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臺柳(迷之修羅場,純劇情章)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 升云宴上人人所求不外如是,唐曉曉不知道是什么給了他們?nèi)缃竦脑疥柟魅源髾嘣谖盏腻e覺,包括剛剛被勒令離開的寧小將軍眼中也都是有關權力的探究。 她把玩著酒杯,對處處都是的暗示感到厭倦,如意體貼地在身后為公主打扇,扇骨上特殊的薄荷香膏在靡靡中為唐曉曉帶來幾分清醒。生活的確需要驚喜,但毫無提示的自由劇本里需要運用到檢測師所不知道背景的地方實在太多,也難怪盛行一時后迅速走向了敗落。 自由劇本的世界背景鋪開太大,以至于替換人生后的體驗者簡直渾身都是破綻。唐曉曉并不相信作為枕邊人的如意沒有意識到她的變化,但他不說,她也不會戳破。又或者,老式劇本設計里的人物會自覺無視這變化。 唐曉曉打了個哈欠,琢磨著現(xiàn)在拋下為“越陽長公主”的一系列相關時間安排跑出去的話,吵吵嚷嚷的花蝴蝶們會不會壓根都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離開。 天不遂人愿。 從門口浪潮一般跪伏下的士人官宦宣告著來人的不同尋常,“陛下?!薄氨菹氯f歲,萬萬歲。”壓低聲音的敬語此起彼伏,人們垂著頭伏在地上,顯出步入堂中的幾人身影。 人們第一眼看到的總會是走在最前面彎腰開道的黑衣太監(jiān),唐曉曉的目光從宦官抿得一絲不茍的發(fā)冠掃過,個頭稍矮的少年天子臉龐隨即攫住她的眼神。 唐夕的面容和她有七分相似,與她的艷麗不同,帶著幾分病弱的陰鷙蒼白,像一捧被折下枝葉開敗了開始褪色的薔薇,只有花瓣邊緣還剩著一點艷色。少年薔薇紅的唇瓣正一張一合,語氣平淡無波,“皇姐玩得可歡喜?” “陛下來了?!碧茣詴韵袷侨鐗舴叫眩鹕碜鰟菹掳?,“喜不自勝呢?!?/br>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唐夕沒有扶住她,便服的皇帝越過唐曉曉坐上主位,虛做出的架勢便不得不跪得結結實實。 但唐曉曉并沒有什么向上位者表達自己弱勢的興趣,她跪著背脊挺直,微垂下眼,像是正專心鉆研天子衣袍的花紋。明黃滾騰龍,飾以云紋,小龍龍尾正掃在一旁青色竹葉之上,兩片糾纏著的袍角透著曖昧,唐曉曉一時有些遺憾,剛剛只顧著打量那個明顯得位不正的皇弟,竟忘記去看看他帶來的是怎樣一個美人。 姐弟二人一坐一跪,誰都沒有出聲,壓抑的寂靜蔓延開來,只有唐曉曉還有心思去看唐夕放在膝頭與人交握的手指,一個柔若無骨,一個君子如竹。 “放肆!”身后突然沖出一人大聲斥責,擋在了唐曉曉視線之前,她無辜抬頭,還琢磨著哪個御史這么大膽竟敢這般說皇帝。 “臣有本奏,越陽長公主藐視……” 哦,罵她不尊重皇帝小老婆江妃,進門都沒有拜見的。 這鍋扣得實屬莫名其妙,她這不是壓根都沒注意到人家嗎? 本著不看白不看的思路,唐曉曉抬頭掃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江妃。青年剛剛被唐夕放開手,正低頭為天子剝著葡萄,青衣磊落,容色朗朗,唇角卻掛著一點討好的笑意。 胃部像沉了幾塊石頭,唐曉曉知道自己該從江妃身上挪開眼睛,但她做不到。 她看到他時就明了了他的身份,后院傳言里所猜測的那個讓公主空懸主夫之位的舊情人,他沒有死,他活在如意拿給唐曉曉看的畫卷里,也活在新皇的深宮之中。 擋在唐曉曉面前的徐瀛洲已經(jīng)反復說了幾遍御史諫言時常用地套話,額角在帝王注視之下涌出汗水,他不知道身后的公主所顯露出的對江妃懷念之色被皇帝看去了幾分,但唐夕漸漸不耐的眼神告訴他,他能阻止的時間不多了。 知曉江妃身份的人寥寥無幾,而他作為連公主入幕之賓都不配的小角色,只能裝作并不知曉這個皇室半公開的秘密。 當年公主多喜歡他啊。寒門江郎,一言一語都有天潢貴胄為他記在心里,傳言口口相傳,不知活成了當年多少人的夢想。 他說要溫書,公主為他請來當初的太傅。 他說出身卑微愧不敢當,公主許他獨一無二的主夫之位,并不許所有人提及他的出身。 他病中念及初至京都時的碼頭,與江南比少了楊柳青青,公主為他從十八里送別亭至碼頭之間植了一片柳林。 二人曾形影不離走遍整個京都,但好景不長,一次偶遇中初登基的帝王被江郎容色所攝,贊其俊朗舉世無雙。 公主府閉門三日后,宮中冊封了一位身份不明的江妃。 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徐瀛洲不敢再想,心痛又焦灼,他念出最后的堂皇指責,終于伏身叩首。 唐曉曉一瞬不瞬的怔愣目光就讓主位之上看了分明。 “是朕忘記了,你二人也許久未見?!碧葡]手示意眾人起身,似乎并不打算理會徐瀛洲所謂的公主不敬。他側過頭,江衡的動作在他視線下僵住,失手捏破的葡萄無處可藏,青年揚起一個笑臉,臉頰上嫵媚的飛紅在唐曉曉看來十分違和?!氨菹拢蛇€要吃奴婢剝的葡萄?” 他在嬌嗔,但本不該如此。可唐曉曉也說不清楚為什么她會覺得不該。 唐夕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容寧?!?/br> “奴才在?!焙谝禄鹿偕锨耙徊礁┥響Z,唐曉曉游離的思緒附著在他身上,竟覺得那冷白的側臉還缺一點羞紅。 “賞皇姐一壺葡萄。”唐夕看著唐曉曉變化的神色,冷冷補充道,“皇姐愛吃碎的?!?/br> 江衡的手抖了一下,還沒放下手心的碎葡萄,就踉蹌著被皇帝拽著向前。唐夕站起身時剛剛到唐曉曉肩頭,他帶著他的戰(zhàn)利品站在長姐身前,用只有附近幾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送出去的禮物,可沒有拿回去的道理,你說是吧,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