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時間：2021年4月24日上午4時48分……”

    死亡時間？誰死了？

    眼前一片黑暗，眼皮像是被縫合在了一起一樣，拼盡全力還是睜不開，明明意識是清醒的，身體卻在沉睡，這種感覺太糟糕了，葉渚清奮力的向上抬頭，把所有的氣兒，所有的勁兒全注到了脖頸上。精神和rou體的對抗就像隔著次元壁的人在對話，終是次元壁被打破了才能靈rou合一。隨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氣息灌入口腔，所有沉睡的細胞在同一時刻驚醒，大概是用力過頭，他的身子隨著慣性往前沖了過去又輕飄飄的卡在了空中。

    飄在空中的姿勢有些怪異，他看著周圍彎著腰鞠躬的醫(yī)生，機械的轉(zhuǎn)身，低頭，看到了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自己。

    手術(shù)臺上的少年面容枯槁，臉頰深陷，因為化療而剃光了頭發(fā)，此刻閉著眼睛安詳?shù)乃?，再也不會撒嬌喊疼?/br>
    白色的布子被一雙手拉起，慢慢的覆上了少年的臉。

    葉渚清伸長胳膊去觸碰白布之下的自己，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全身，離那具身體最近的指尖仿佛被業(yè)火灼燒。

    “啪嗒”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子暈染在白布之上，悄無聲息。他茫然的觸碰了一下眼尾，指尖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什么??？靈魂也會流淚嗎？

    漂浮的身體突然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拉扯，勢均力敵，竟也紋絲不動，只是那力量越來越大，像是要生生的撕碎靈魂一般。

    視線越來越模糊，直至變成一片迷離白光，滋滋的電流聲，時斷時續(xù)的嗡鳴聲，像是不同語言夾雜在一起的談話聲先后出現(xiàn)，而后混雜在一起直教人惡心，意識都開始在這擠壓扭曲的空間里潰散。

    葉渚清模模糊糊的想：這是要去哪兒邊的黃泉路？這么意識流。

    縱然接受了死亡的事實，可他還是不想死，即使活著需要承受病痛折磨也不想死，還沒好好的體驗一下大學的生活，宿舍六個人呢，一定會很歡樂；聽說大學城那邊的美食街很是火爆，聽說后街有一家圖書咖啡廳甚是雅致，聽說省話劇院最近在上演一部新的話劇，未曾謀面的同學要一塊去看，聽說……

    聽說我的病已經(jīng)開始好轉(zhuǎn)……

    沒有什么能夠比奪走一個人最后的希望更殘忍，他曾滿懷欣喜的制定了病愈后的心愿清單，曾在深夜痛到渾身發(fā)抖卻依然開心的期待明天。

    葉渚清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來迎接這場漫長的死亡過程。思想放空的時候，身體卻猛然間急劇下降，失重感真實到像是靈魂之中再分出靈魂，驟然間的窒息讓他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

    【姓名：葉渚清】

    【性別：男】

    【年齡：19歲】

    【身高：179cm】

    【死亡原因：癌癥復發(fā)】

    【是否具備資格】

    【檢索中……】

    【檢索結(jié)果：是】

    【開始生成公民序號，請稍等……】

    【公民序號為：YZQ0225】

    【開始信息導入......】

    【信息導入成功，數(shù)據(jù)庫同步更新成功】

    【開始進行宿主喚醒程序......】

    【喚醒中......】

    像是得到天啟一般，葉渚清只覺得腦中白光一閃，在猛地吸入一口氣之后，他醒了過來。

    【喚醒成功。歡迎來到二次生命：4.48精神崩潰。我是客服小A?！?/br>
    什么鬼？這是在哪？

    他坐起身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褐色大地之上空無一物，和陰沉晦暗的天空涇渭分明又異常和諧，掌下的泥土松軟潮濕，是真實存在的。陰曹地府嗎？那剛才那句明顯是機械音的女聲是怎么回事兒？

    接收不到任何信息，葉渚清只能呆呆的坐在原地和眼前的虛無干瞪眼，迷迷糊糊的內(nèi)心就“我到底是還活著還是死了”這個問題糾結(jié)的難舍難分。

    【呵呵，不理人家呢......】

    突然響起的機械女音嚇得他一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望著這詭異的環(huán)境后知后覺的升起了一股惡寒，可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人影。

    “誰在說話？”

