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三人稱預(yù)警）

    這個學(xué)校，更像是雜亂無序的工廠，生產(chǎn)出一叢叢混亂的野草。

    只有在允許家長參加的‘參觀日’，才會被提前修整、剪裁下那些多余的枝葉，呈現(xiàn)出一種和諧的表象。

    肥碩的宿舍主管在門口巡視，時不時發(fā)出惡意的訓(xùn)斥聲，或者特意突然打開某個宿舍的門，期望發(fā)現(xiàn)一兩只不守規(guī)矩的小老鼠。

    在這里任何觸犯規(guī)則的人都會被吊到旗桿。教師們并不會親自體罰、暴力，但總會有人愿意擔(dān)任那個角色，學(xué)生之間的打斗、欺凌向來是這個學(xué)校的特色。

    這個寢室就像一個囚籠，或者斗獸場。

    斯雷德躲在洗浴室，他是個狡詐的矮個子，棕發(fā)褐眸、清秀的臉略帶一些雀斑，這富有欺詐性的外表，讓他很容易就能在人群中獲取一些裝著漂亮印花鈔的錢包，然后如游魚入水般逃脫，并洋洋得意。

    他數(shù)著一張張紙幣，臉上露出笑容。

    斯雷德可不像那些寢室里快要畢業(yè)的人，他還有一年的學(xué)習(xí)生涯，而這些錢只要用得恰當(dāng)，就能讓嚴苛的教導(dǎo)主任對他稍稍放松管教。

    “斯雷德！你這個婊子養(yǎng)的狗雜種！哈啊—不敢出來嗎？我倒要看看你在這里做什么？”

    外邊傳來大塊頭威廉的叫囂聲，他大力地敲擊著門板，醉醺醺的聲音讓斯雷德升起不詳之感。

    “艸，那個家伙粉吸多了吧。”

    他小聲嘀咕著，又不敢出去。

    按等級而言，威廉這種身強力壯的人渣在學(xué)生中屬于屠夫級別，有時候比教師更難纏。

    “這個雜種肯定又去偷錢了，嘿嘿，說不定我們可以大賺一筆”

    “斯雷德，快出來吧，我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外面?zhèn)鱽砑馑岬穆曇簦烙嬍峭磉叺母鄠儭?/br>
    斯雷德裹了裹單薄的外衣。

    反正只要等到早上，他們就會去參加畢業(yè)典禮。

    他等了許久，外面的叫罵聲逐漸停息了。夜間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噴嚏。

    我或許應(yīng)該回去看看，說不定那群人渣已經(jīng)睡著了。

    ......

    斯雷德躲在窗戶背面，攀在墻壁上，悄悄抬起頭觀察里面的情況。

    二樓的墻壁并不高，還有著煤氣管道可以借力，難不倒這位業(yè)余竊賊。

    威廉和他的跟班們提著酒瓶在寢室里亂逛，其他室友不堪其擾，逃到別的宿舍去了，這是常態(tài)，沒什么好在意的。

    左邊靠窗的角落里，那個黑發(fā)怪咖和往常一樣在鼓弄他的工具臺，白色的骨頭在他手里被雕刻出各種形狀，高大的身軀縮在椅子上，看得出他健壯的肌rou。

    斯雷德想了很久才回想起他的名字：亞爾維斯。這家伙總在校園里神出鬼沒的，聽說成績也不好，教導(dǎo)主任卻沒有懲罰他。

    ‘有錢人的大少爺？這種人還會來這種學(xué)校上課？’

    這個滑頭的業(yè)余竊賊盯著亞爾維斯的裝扮看個不停，欲從他身上找到一些‘體面的裝飾品’。

    明天他們就會離開這兒了，搬遷時遺落一些東西，誰會懷疑呢？

    ‘這家伙是留級生嗎？看起來像個成年人一樣’

    某種好奇驅(qū)使斯雷德趴在窗邊觀看他的動作。

    27.

    宿舍里只有一盞老舊的煤油燈，暗暗地散發(fā)著光芒。

    “哼～哼～哼”

    亞爾維斯哼著不成調(diào)的曲子，把最近攢下的收藏品放到床頭柜里。

    燭火下，人類的骨頭被打磨成光滑細膩的白色，難怪別人會把它看作是風(fēng)格奇怪的工藝品。他指節(jié)分明的手上，處處都是細小的傷痕，像是刀割出來的，指甲略尖，因為常年浸在血里，帶著暗沉的紅色，看起來危險又怪異。

    明天，埃里克會來這里。

    有了主的獵犬只想向那個人獻上他的戰(zhàn)利品，在他腳下哈氣、吐舌，完全沒有去照常巡視學(xué)校的打算。

    亞爾維斯握著手工刀，在木桌上歪歪扭扭地亂劃，組成一個又一個‘dad’。

    他現(xiàn)在才不過15歲，但奇異的藥物已經(jīng)讓亞爾維斯長成一位高大、健壯的的男性，力氣大得驚人，以至于總是控制不好，需要多狩獵幾次，才能有足夠多的素材用來雕刻。

    那些恰巧踏入學(xué)校的無關(guān)群眾都被當(dāng)成獵物解決掉了。

    亞爾維斯精神上的遺傳疾病似乎在過去幾年加重了不少。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許多時候，男人的聲音都這樣在他耳畔響起，把他帶到當(dāng)年那些‘溫馨的美好的’回憶里。

    趴在他腳邊，凝望他勾起的嘴角?；蛘咦サ将C物后，聽到他的夸獎。

    都怪這暗夜的燭火和晚風(fēng)，不然埃里克的聲音又怎會若有若無，不肯多在他腦海里待一秒。

    可惜，這一次，他聊以慰藉的幻影沒有被熄滅的燭火打擾，而是被沖過來的醉鬼給撞破了。

    “斯雷德？你這個臭小子！”

    威廉迷迷糊糊地看見了窗邊的斯雷德，沖那邊大叫著，踩著晃蕩的步伐走過去，手上的酒瓶掉在地上，濺出味道刺激的酒液。

    “哈啊——讓我看看你這個黑發(fā)怪咖在做什么...”

