)理六宮,在必要時還可以……” 錦帝抬起了手。 直到內(nèi)室漸近無聲,魏大伴這才領了宮人們進去擺了晚膳。他用余光看了一眼楊氏,只見她深深一拜,拿起詔書,起身離開了御書房。 “傳陛下口諭,仍遷皇后越氏回坤宮居住。” 越氏抬起頭,幾乎不敢置信地看著楊氏。楊氏卻面露笑意,略福了福,道: “圣心轉(zhuǎn)圜,可要恭喜娘娘了?!?/br> 宮正司的地牢雖濕冷,但越氏卻不著急起身。她盯著楊氏,心內(nèi)很是疑惑,不知蘇錦跟這老東西謀算了什么。 “陛下既已認準我是失貞之人,又讓司寢監(jiān)辱我、還叫宮正司錄了那些,怎么如今又這般好心?楊嬤嬤可不要告訴我,這是陛下圣心轉(zhuǎn)圜了?!?/br> 她與蘇錦還有何轉(zhuǎn)圜的余地?一想到被司寢監(jiān)封在那墻中、動彈不得,每日被精尿辱身,她就恨意難耐。可恨宮外的人辦事不利,未能在春狩回來的路上劫殺了蘇錦,還叫他安然無恙地回了禁城。 楊氏并未答話,她拍了拍手,便有宮正司的宮人們走了進來。 “自然了,陛下知道娘娘是個耐不住寂寞的……故而為保娘娘聽話,把從前司寢監(jiān)給菊氏準備的配飾都賜給了娘娘,還請娘娘一觀?!?/br> 越氏聽了此話,暗罵蘇錦的陰毒。她立時被宮人們按住,楊氏不斷地從高舉的托盤上拿起“配飾”,一件又一件地遞到她的面前: “這個,叫九連陰環(huán),原是玉制的,只陛下想著娘娘不比菊氏,最是個身子yin蕩的,故而叫宮正司用銀子打了一副……娘娘您看這重重疊疊的環(huán),多像那九連環(huán),穿在娘娘的rou唇上,到時候微風過襠,叮鈴作響,想來那接小主們?nèi)ナ虒嫷凝堷P合歡車上的鳳凰,便可用娘娘這尊真鳳來替代了。” 那按住越氏的宮人們已給她戴了口枷,只見越氏怒目圓睜,口里卻止不住地流出了涎水。 楊氏見越氏如此,便知司寢監(jiān)的那些手段雖然下作、但并未真正殺了越氏的驕傲性子。她又微微一笑,拿起了另一件物事: “還有這個,娘娘可還記得前年冬季,晨昏定省時,菊氏揺過的乳鈴嗎?只菊氏是個臉薄的,到底不如娘娘皮厚,所以給菊氏用的是小鈴、乳夾,給娘娘用的是大鈴、乳環(huán)……想來那巡夜太監(jiān)以后也不必敲鑼,只把娘娘牽上、換成敲娘娘乳上的鈴,那才是真的有鳳來儀呢。” 越氏聽楊氏這般說,已怒得流下淚來。楊氏知越氏此時約有啖血食rou之恨,卻也不似司寢監(jiān)嬤嬤們那般沉不住氣、急于打壓,只又拍了拍手,道: “娘娘方才不是說,陛下何故這般好心?其實陛下也是想借一借娘娘的榮光,屆時還請娘娘當著宮內(nèi)宮外所有命婦的面,開鳳口、賜蝶釵,給菊氏一個夫人的體面了?!?/br> 夫人不比旁的位分,因直接分了皇后的權柄,故按華朝規(guī)矩,除陛下首肯外,必由皇后親自主持冊封禮、賜下蝶釵才可作數(shù)。 越氏心內(nèi)恨極。蘇錦為了寵那賤婢出身的玩意兒,辱她至此,還叫她親自給那賤婢抬位分。她眼中閃動著火光,卻又不得不受了此辱—— 她必得先從這地牢脫身才好。而至于那仇—— 蘇錦也好,楊氏也罷,包括那個賤婢……君子報仇,又何必在乎數(shù)月之晚呢? 越氏含著恨,點了點頭。 楊氏福了一福,像是在稱贊越氏身為國母的雅量。越氏含辱,她看著楊氏,眼神似刀。楊氏卻不在意這些,她只接過宮人奉上的匣子,抽出一屜,取出了一枚藥丸,道: “那么,便請娘娘先服了這藥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