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絕妙的逃跑機會
在黑暗又寂靜的空間里,最容易滋生出難以控制的情緒。 酸麻感先是出現(xiàn)在指尖,隨后膝蓋小腿也出現(xiàn)了,再然后,蔓延到了全身。 蘇楷感覺自己意識出現(xiàn)了混亂,根本沒有這一周多的恐怖遭遇,也沒有什么主人,自己只是溺水了,深不可測的黑色海底出現(xiàn)了巨大的漩渦,無數(shù)雙觸手從漩渦中伸出來,纏住他的手腳,他掙扎著,卻無濟于事,最終被窒息感征服,漸漸地,身體放棄了掙扎,隨著觸手沉落海底。 ——刺眼的陽光照在剛剛睜開一條縫的眼睛上,蘇楷難受的轉(zhuǎn)了個頭,神志逐漸回籠。 他這是在哪里? 四周的墻壁被刷成了淺藍色,床邊是窗戶,正對著的是尖聳的教堂頂與盤旋的鴿子。 教堂很熟悉,蘇楷揉了揉太陽xue,強迫自己在記憶中搜索相關(guān)的地點。最后,想起上個月在J大做學術(shù)交流,住在校內(nèi)宿舍頂層的房間里,每天傍晚穿過林立的高樓和民宅,欣賞教堂尖頂穿透夕陽的美景。 床頭的儀器發(fā)出輕微的聲響,莫名的打了個冷戰(zhàn),屋內(nèi)只有他一個人,蘇楷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很像醫(yī)院。 不過自己是怎么了?手腕腳腕上的勒痕不會作假,可怕的經(jīng)歷絕不是做夢,還有那個“主人”……?本來是在那件黑色幽閉的屋子里,怎么醒來就到了醫(yī)院? 四周無人,藥液正從左手的針頭里流進身體,冰涼的藥液刺激的血管微微刺痛,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束縛。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蘇楷如是想。他要逃跑! 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就再也揮之不去,蘇楷下意識觀察四周,沒有半分猶豫的規(guī)劃著出逃路線。 走廊上不時經(jīng)過幾個護士,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蘇楷咬咬牙,果斷拔出了手臂上的針頭翻身下了床。 身體的狀態(tài)還算是很好,最起碼四肢有力,睡了一大覺精神也充沛,唯一不足就是許久沒有吃飯,胃里不時傳來一陣陣絞痛。 不過逃跑可顧不了那么多,身上穿的還是醫(yī)院里白底灰紋的病號服,不知道門外有沒有人看守,他不敢走病房正門,好在病房就在二樓,還是醫(yī)院大樓的背面,行人較少。而從窗戶往下看,一樓的病房外有一個小面積的花園,花園頂部焊著一圈圍欄。 就是這里,可以踩著圍欄跳到街上! 蘇楷的心臟發(fā)了瘋似的狂跳著,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聽使喚,連帶著跳窗翻墻這種從來沒做過的事做起來都行云流水。多么好的機會!抓住機會,說不定他就可以回國了! 一樓的病房床上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大爺沉沉睡著,幾件衣服在花園里晾曬,蘇楷蹲在一個角落里,輕手輕腳的把衣服扯下來,不顧半干的衣服還有些發(fā)潮就手忙腳亂地套在自己身上。還好,歐洲人身量普遍比亞洲人高大,一個老人的衣服他也能湊合勉強穿上,謹慎觀察了周圍的環(huán)境,蘇楷橫下心,已經(jīng)遮住了病號服,他稍稍有了些第底氣,倒退兩步,猛的發(fā)力躥上了不足兩米的矮墻。 當蘇楷再度走在大街上,這感覺就仿佛是從地獄穿行,再次回到了人間。 這家私人醫(yī)院坐落在城市商業(yè)區(qū)附近,剛才看到的教堂倒是就在眼前,他本就是一個異鄉(xiāng)人,在這個不熟悉的城市里,唯一能夠完全保證自身安全的地方,只有大使館,可他并不知道大使館該走那條路。 再加上這個國家的通用語并非英語,而蘇楷也不懂這個國家的語言,一路問了很多人,最終才在一個好心的游客手機上搜出了大使館的方位…… 直線距離來說,并不遠,步行半小時而已,地鐵大約也只要二十分鐘,這個熱心的大叔甚至還幫他搜出了一趟直達大使館附近的地鐵線路。 大叔和藹的目光中,蘇楷忽然神情凝重起來,磕磕巴巴的道謝,隨后拒絕了大叔的幫助。 他身無分文,并且丟了證件,想要逃跑的最好的辦法就擺在面前,結(jié)果竟然被他一把推開了。 