    【是您的客服小A哦～】

    這聲音像是在身后傳來，又像是近在耳邊，又像是3D音響一般環(huán)繞著他。剛想開口詢問她在哪里，面前突然“叮咚”一聲蹦出了一個閃著藍色微光的屏幕，屏幕的正上方顯示著“二次生命”四個大字，后面跟著倆字“小A”。

    【我在這里哦～嘻嘻】

    “二次生命？這是什么意思？”葉渚清現(xiàn)在簡直對生命二字過敏，立馬問道。

    【如您所見，現(xiàn)在您所處的這個空間被稱為“二次生命”哦～】

    “這里不是地獄？”

    【呵呵，您真會開玩笑，不是哦～】

    心情抑不住的激動，他站起身幾近癲狂的沖上前，雙手緊緊的抓住屏幕的兩側(cè)，一開口，聲音抖得如篩糠，“所以，我...我是不是還活著？”

    【啊——雅蠛蝶！您弄疼我了～】

    客服小A尖叫著抗議，葉渚清立馬放開了手倒退兩步，深感抱歉，“對...對不起啊，我，我太激動了?！彼麧M眼熱切的望著屏幕——盡管透過這半透明的屏幕什么也看不到，卻依然小心翼翼的試探：“我，還活著嗎？”

    屏幕“?！钡囊宦曈殖霈F(xiàn)了新的內(nèi)容，白色的字體印入他的眼中，是關(guān)于他的一些基礎信息。

    【如您所見，您是“二次生命”里的一名公民，在這個層面上，您還活著?！?/br>
    “抱歉，我不是很明白?！?/br>
    【也就是說，在三次元里您確實因為癌癥復發(fā)而不幸逝世了。但！幸運的是您來到了“二次生命”，在這里，您獲得了新生，嗯...簡單點說，你可以把這里當成二次元，您的生命在二次元得到了延續(xù)?！?/br>
    “也就是說我還活著對吧？”什么三次元，什么二次元，葉渚清根本就不在乎，他只想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除此之外，一切都無所謂。

    【是的呢～】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喜極而泣，身體一軟，踉蹌了兩步，額頭抵著屏幕滑跪在地上，客服小A瞬間迸發(fā)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把頭往哪放！流氓——】

    葉渚清還未做出什么反應就被屏幕放出的光波給擊飛了出去，成拋物線狀砸落在地上。

    靠！這個速度非死即殘啊...

    他的身體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塵土飛揚，場面好不壯觀。他咳嗽著撐起身子，隨手扇走聚擁在面前的塵土才發(fā)現(xiàn)奇怪之處——他的身體沒有絲毫的痛感。

    葉渚清瞪大了雙眼，使勁捏了捏臉蛋，有清晰的溫熱觸感，但是一點都不會痛。隨即，他站了起來，在光屏的注視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隨著第二波的塵土飛揚，地上的坑...好像又深了一些......

    客服小A罵罵咧咧的飄到了他的上方，轉(zhuǎn)了個90度與他對視。

    【好了，您不用如此懊惱，我可以當做剛才您的頭沒有埋到人家的胸前，只是以后請您與我保持距離，不要動手動腳。您長得雖然確實挺符合我的胃口，但是還是要提醒您一下——公民和客服之間是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的。況且，我也是一名堅定不移的不婚......】

    “一點都不痛?！比~渚清飛快的打斷的客服小A的喋喋不休，眼眶里還蓄著剛才喜極而泣的產(chǎn)物。

    【什么？】

    “我的身體感受不到一點痛意?！?/br>
    【這很正常，您現(xiàn)在是“二次生命”的公民不假，但是您還沒有完全的獲得生存權(quán)，系統(tǒng)相應的會剝奪一部分您的感知，人性化的系統(tǒng)就會做出人性化的決定，通過檢索信息發(fā)現(xiàn)您在三次元經(jīng)常飽受病痛的折磨呢～所以這邊就把您的痛覺給暫時剝奪了，等到您獲得生存權(quán)之后，會歸還給您的哦～“二次生命”是非常尊重每一位公民應當享有的權(quán)利的，不會出現(xiàn)任何剝奪不還的情況哦～這點請您放心。如果您是抖M，平時非常享受疼痛帶來的快感的話，還請您忍耐一段時間呢～實在忍受不了的話可以召喚客服小M，她將會為您帶來一場為時十分鐘的抖M一條龍服務的，保證您能爽到高潮哦～】

    “......生存權(quán)？”這個被叫做“二次生命”的世界對于葉渚清來說太陌生，他需要了解的信息太多了，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問起，只能在與客服小A的對話中捕捉到什么就問什么，當然，自動忽略抖M。

