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市中心商業(yè)區(qū)內(nèi)車水馬龍人潮涌動。還沒到高峰早就已經(jīng)堵得水泄不通了。

    阿偉透過辦公室的窗戶看到下面車輛擁擠的高架，面無表情地又轉(zhuǎn)回頭來望向電腦屏幕。

    反正現(xiàn)在下班也是堵車，繼續(xù)加班吧。

    阿偉是一家中小型企業(yè)的中層管理。

    從小家境不是太好，單親母親一個人獨自把他和他哥哥養(yǎng)大。阿偉和哥哥還好從小學(xué)習(xí)不錯，在阿偉高中的時候，母親累病了。在病床上拖了一年多后離開。這時候自稱是父親的人出現(xiàn)在兩人的生活中，給予了他們一些經(jīng)濟(jì)的補助，讓兄弟倆生活從此不再拮據(jù)。兩人這才知道原來母親是小三。母親是華裔，皮膚白皙，身材嬌小，可是兩個孩子卻沒有隨她，生得皮膚黝黑，高大挺拔。見到父親后才知道原來兩人都隨了父親。

    父親并沒有和他們一起住。他倆租下了一間小小的公寓完成學(xué)業(yè)。

    因為是華裔，能說能寫華語就變成了考大學(xué)和找工作的優(yōu)勢。

    大學(xué)畢業(yè)后，哥哥先搬出了公寓和女朋友同居去了。

    而阿偉本也想搬出去住，不過父親卻讓他和自己一起住進(jìn)了市中心的高檔頂樓復(fù)合式公寓里。起初阿偉并不同意，但后父親是做貿(mào)易的，常常不在家，游走在泰國不同的城市。生意是大老婆家里的，只不過母親走后，大老婆沒多久也離世了。知道兩人在家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這才同意搬到公寓去住的。

    一路為了學(xué)業(yè)，生活奔波至今，阿偉都沒有想過結(jié)婚的問題。談過幾個女朋友，學(xué)校的時候因為學(xué)業(yè)所以不了了之了。本來嘛，那時都是孩子想的也不夠久遠(yuǎn)，談個戀愛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分。大學(xué)里也有過一任女朋友但也很快就分了。這次連原因都不太清楚了。對方漸漸不聯(lián)系他了，他也沒再繼續(xù)追下去。

    之后工作也開始變得忙碌，好像更沒時間談戀愛了。

    阿偉看了看表，開了個視頻會議，又加班到8點多才下班，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玄關(guān)處多了一雙鞋。是一雙自己沒見過的白色帆布鞋。尺寸偏小，應(yīng)該不是父親的。

    走到客廳后，看到父親坐在沙發(fā)上朝他看了一眼。

    【回來了?！?/br>
    阿偉看到沙發(fā)上一個陌生的后腦勺，后頸白白的。心想肯定是父親帶客人回來了。不過他從來沒有帶過人回家，這還真有些奇怪。這個人是誰？

    阿偉隨口應(yīng)了一聲。

    【那見見吧。這是鷸兒?！?/br>
    玉兒？什么玉？這么娘的名字。

    坐在沙發(fā)上的人站了起來。背影清瘦，也不怎么高。轉(zhuǎn)過身一看，好像是個小孩子。皮膚白白，眼睛大大，唇紅齒白。

    男的還是女的？

    阿偉有一刻沒反應(yīng)過來。但看他的一身白體恤牛仔褲的打扮怎么都不像是個女的。

    他眨了眨眼睛，睫毛特別長，右眼下有顆不大不小的淚痣。他不太好意思直接看著阿偉，只是低著頭。

    【你好?！侩p手合什，對著阿偉謙遜地問好，看起來挺有禮貌的。

    從他的聲音，更能確定是的男的了。

    【你……好……】阿偉還在打量著他。

    這時，父親站了起來說。

    【這是你的小媽。以后他也會住在這兒。】

    阿偉剛想收回到身側(cè)手忽然僵住了。

    他沒想到父親會這么直接地介紹這個人。

    小媽？這個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男孩子？？男人？父親要跟個男人結(jié)婚？還是已經(jīng)結(jié)了？太過不是還沒通過同性婚姻法麼？難道在海外注冊的？但他看起來未成年啊，這也行么？搞什么啊。

