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進手術室之前，秦肆清醒了一陣。之前自己是怎么上的救護車，又是怎么被搬下來的，全然沒有印象。

    他看著頭頂一盞盞冷白的燈，只是覺得可惜。

    可惜自己叱咤了二十多年，就這么死了，死的原因如此簡單而可笑。

    也可惜那個孩子，小小年紀就變成殺人犯，一生都毀了。

    還可惜，自己從來沒好好談過戀愛，不知道愛與被愛是什么滋味。

    還有季浮生，領班，經(jīng)理，死去的兄弟，手下的小弟，鐸哥的臉，在眼前來回晃悠，都在說著什么。

    秦肆只覺得吵。

    他難受地晃了晃腦袋，那些人、聲音，都沒了。只剩下一個背影。

    那個身影不算高，但很纖細。短短的頭發(fā)，線條柔和的側臉。要是轉頭，秦肆就能看見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像小鹿一樣干凈。

    但是他沒有轉身，秦肆下意識挪動著，想看清楚，卻被禁錮在手術臺上不能動彈。

    在秦肆徹底暈過去之前，腦海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找到那雙眼睛，拐回家，只給自己一個人看。

    秦肆大難不死，刀扎得不深，巧妙地避開了脾臟。

    等他出院，已經(jīng)是幾個月后了。建康城里的梧桐樹從黃葉紛紛，到凋零殆盡。秦肆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臨近新年。鐸哥一家子特地邀請他到家里過年，這次也是因為陽陽的關系，間接導致秦肆差點死掉，鐸哥在病房的時候就激動地說，要認他當?shù)艿?，并且再把一部分產(chǎn)業(yè)交給秦肆，要地給地，要酒店還是酒吧都給，絕無二話。

    秦肆無奈地笑了笑，鐸哥這種一高興就給錢給資產(chǎn)的風格還是沒變。他婉拒了一起過年的邀請，雖然自己確實這幾年都是一個人過的。自從高中畢業(yè)以后，就沒聯(lián)系過家里。一方面是自己跑出來的，另一方面也是沒什么想要聯(lián)系的親人。

    他心里雖然把鐸哥當大哥，但畢竟還是自己上司，并不想過于參合到人家家里去。

    秦肆接受了鐸哥一筆不小的獎金。其實他要這些錢也沒什么用，自己光桿司令一個，平時也不怎么花錢，但是有恩于人，如果不象征性要點什么，反而會讓對方心里不安。欠了這么大的人情，也不知道如何還，一直拖著反而會造成一直壓力。

    秦肆不想讓鐸哥一直那么記掛著，就主動拿了錢，生活還跟以前一樣，上級與下屬的關系沒有因為這件事發(fā)生改變。

    秦肆事后詢問了那個叫鄭銘風的孩子的事情，自己這個受害人表示不追究了，但是那孩子還是免不了在少管所里呆上一個月。本來是要判一兩年，因為是差幾個月到18歲，而且有諒解書，就從輕處罰了。秦肆沒讓對方賠償醫(yī)藥費，民事賠償部分可以調(diào)節(jié)，刑事方面還是需要進行承擔刑事責任的。

    秦肆沒想到這孩子還未成年，還在讀高二。鄭銘風是單親家庭，因為母親重病，急需用錢，就為黑社會干活兒。他還有一個哥哥，剛剛上大學，也沒有收入。

    在九號公館看到頭破血流的鄭銘羽的時候，秦肆就猜到了兩人的關系。

    他沒多問，也不想主動借錢給他們，要是這次幫了鄭銘羽鄭銘風一家，以后說不定還有別人來求助。秦肆不是惡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沒心情做慈善。

    當然，如果李子佩知道了鄭銘羽家里的事，想做點什么的話，秦肆絕對第一個表示支持。

    快過年之前，九號公館里很大一批員工都放假了，但顧客卻沒變少。剩下來的員工是為了比平常高出兩倍的工資。秦肆自己不用回家，就親自在店里幫忙，讓要回家過年的員工盡量都能回去。

    那天，要不是自己正好在店里，李子佩豈不是要被那個人渣欺負了。

    想到這里，秦肆就來火，他已經(jīng)查好了那個王總的底細與行蹤，不過是個小老板，敢在自己面前動自己的人，是打斷腿好呢，還是卸了兩條胳膊？

    這些還是以后再說，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怎么住到李子佩那間單人小公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