    【親親這邊建議您站起來講話呢～人家這個姿勢好累的哦～】

    “嗷嗷，好的，抱歉。”他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帶起一地的塵土。光屏也隨著他的動作板板正正的立在了空中。葉渚清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三步和光屏拉開了距離，即使不會感到痛，他也不想再被擊飛出去了。

    【擁有了生存權(quán)，就意味著您擁有了在這個世界完全掌控自己身體的權(quán)利，系統(tǒng)將不會再干涉您的一切方面。】

    “我現(xiàn)在不是自由之身？那我需要做什么才能獲得生存權(quán)？”

    【您需要通過做任務來獲得生存權(quán)呢～就相當于游戲闖關(guān)一樣，會有好多個任務哦～只要您能在最后活著完成任務就可以拿到生存權(quán)哦～】

    “會死？??！”在觸及到生死上面，葉渚清控制不住的激動，畢竟剛經(jīng)歷過死亡。

    【您不用擔心的，“二次生命”貫徹的核心理念是——生命至死不休。所以您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您會在死亡等待室等待死亡時間的解禁，解禁之后會再次返回，可以繼續(xù)做任務的?！?/br>
    “那這豈不是無限了?！?/br>
    【呵呵，但是沒有人愿意待在死亡等待室的哦～另外提醒：如果因為任務進行不下去而惡意死亡是會受到懲罰的哦～】

    不過是像在候車廳一樣等待列車到來罷了，不會死這么好的事兒，為什么不愿意在等待室待一會兒呢？而且，他根本就感受不到疼痛，簡直無敵啦！葉渚清一想到這些，渾身都輕松了起來，開始慢慢的接受了這里的一切。他的性格本就活潑，耐不住寂寞喜歡和人交談，以前住院的時候，隔壁床的老奶奶說他笑起來像個小太陽，葉渚清覺得要不是重病纏身他得是個大太陽。

    “那，我都會做一些什么樣的任務？”

    【這個會在您進入任務之前由任務版告知哦～小A不做解答哦～】

    “那，這個“二次生命”到底是怎么產(chǎn)生的，我為什么會來到這里？那我獲得生存權(quán)之后會去哪里呢？”

    【...您問我我也不知道啊，就像三次元誕生了您一樣，“二次生命”誕生了我，自打我有記憶起，“二次生命”就已經(jīng)存在了。這問題不就像“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一樣嘛～我就是一個小客服，我可回答不了?！?/br>
    “那......”

    【別問了吧。您還是趕緊的進入系統(tǒng)吧。】

    客服小A打斷了葉渚清的發(fā)問，催促著他趕緊的進入正題，后者乖巧的閉上了嘴巴，反正不會死，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低頭瞧了瞧身上臟兮兮的病號服，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好不凄慘。

    “那個......可以給我換一件衣服嗎？”

    【這個可以有?！?/br>
    客服小A估計也是覺得他這模樣實在是太過于磕磣，隨著光屏的“嘀嘀”聲響起，葉渚清成了一個發(fā)光體，沒錯，是發(fā)光體。通體藍光，光芒之盛照亮了半邊天。待到光芒熄去，他已經(jīng)完全換了身行頭，白色的襯衫有些寬松，領(lǐng)口的扣子敞著，若隱若現(xiàn)的露出點兒鎖骨，下擺扎進了黑色的工裝褲里，再加上一雙馬丁靴，干凈利索，適合拼命。

    【嘻嘻，你好瘦哦～】

    客服小A略微猥瑣的稱贊，一想到剛才是她幫自己換的衣服，葉渚清頗為尷尬的摸了摸腦袋，摸到了一手松軟的毛發(fā)，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頭發(fā)都長出來了，烏黑松軟的發(fā)絲輕輕的觸碰著他的額頭，有些癢，連長度都是他喜歡的長度，又要喜極而泣了。

    他揚起笑臉，由衷的感謝：“小A謝謝你?。　?/br>
    葉渚清特別像一種小動物，原先是個小光頭的時候，就讓人覺得軟萌軟萌的，現(xiàn)在有了頭發(fā)的修飾，就更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簡單粗暴的總結(jié)：就是看上去好欺負。他的眼睛特別好看，初看有些乖，再看就感覺這上揚不明顯的眼尾在勾你的魂，尤其是現(xiàn)在這雙眼里霧蒙蒙的，因為情緒激動而白里透紅的皮膚襯的眼光真摯又天真。

