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六十六）

    小城里的高中數(shù)量不少，畢竟是老城市，老城市的經(jīng)濟基礎(chǔ)不錯，學(xué)校都是小班額，故而學(xué)校和班級總數(shù)比平常多一些。

    小城的話題中心的高中也就三四所，一所是不良高中，其他高中都是狀元的出處。

    這些狀元高中，因為政策和盛名的傳播，在高考季之外被人們討論著。

    雅子上的是榜單里第二的高中，榜單第一的高中，只因尖子生表現(xiàn)好而第一。

    尖子生考得最好的高中恰恰是那個，小城里所有不愁未來的官二代所在的高中，總體升學(xué)率并不比雅子他們學(xué)校好。不如就稱它為二代高中吧。

    在二代高中，當不良少年是一種潮流，如果這幾屆二代里沒有一個領(lǐng)頭羊，那二代高中就整體都是平平淡淡不惹事的。

    據(jù)說這次隨著官員調(diào)整，來了兩個隨著父親，來小地方鍍金的太子黨。兩個人都是等著去大學(xué)鍍金的，據(jù)說是offer都收完了，上高中只不過是混日子。還有說法是：這兩位的家長甚至能手眼通天，讓他們在蔭蔽下從商，所以學(xué)歷也沒有那么重要。

    總之這兩位，一來小城，就以一種黑社會的方式，踐行了更高階的不良少年生活。

    當聽到傳聞，說二代們居然去店里收保護費，雅子和在座的虎哥，小涼都是驚掉了下巴。

    大桐此時則表現(xiàn)出了一種：“因為我過于邪惡，所以雖然我不這么做，但我很理解他們”的鎮(zhèn)靜。

    虎哥倒是很快激動著恢復(fù)了過來，他雖然沒想著自己和兄弟們也這樣搞票大的，但也覺得這伙人有點厲害哦。

    小涼是高一的小個子，年齡和體型讓他發(fā)揮不出自己的不良之魂。因為說話很逗，所以最近總是插空和大佬們一起閑聊。

    雅子帶完橘子，帶草莓，帶完草莓，帶切好塊的菠蘿，自從有了小涼帶領(lǐng)話題，雅子的水果變成了聊天伴侶。不良們的無建設(shè)性閑聊，也變得更有趣。

    小涼人慫：“他們這樣，不會出事情嗎？”

    大桐道：“倒不如說，他們是替父輩收保護費吧。不是他們來收，也是和他們父輩相關(guān)的黑社會和黑警來收。”

    “看看吧，看情況，最近讓兄弟們小心點，不要被他們欺負了?！?/br>
    雅子知道，欺負同輩人和欺負長輩，那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不良們大多是另一種中二病，鬧鬧嚷嚷，錯事干得還是少。咋咋呼呼的唬喝一個同學(xué)，和去一個很多成年勞動力聚集的封閉場所，收保護費，那可是不一樣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店家面對一群小孩就交了保護費。

    （B　六十七）

    沒多久，二代們的信息就傳了過來，據(jù)說各個長得都是極其俊秀，白白的臉透露出滿滿的文靜。他們臉上偶爾能透露出來點心術(shù)不正，但那都是小弟們戴著有色眼鏡，拼了命看出來的。

    還真是能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天賦玩家啊。今天撞見二代們巡街的小弟不由感慨。

    大桐只是說：還是小心點吧，我們的校服太扎眼了。

    最近大桐的說法總是太過保守，像虎哥這種不怕他的，便會反駁：人家都收保護費了，怕是不在意學(xué)校地盤這一點點rou了。

    雅子倒是擔心大桐，她不懂不良們的思路，只是作為大桐的一號迷妹，不是她說，在座各位都是垃圾。二代真想要那虛名，最先拿來開刀的就該是大桐。在座唯二不是垃圾的，也是唯二值得拿來開刀的，應(yīng)該就是大桐和二把手虎哥了。

    雅子軟軟的貼在大桐身上，初夏，藤椅，樹蔭，以及人生第一次需要擔心愛的人的人身安全，讓雅子覺得自己好像長大了，因為生活有太多需要煩惱的事，所以反而更會放松自己了。

    哦，今天的雅子是光腿穿了裙子，大桐的藤椅尤其讓腿和臀部難受，所以雅子直接坐在大桐的腿上了。

    而小弟們呢，也該到了好好訓(xùn)練，準備特長生考試的季節(jié)了，是吧？

    （B　六十八）

    又到了一個周天，雅子以“高考生就要靠男朋友陪著買菜來放松”的理由，押著大桐陪她好好逛他家附近那個大型菜市場。

    “唉！你說你家菜市場沒有什么特別的，明明東西就很全?！毖抛永^往前走的大桐，“這個菜很難買到的?！?/br>
    “小姐說得對，這個是北方一點愛吃的菜，咱們這邊沒有種的。”

    “你最近還賣不啦？我先來這幾把吧?！?/br>
    “你要不要多買點，我也說不上的，都是別人一車車拉過來賣的。”

    雅子心想，這個菜的季節(jié)才剛開始呢，最近還和大桐一起吃飯，消耗的慢，不買了吧。

    “這個叫什么菜？”大桐問。

    “綠茸菜，清清淡淡的就很好吃。”

    大桐替雅子接過店家遞過來的袋子，被問了一句：“你們不是夫妻吧，看著年輕？”