    頓時阿偉看著面前這個人的眼神從好奇成了鄙視。

    【怎么？很驚訝？】父親問道。

    他愿意跟誰一起根本不關(guān)我事，阿偉心想。

    最后變得不削一顧。

    【不，不會。沒事的話我回房了?！?/br>
    初次見面就那么糟糕。更何況是如此尷尬的身份。

    阿偉沒有再回頭，轉(zhuǎn)身上樓去了。

    嫁給50多歲的蘇里萬做老婆？這個人是瘋了么？

    這些想法這晚一直都盤旋在腦海里。還有他那個樣子，玉兒，白色的玉？娘炮？同性戀？真惡心。

    這晚阿偉不知為何睡得很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晚了點。

    原先想著喝杯咖啡就去上班，可剛下樓就看到飯桌上擺著格式早餐。那個小男孩兒正端著咖啡壺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看到自己的時候嚇得頓了一下。

    【早?！克曇艉茌p地。

    不。他不是什么小男孩兒。他是父親的新老婆。自己小媽。

    阿偉也問了一句早走到了餐桌旁。

    家里沒有吃早餐的習(xí)慣，因為父親常年不在。自己也基本不怎么下廚。

    【嗯。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早餐，所以隨便弄了一些?！克f話很靦腆，眼睫毛垂著，眼神閃爍不敢怎么盯著自己看。

    【我不吃早餐?！?/br>
    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是不想跟他多啰嗦。

    擦身而過進(jìn)了廚房，從柜子里拿出了自己常用的馬克杯和速溶咖啡。

    【咖啡……我剛煮了?！?/br>
    阿偉斜眼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咖啡壺說，【你要伺候就伺候你老公吧?！?/br>
    男孩兒低下頭去，臉色有些難看，雙頰微紅。

    他站在那兒沒動也沒出聲。

    說完重話有些心虛，阿偉拿著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朝他看去。

    【他還沒起？】

    【先生一早就去出差了?！克椭^說。

    什么？搞什么鬼，把這個娘炮留下了，自己卻走了。

    【我們不是什么有錢人。如果你想從我父親身上騙錢的話那大可不必了?！?/br>
    鷸兒走到櫥柜旁，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壺。

    虎口處被咖啡壺燙的有些微紅。他輕輕地按揉著。

    阿偉瞄了一眼心想，是傻子么？燙到了不應(yīng)該立刻去沖水麼。

    【我不是為了錢的。】他小聲回答到。

    阿偉覺得有點好笑。這么明擺著的事情還有什么好掩飾的。

    【難不成是為了愛。】

    本以為他會堅定地回答是。

    沒想到他卻說，【也不是?！?/br>
    阿偉有些愣了。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愛，難道是為了性？真特么不要臉。有點惡心到了，他把沒喝完的咖啡連杯子丟進(jìn)了水槽里，洗了洗手說，【我不會太早回來，晚上不用弄那些了?！?/br>
    說完他拿了西裝外套和公文包離開了留鷸兒一個人呆呆站在廚房里。

    一路開車去公司心里還在不停的罵。

    賤女人電視里見得多了，賤男人沒想到也不少，還真是活久見了。父親花心是早已知道的事實，不過現(xiàn)在連男人都碰還真是不挑啊。有手有腳好好的一個人為什么想要嫁給個老男人？不為錢？放屁，信他才有鬼。

    原本以為這些思緒會惹自己煩一天，不過開始工作后也就忘記了。

    這晚加完班和同事隨意喝了點酒吃了頓飯后10點多才到家。

    回到家里，一片漆黑。

    原本以為他應(yīng)該在房間里，沒想到卻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了。

    他睡著的樣子到不怎么惹人煩了。有點像昨天剛看到他的時候，像個小孩子。

    他到底多大了，為什么看起來那么瘦弱？

    再看到餐桌上，早餐還擺在那里一動沒動。

    他沒吃飯么？就這么一直睡著？這是要做給誰啊。

    隨便吧。也不關(guān)我的事。

    阿偉沒管他，自己上樓回了房間，洗了澡后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下樓，看到他又在廚房里忙碌。