站在陌生的街頭,入耳是陌生的語言,甚至一眼望過去,教堂、旗幟、人群…當逃跑后的快意過去之后,心里竟然只剩下了迷茫和慌亂。蘇楷隱隱約約能夠意識到自己在經(jīng)歷過被綁架奴役的大半個月后,自己仿佛回了一趟原始社會,又仿佛是死魂靈逃離地府,附身到了一具身體上。他是一個野人、一個孤魂野鬼,總之與人類的社會格格不入。 教堂的尖頂上,鴿群盤旋了一圈又一圈。 與出逃的地方相差三個十字路口的地方,J大門前,一路奔波而來的人,彎腰扶著膝蓋狠狠喘了口氣。 資料!有一份兩百多年前流失海外的古籍資料! 這是他這次來歐洲最大的收獲,是結(jié)識了校內(nèi)一個貴族老教授,并且在老教授的私人書房里找到了一本失傳了六百多年的古籍,在多次私下商議之后,老教授最終松了口,允許他把原件帶走的。那位老人并不想大肆宣揚,于是他們達成協(xié)議,私下贈予。 蘇楷也是突然間想起的這件事,他敢肯定,以那位教授的性格,他在隊伍離開前失蹤了,教授一定不會交給別人,所以他在逃跑離開這個國家之前,一定要后來取走那本書! 歐洲的校園多是開放式的,蘇楷喘著粗氣向那位教授的辦公室走去。 “桑德教授——” 從中世紀延續(xù)至今的建筑高大宏偉,為了不破壞建筑物的完整,一直沒有在內(nèi)部安裝電梯,蘇楷一路跑上了五樓,心中不斷祈禱著今天不是教授的休息日。 好在,辦公室的大門是打開的。 帶著金邊眼鏡,正在沖著陽光查閱資料的老先生放下手中的鋼筆,抬起頭驚訝的看著門口滿頭大汗的年輕人,“你…蘇楷!” “你去了哪!”老人急匆匆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路都踉蹌了幾步,拉著蘇楷的手讓他進了房間。 “我…教授我,你相信嗎?我被綁架了,剛剛逃出來?!币姷绞煜さ拿婵?,蘇楷竟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綁架?”老人緊緊握住他的手,神情激動,“我的天啊你是怎么逃出來的!報警了沒有?你打算怎么做?” “教授,我要趕快回國?!碧K楷笑的有些勉強,“我不能再耽擱了,我母親身體不好,我失蹤她一定急壞了。我是來找您帶走那本書的,另外…您能不能借給我一些錢,我的證件都不在這里,我要去找大使館求助?!?/br> “哦對!我沒有忘記?!鄙5陆淌谂呐淖约旱哪X門,起身從桌子的抽屜里取出兩個密封的袋子,“就在這里啊,我就放在這里,一直等著你?!?/br> “這上面貼著標簽,一個是原件,另一個是我這些天托人制作出來的復印本?!鄙5陆淌谑疽馑梢源蜷_查看。 “孩子,除此之外,我還留下了一份復印本,雖然我讀不懂這些文字,但是我想為我們的相見恨晚的友誼,留一份紀念?!崩先吮硨χ?,從一旁的櫥柜里找出來一個簡便的背包遞給蘇楷,又回身忙碌著取其他東西。 “這里有一些零錢、紙巾。噢!這里有一部多余的手機,你帶上,現(xiàn)在沒有一個通訊設備實在是太難受了?!?/br> “謝謝您?!碧K楷深吸了一口氣,接過老人遞過來的物品,心里無限感激。 “嗯…我建議你最好提前給大使館打一個電話,把你的情況告訴他們,以免出現(xiàn)意外?!?/br> 蘇楷攥著手機的手都有些微微發(fā)抖,“您說的對。”拇指在手機屏幕上點出那串在心里念了無數(shù)遍的號碼。 桑德站在一旁看著,在電話接通的一刻,他看到蘇楷在說出母語的時候忽然就紅了眼眶。 忽然想起一件被自己遺忘的事,桑德轉(zhuǎn)頭打開一扇門進入了書房,一件十分有特色的白玉葫蘆吊墜掛在第一排書柜中間最顯眼的位置。那雙手老邁干枯,桑德費力地夠到了吊墜,由于年紀大了,伸出的手微微發(fā)抖,好不容易才將葫蘆從柜子上摘了下來。 “教授,我和大使館聯(lián)系好了,他們說會派人來接我走?!碧K楷已經(jīng)打完了電話,起身迎了上來。 “那更好了,”桑德笑著將手上的葫蘆遞了過去,“你不是說這是你母親給你的護身符嗎?很抱歉,現(xiàn)在還給你?!?/br> 那本書,是用這個白玉葫蘆換的。這葫蘆也是件有些年頭的東西,但是在蘇楷看來,這東西遠不及那本失傳了幾百年的古籍珍貴。 “不不不!我們說好了的,是交換,我怎么能拿回來!”眼下見教授要將這個交換的東西還給他,蘇楷只覺得很不好意思。 “孩子,希望這件護身符能夠長長久久的保護你,再也不要碰到任何災難了?!彪q笾甑睦先搜劬镞€是很清澈,慈祥而真誠。 “拿著吧,不要讓我不安?!?/br> 蘇楷緩緩接過葫蘆,攥在掌心,“謝謝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