    “不是不是，我們還是學(xué)生呢?！?/br>
    “可以啊！現(xiàn)在的孩子談戀愛的年紀，都這么有出息了，還幫家里買菜?！?/br>
    大桐現(xiàn)在更加主動，更加紳士了，這次依然是把菜放回家就送雅子回到家，一路上還能和這個壓力有點大的小姑娘好好聊一聊。雅子單獨去買了奶糕，等到擔心大桐的那一份奶糕都要化了，也沒等到大桐出來。

    卻見一個看著三十多歲的男人摔了門走出來，他看著等在門口的雅子，也是十分挑剔的盯著看了看。

    盡管那眼神倨傲到極點，雅子依然從這個男人的身上讀出了最官僚最狗腿的懦弱，也從男子保養(yǎng)良好的皮膚，一身整潔且甚至有點新潮的白領(lǐng)服飾，感受到了一點成功人士的意味。

    真是個復(fù)雜的人吶……如果考慮到這人的皮膚實在是太好，或許是蹲辦公室久了，也需沒看起來那么年輕，還真可能是大桐父輩的人。

    男子氣喘喘的走出來盯著雅子看，又走了回去，從車庫開出一輛車，起步速度極高，馬上就開出了視野范圍。

    雅子怔愣完，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奶糕都化得很快，便又去買了一份?；仡^裝作沒事人一樣姍姍來遲。

    畢竟兩人應(yīng)該是剛吵過架吧。

    雅子又發(fā)現(xiàn)讓人開心的一點：男子和大桐面部有七分像，也許有血緣關(guān)系，說不定她的大桐以后老得也很慢。

    （B　六十九）

    大桐出來的時候仍是提起了這個人，邊鎖門邊說；邊拿起一堆東西，倒著下樓梯，邊說；邊困難的關(guān)院子門，邊說。雅子便發(fā)現(xiàn)大桐這反應(yīng)不自然，太刻意了。

    “剛才你在外面有沒有碰到一個中年男的?！?/br>
    “看起來比你說的年輕一些的一個人？”

    “是不是挺白的?！?/br>
    “沒你好看?！?/br>
    “是我爸?！?/br>
    ………………“啊？？？？”雅子驚到。原來大桐家的基因真的這么好，老了也不顯老。

    “他沒罵你吧？”

    “沒有，他為什么要罵我??？”

    大桐終于把手上的東西整理清楚，從雅子那里再接過一個袋子，“他不喜歡我的生活，肯定也看不慣你。”

    “哇，你爸爸不怕我只是無辜路人嗎？”雅子舒了手指，靠過去貼貼。

    “你哪次不是貼著我家門等我的？上次街道推行報警器，我都不敢安，怕以后天天被你觸發(fā)?！?/br>
    “唔——你這個人！”雅子小跑兩步撞上去，“吃我一擊。干嘛說得這么嫌棄?！?/br>
    最浪漫的事情發(fā)生了，大桐抱住了她，就在她還有一點點就落地的時候。

    真是的嘛，男孩子干嘛腰那么好，可以斜斜的讓女孩子趴在他身上。雅子覺得自己都要爆了。

    （B　七十）

    “他在商務(wù)公司上班，在隔壁市工作，偶爾回來?！贝笸┙忉尩?，“平時他會提前和我說一聲，他也不想見到我和我朋友?！?/br>
    雅子也不知道說什么做回應(yīng)，但大桐一直很想解釋清楚，就像是從他沒出生前，解釋到他爸入土，附加三萬字悼文那樣。

    “他最開始就想去大城市工作，我……我媽，她就不太開心，后來就和別人過日子去了。我們?nèi)齻€人就散伙了。”大桐指了指身后家的方向，“所以就我一個人住?！?/br>
    “他本來就是從小鎮(zhèn)出來的人?！?/br>
    雅子安靜的陪著大桐，大桐說了幾句就再沒有傾訴欲望，很自然的停住，兩人雖然不說話，但氣氛并不尷尬。

    雅子印象里，她可能是說過一些機械的話語，用于給大桐承上啟下，讓大桐更好地繼續(xù)表達自己想表達的東西。但或許這種事情太不走心了，雅子只覺得自己一句話也沒說。

    “我家，也差不多?！?/br>
    “嗯?！?/br>
    非機動車道本來狹窄，時不時要小心來往車輛，此時沒有多少車輛，兩人就這么安靜的走，直至雅子說出一句，“謝謝你和我說這些。”

    大桐的情緒并不沒落，但他難得的瘋狂表述，又戛然而止。觀察到這一切，雅子才意識到自己或許沒有注意大桐真正的感受。

    或許是因為不體面？沒有安全感？太私人化？大桐唯一流露了一點傾訴欲，馬上就沒了。雅子心想自己一定是不夠老成，完全不知道如何處理這種話題。

    “謝謝你和我說，我永遠都會一心一意的對你，大桐——”雅子斜著向大桐身上靠去，“我們一起努力，我想和你天長地久！”

    “哈哈哈哈，努力?！迸@個詞，讓大桐覺得很說教。

    他潛意識里覺得這句話也像說教——確實可行，但對于他不可行，每每聽別人說這句話，只覺得心里頭是一熱，但就又冷了——努力過了，也做不到啊，大家都是很不一樣的人。

    不良爆發(fā)出自己的真實實力，把左手所有袋子掛在右手大拇指上，也不覺得疼，牢牢地把所有袋子的重心往外揚，左手摟過雅子，高高的摟在頭的位置。

    雅子毛茸茸的頭貼在不良的T恤上，裝飾貼畫比布料感覺更涼，貼畫覆蓋不到的位置，滿滿是少年蒸騰出的熱氣。雅子覺得這就是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