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如雪回時(shí)恰好錯(cuò)過了晚膳，她不是主子娘娘，小廚房不會特地為她留著，還好她走之前吩咐過春杏為她取些糕點(diǎn)，雖然此時(shí)她也沒什么心情去用。

    暖閣已換上了紗簾，隱約透出暖光。她進(jìn)門時(shí)，德海飛快地與她遞了個(gè)眼色，明如雪心念一轉(zhuǎn)，垂首入了房。果不其然，房中除了一應(yīng)陳設(shè)，還多了個(gè)謝箴。

    她仍是規(guī)矩在人前跪下，　就連眼神也是未有上揚(yáng)的。

    “見過了？”

    “是?！?/br>
    謝箴將茶盞置于案上，瓷與木相碰發(fā)出沉悶一聲，他道：“去榻上?！?/br>
    “還請陛下允奴婢先去清洗?！?/br>
    話音落下，換得謝箴半響不言，她雙唇緊抿片刻，才扶著一旁凳椅站起身，緩緩行于榻旁。

    她方一猶豫，便得謝箴一句“脫衣，躺上去”，她只能依言而行。衣裙簌簌落下，胴體徐徐展現(xiàn)，肌膚潔白如玉不見瑕疵，便顯得膝蓋上的青紫格外觸目驚心。

    她今日跪了半天，又走了好一段路，換作他人是再不能忍的。謝箴縱使有了預(yù)料，見此情狀，也是神色微動。

    見謝箴坐于榻邊，她輕聲道：“陛下把奴婢的手綁了吧?！?/br>
    謝箴并不作理會，只命人將腿分開，于是腿根被掐出的青紫與紅玉戶的紅腫一覽無余。他撫摸上人的腿側(cè)，只覺掌下軀體微顫，顯然是敏感極了，于是挑眉一語：“自己掐的？”

    “晨起...忍不住時(shí)掐的?！?/br>
    “這才幾日便耐不住了。”

    明如雪身子都緊繃了，她咬了咬下唇勉強(qiáng)答道：“是奴婢身子下賤?！?/br>
    “此時(shí)倒乖覺?！敝x箴淡漠道，“用忍一個(gè)月，換見人一面，你對何氏當(dāng)真上心。”

    明如雪垂眸道：“只是怕她出事?！?/br>
    謝箴冷笑著收手，“你才見她幾回？倒是什么都能搭上?！?/br>
    明如雪扯過薄被，將自己掩住，“奴婢只想找個(gè)寄托?！?/br>
    “寄托?！敝x箴重復(fù)了一遍，“所有后妃中，她不算最突出的?！?/br>
    “她在奴婢面前，是個(gè)活生生的人?！泵魅缪⒀凵衽c人錯(cuò)開，遙遙投向遠(yuǎn)處，“她有足夠的真誠善良，也有鮮明的喜怒哀樂，是個(gè)很好的人。家中和美，親眷疼愛，她應(yīng)該一生坦途，平安無憂?！彼D了片刻，繼而釋然一笑道：“這全都是奴婢求而不得的，所以格外想讓合適的人得到。”

    謝箴沉默良久，“你所求便止于此嗎？”

    “是?！彼p聲道，繼而迎著謝箴的目光抬首，掙扎如同黑夜中轉(zhuǎn)瞬即逝的星火，被她死死按滅在了理智之下。身份和過去是一道天塹鴻溝，更何況她看過了許多因愛生出的嫉恨。人心易變，歡愉只是一瞬，剩下的只是無窮的等待與冷寂。于是折磨于她反倒成了一種慰藉，用來澆熄心中情與愛的熱毒。

    在眼前朦朧之際，她想著如此便好。而后她的身子忽而一沉，被人按在了柔軟的榻上，發(fā)悶的心口被人不算溫柔地吻過。他如此去吻她，吻遍每一寸，活似要生生咬下一塊rou來。炙熱流連過她的鎖骨，她的肩頭，她的頸項(xiàng)，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為什么說謊?！彼侨ニ臏I水，卻也不要尋出個(gè)答案。

    他進(jìn)入的時(shí)候，只聽她輕泣了一聲，隨后便來索要。

    云雨巫山，合枕廝磨。

    另一廂，亦有人徹夜難眠。

    肖光猷尚未醒來，鈴蘭卻在房中迎來了兩位眼生的內(nèi)侍。

    燭火被猛然熄滅后，一條白綾掛于梁上，被縊死的女人懸于繩套之中。桌上的遺書，倒下的凳椅，被開啟又被合攏的房門。

    春夜中隱藏著肅殺。

    白賢人已被送回刑房，齊嘉豫靠于榻上久久不能入睡。弄夏入內(nèi)，在她耳邊低語幾句，熄滅幾盞燭火后又悄然退下。

    在黑暗中，齊嘉豫緩緩睜開眼。

    偌大的宮室，無風(fēng)亦無聲，蘊(yùn)含著一種幾乎要將人凍僵的冷。

    僅存的燭火如豆，她想起了與謝箴大婚的那一夜。

    相敬如賓，溫柔收斂，這是她第二次與人相見。

    從在府上時(shí)，花葉后的一見鐘情，到最后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她的妻子，轉(zhuǎn)眼已將近三年。直至如今，她的愛意如舊，他的相敬如舊，一切都如同最初的那樣。

    她本以為不變就是她與他最好的收尾，如古來的君臣夫妻。直至如今她才明白，那份敬不過是囿于身份的順?biāo)浦邸?/br>
    當(dāng)她端莊的維持著身份，將他交代的事辦的利落，竭力想要討他一個(gè)眼神，一個(gè)微笑，一句贊許的時(shí)候，她就已經(jīng)在不自覺中落敗。當(dāng)她為了一己私欲，墮下了宮中第一個(gè)孩子后，便早已淪為了自己當(dāng)初最不齒的那種人。就像腐敗的花枝，欲裂的冰面，從內(nèi)里開始潰不成軍。

    一切只因他的愛與重，永遠(yuǎn)不能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