    亞爾維斯捏緊了手，在驟然消散的幻影中，痛苦地發(fā)出一聲威脅般的野獸的嘶吼。

    威廉這種在學(xué)校里肆意斗毆、勒索的混混，有著高大健壯的身材，貧民窟搶食的獎勵讓他街頭打架的本事不小，而他現(xiàn)在卻毫無還手之力，只一下子就被踢到墻上去。

    亞爾維斯咬著唇，尖尖的虎牙像是野獸的利爪般伸出來，連咬破出的血液也透著瑰紅的腥味。這頂尖的獵食者被無形的鏈條鎖在某種規(guī)則內(nèi)，連試探都不肯。

    “要忍耐...我要忍耐..Sunday是埃里克的乖孩子...”

    昏黃的燭火映出一張猙獰的臉，亞爾維斯明明面容白皙、五官深邃，還帶著不諳世事的純真，可在場的目睹者連看他一眼都毛骨悚然。

    因為他喘氣呼吸、目光游轉(zhuǎn)、甚至晃動軀體的動作，都宛如獸類，沒有人類應(yīng)有的姿態(tài)。

    這些都是他狩獵時從狡狐、野熊等野獸身上學(xué)到的。

    刀片在他指尖轉(zhuǎn)動，就像野獸使用自己的爪子，刀就是他的肢體。

    黑發(fā)碧眼的怪物悄然捂住威廉的嘴，小巧的美工刀在巨力的驅(qū)使下，刺進他的心臟。

    “噓！晚上不能吵鬧，埃里克會生氣”

    伴著粗重的喘息，亞爾維斯終于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殺意。

    “只是提前一天，明天你就不算學(xué)生了...Sunday還是埃里克的乖孩子...”

    血液飛濺到棕色的地板上，開出玫瑰般的花朵。

    死亡平等地降臨，自詡?cè)f物之靈的人類的rou體被塊塊地切割，如同屠夫挑揀后的爛rou般，垃圾似地散落在地上。

    ....

    斯雷德捂住自己的嘴，心里驟生一股悚然，恐懼如潮水般涌來。在這駭人聽聞的景象中，他不覺松手，從二樓倉皇失措地掉下去，落荒而逃了。

    28.

    克洛狄提醒我今天是亞爾維斯的畢業(yè)典禮。

    時間過得真快。

    “我會好好參觀他的學(xué)校，不用擔(dān)心?！?/br>
    克洛狄選的學(xué)校還不錯，混亂一點的學(xué)校有利于作品的成長，相信她當(dāng)初也是花了時間去挑選的。

    我整理好著裝，對著克洛狄微笑。

    女人保養(yǎng)良好的臉依舊艷麗，好似枝叢中花期鼎盛的玫瑰，風(fēng)情萬種，又搖搖欲墜，像是偏要燃盡最后一絲光輝般。

    光與暗總喜歡貼在一起，喜悅潛藏著悲傷，混亂追著秩序，而我體會最深的，則是....

    我想到這里，笑得更愉悅了，伸手拂過她的鬢角，把那縷棕色的長發(fā)挽到她耳后。

    克洛狄最近郁郁寡歡的神情頓時不見蹤影，只側(cè)著臉笑起來，不自覺露出眼角細密的皺紋。

    “今天酒吧沒有工作，我和斯密斯太太約好了逛商場。亞爾維斯房間里的布置和他的衣服也該買新的了?！?/br>
    她念叨著，倒是比我更先出門。

    我體會最深的，是愛伴隨著恨，摻著愛的殺意就像糖果一樣甜。

    29.

    亞爾維斯似乎沒什么長進啊。

    當(dāng)我看見他怯怯地朝我走來時，情不自禁地蹦出這個想法。

    負責(zé)接引工作的教師在旁邊介紹著他們學(xué)校的背景以及成就，偶爾客氣而殷切地夸幾句我的兒子。

    亞爾維斯是直接讀的高中，又比平均高中生年齡小了三歲，成績簡直慘不忍睹，唯有生物學(xué)稍好一些。我也不需要他考上州大學(xué)，只需要他洗一洗身上那股獸性罷了。

    可惜這點要求他也達不到。

    黑發(fā)的少年一臉乖順地跟在我身邊，他早已長得和我差不多高大，穿著略有破損的風(fēng)衣，肩寬腿長，只有仍帶一絲稚氣的面容才符合他的年紀。

    我還以為長期不去理會他的成長，他就能變得桀驁不馴，憤世嫉俗、野心勃勃，嗜血如狂....嘖嘖，總之，會變成一種可以毫不留情對我下手的樣子。

    沒想到這家伙對我小心翼翼，繞在我腿邊打轉(zhuǎn)，唯唯諾諾，又黏黏糊糊，完全就是一副棄犬歸家的樣子。

    明明身上還帶著血腥味，怎么就能舔得這么自然呢？

    今天的我，仍然沉浸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問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