    阿偉走進(jìn)廚房，剛想打開柜子拿杯子的時候。

    身后的鷸兒說話了。

    【咖啡沖好了……是速溶的。】

    他端著咖啡抵到了阿偉的面前。

    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對方?jīng)]有想要接過杯子，于是放在了一旁的櫥柜上。

    阿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水不多不少。剛好是自己平時的習(xí)慣。

    巧合麼？

    【你昨天出門了么。】

    聽到他突然這么問，鷸兒瞪大眼睛朝他望去。

    【沒……沒有啊?！?/br>
    【那你沒吃飯么？】

    【我……太累了，就睡了……】

    【累什么啊。你又沒出門?！堪パ杆俸韧炅死錈徇m中的咖啡，原本想把杯子丟進(jìn)水槽，可不知為何卻伸手遞給了他。

    鷸兒接過了咖啡杯。

    【我不會叫你‘媽’的。】

    鷸兒點點頭說，【沒關(guān)系。】

    【你也別把我當(dāng)兒子?！?/br>
    他居然笑了一下。

    沒想到他笑的樣子比他平時的樣子還要好看一些。果然是有幾分勾引男人的姿色。

    【我不會的。】

    【今天晚上不會太晚。晚上回來吃飯?！空f完阿偉拿起外套和公事包。

    鷸兒追到了門口，【你想吃什么？】

    還說不把我當(dāng)兒子。

    【隨便。叫外賣吧。】

    說完他關(guān)門走了。

    一路去公司，他腦子里一直盤旋著一個詞，‘小媽’‘小媽’‘小媽’。自己真的有一天會稱他為‘小媽’麼？

    鷸兒看著水槽里的杯子。水龍頭的水柱打在杯子上。

    他伸手關(guān)掉了水龍頭，拿起了杯子，就著剛才阿偉喝過的地方貼上了自己的嘴唇，把杯子里的自來水一口口喝了下去。

    今天真的沒有很忙，拖到6點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

    阿偉下班后開車回了家。打開門屋里一片亮堂。

    有個人影跑了出來。

    鷸兒穿著一件粉色的女式圍裙來到了門口，【你回來了。】

    阿偉皺著眉頭看著他身上的圍裙。

    鷸兒低頭看了看自己說，【只有這個……】

    【難看死了?！?/br>
    阿偉說的不明不白，鷸兒不知道他指的是這件圍裙還是自己。

    走到飯廳，發(fā)現(xiàn)桌子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菜飯。幾個炒菜和白飯。

    【你做的？】

    【嗯?！?/br>
    【我都說叫外賣了?！?/br>
    【吃吧……】鷸兒小聲地勸了一下，【都做好了。】

    懶得跟他廢話了。

    阿偉脫了外套坐在餐桌前開始吃飯。

    鷸兒脫掉了那件‘難看的圍裙’，也坐了下來。

    還是白體恤牛仔褲。無趣的很。這么比對下來，剛才的圍裙好像還好看些。

    兩人開始默默無聲地吃起飯了。

    阿偉發(fā)現(xiàn)他吃得很少，所有的菜他都會吃，但也只吃一口。飯盛得也很少，可是他嚼得很慢，所以就那一小口飯還吃了半天。

    忽然兩人對上了視線，阿偉覺得有點尷尬所以隨便問了一句，【你中午出去了么？】

    【沒有啊?！?/br>
    【那你中午吃了什么？】

    【我……睡了一會兒，三點多才起的。】

    又累了？昨天累了可能是前一晚和父親，但今天為什么又累了。

    【你總是不吃飯的么？】

    【不。我吃的。】鷸兒很努力想要證明自己很正常，于是盛了一大勺飯塞進(jìn)了嘴里。

    這惹得阿偉笑出了一聲。

    【你多大了?！?/br>
    【二十一?！?/br>
    【什么?。俊?/br>
    他竟然比自己還小三歲？這么小，父親就要娶他過門？這么小就會勾引男人？