    客服小A紅了臉，光屏變成了藍里透粉，葉渚清被這詭異的色調(diào)嚇得不輕，連連后退數(shù)步。

    【咳咳！好了，您還有什么要求嗎？】

    暫時想不到什么了，葉渚清搖了搖頭。

    【好的，那現(xiàn)在就開始為您進行身份登錄，請確認您點擊確認。】

    光屏上出現(xiàn)了【確認】兩個大字，葉渚清有些疑惑，他問道：“這是確認什么內(nèi)容？”

    【是確認您的身份，您得確認您是公民葉渚清本人，別廢話了，趕緊點吧?！?/br>
    被懟了一下，他乖巧的閉上了嘴，伸手觸碰了【確認】，界面隨即發(fā)生了變化。

    【請選擇模式】

    【單人模式】or【組隊模式】

    葉渚清想了想，反正不會有生命危險，他現(xiàn)在的目的就是要快一點拿到生存權(quán)，組隊的話說明這里還有很多像他一樣在三次元死亡而來到這里的人，隨機分配的話，不知道會分到什么樣的人，搞不好在做任務的時候會拖拖拉拉，那倒不如一個人呢。他手指碰上【單人模式】的選項，光屏卻彈出了一條提醒【單人模式不可選】。

    ？好吧，手指往右一移碰上了【組隊模式】的選項，屏幕上出現(xiàn)了轉(zhuǎn)圈圈的加載圖案，過了一會兒，客服小A開口道：

    【組隊模式選擇成功，正在為您隨即掉落隊友，請稍等......】

    隨即？掉落？喂喂喂！這是天上掉餡餅嗎？

    大概過了五六秒，一龐然大物從天上摔了下來，就摔在了葉渚清的跟前，又是一陣塵土飛揚，毫無疑問，又是一坑。

    【姓名：陸遠汀】

    【性別：男】

    【年齡：22歲】

    【身高：188cm】

    【死亡原因：自殺】

    【公民序號：LYT0025】

    客服小A報完了來人的信息，可躺在地上的男人還沒有動靜，葉渚清挪了挪腳蹲下了身子，“不會給摔死了吧？”他低頭去瞧那人的臉，兩個人的腦袋就這么倒著面對面。

    陸遠汀極不情愿的睜開了眼睛，和對方打量的視線裝了個滿懷。葉渚清笑了笑友好的打了聲招呼：“你好，我叫葉渚清。”

    他淡淡的移開視線，腰腹用力坐了起來，要不是葉渚清反應快，兩人的頭就得撞一塊去了。

    “搞什么？”陸遠汀一出聲就極不耐煩。

    對方的衣服跟自己的一模一樣，葉渚清伸出手想去拉他起來，卻被對方給忽略了，“我叫葉渚清，是你的隊友?！被鈱擂蔚姆绞骄褪琼槃葑兂晌帐值淖藙荨?/br>
    陸遠汀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低頭看向葉渚清，完全沒有要握手的意思，“我不需要隊友?！?/br>
    “可是，這是系統(tǒng)隨機分配的?！比~渚清收回手，依舊笑瞇瞇，暗自腹誹這人好裝。

    “那又怎么了？”

    “......不，不怎么，要不我在重新分配一個吧?！?/br>
    【友情提示：系統(tǒng)分配好的隊友是不可以更換的哦～任何一方都沒有權(quán)利拒絕哦～請勿做出過激行為，隊友匹配成功后，一方犯錯則采用連坐制度，另一方理應同罰哦～】

    “......”

    “......”

    長久的沉默，葉渚清不敢動，對方看上去不好惹，只敢悄咪咪的瞅他兩眼。終于，陸遠汀“嘖”了一聲說了句“麻煩”，葉渚清試探的問了句：“要不先...湊合著？”對方瞥了他一眼，他又試探的補充：“我很聽話的?！?/br>
    又是長久的沉默，陸遠汀轉(zhuǎn)身，抬手，“嘭”的一聲敲上了光屏，看的葉渚清直吸涼氣，這對多疼？果然客服小A哭了。

    【嚶嚶嚶，好疼！】

    陸遠汀冷聲開口：“快點開始?！?/br>
    【嚶嚶嚶，程序啟動中，溫馨提示：如在做任務過程中不幸死亡，系統(tǒng)會在全世界播報您的死因及遺言，請斟酌用詞，全國人民都聽得到哦～任務過程中會隨即掉落小副本，請注意哦～】

    【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召喚客服小A，召喚暗語是對著天空大喊：二次生命，感謝饋贈！一定要大聲喊出來哦～】

    【程序啟動完畢！正在進入......】

    【生命至死不休，客服小A預祝您一路順風，萬事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