    【你瘋了么？】

    鷸兒對阿偉突然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不大適應(yīng)，受了驚嚇辦地丟掉了原本抓在手里的勺子和叉子。

    嘴里原本咀嚼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木呆呆地看著阿偉。

    【我是說……你……不是應(yīng)該還是學(xué)生么。大學(xué)生？】

    鷸兒搖了搖頭。

    那就是沒考上大學(xué)？所以要靠騙老男人才能生活下去？

    【你不要誤會。我父親愿意跟誰結(jié)婚都是他的事。我和他的關(guān)系……總之，我不在乎你跟他為什么在一起。只不過，這不是你這個年紀(jì)該干的事情?！堪サ脑捳Z慢慢平和了下來。

    鷸兒的眼神也從驚恐轉(zhuǎn)為自然。他把嘴里的飯嚼完吞下去，喝了口水后還舔了舔嘴角。

    這個動作看在阿偉眼里原本褪去的怒意又有點染了起來。

    【我們那邊沒有大學(xué)。高中念完以后我也沒有再繼續(xù)了。】

    【你們哪邊？】

    【普吉島?！?/br>
    【你一直……都在普吉島?。俊?/br>
    鷸兒點了點頭。

    【那你怎么認(rèn)識我父親的？】

    【他住在度假村的時候認(rèn)識的。】鷸兒回答。

    阿偉轉(zhuǎn)念一想。父親確實常常出差，也經(jīng)常去普吉島。但是在度假村里認(rèn)識個小男孩，估計認(rèn)識的時候他年紀(jì)更小吧？成年了么？未成年出入度假村難道是……？雖然說普吉島不是芭提雅，四處都是色情交易但近年普吉島也不少這種為了游客的服務(wù)。難道他真是男妓不成？不，不可能。他長得那么清秀，怎么可能是靠那個過活的。

    【你在度假村里干什么？】

    【我在那里工作?！?/br>
    【多久了？】

    【不記得了，很小的時候就在那里了?！?/br>
    阿偉沉默了。他盯著他看了很久。直到阿偉把盤子里的食物吃完，放下了勺子和叉子。

    【不好吃嗎？】鷸兒看著他眼前從剛才就沒動過的飯菜說。

    阿偉也放下了勺子和叉子說，【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鷸兒好像忽然明白過來了什么。他的眼神有些許的變化，但阿偉沒有看出來。

    他嘴角揚起，伸手拿起了水杯，一口口喝光了杯子里所有的水。然后伸手擦去了嘴角殘留的水漬看著阿偉說，【我說過了。我不是為了錢才和你父親在一起的。我也知道我不配做你的小媽。但是你父親答應(yīng)過會照顧我的，你明白么？】

    明白。阿偉自認(rèn)為這是再簡單也不過的事情了。他又拿起了勺子和叉子開始吃飯。

    就這么沉默地吃完后，兩人沒有再說話，各自洗碗的洗碗，回房間的回房間。

    躺在浴缸里，阿偉把自己沉進(jìn)了水里后睜開了眼睛。

    眼前水光晃動，他似乎看到鷸兒舔著嘴唇的樣子一遍又一遍，然后又伸手擦過了嘴角。

    在男人眼里，他確實算是漂亮的。漂亮到連自己曾經(jīng)幾個女朋友都有所不及。

    想到這里阿偉忽然竄出了水面。

    怎么會把他跟自己的女朋友相比。

    他再漂亮也是個男人。說不定還是個男妓。不漂亮誰會買他。自己的父親更不會傻到把他從普吉島帶到曼谷。他沒錢沒背景沒學(xué)歷，這輩子估計還真就只能靠父親養(yǎng)著了吧。

    一想到他真的會成為自己的小媽是阿偉就覺得渾身難受。

    他想到自己母親在病床上死去的樣子。

    代替母親的居然是一個二十一歲的男孩兒。這簡直是令人太惡心了。

    這晚他給哥哥打了個電話把這件事情和自己的不滿好好地痛訴了一遍后才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