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是什么時候開始在腦子里吵人的。

    白猙忘記了。

    很多事情白猙都記不太清了。

    大概高中開始，偶爾會有上一秒自己做的事情下一秒就忘記的時候。

    有時是小事，有時是大事。

    但是中學(xué)生的大事，能有多大呢？

    大都被白猙用暴躁易怒的面具糊弄過去。

    剩余的精力都被用來對抗那個莫名其妙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聲音。

    他實在太吵了，也太了解白猙的痛處在哪里。

    或者說，他就是另一個白猙。

    有人的時候白猙尚且可以分散注意力。

    沒人的時候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和他展開在白猙眼里毫無意義的辯論。

    【小猙，mama只有你了，你要好好長大啊】

    【如果mama沒有生下你多好】

    【小猙，mama對不起你】

    【懂點事好不好，mama為了你已經(jīng)吃了很多苦了】

    【以后的路mama不能陪你了】

    【小猙！回房間去，別過來！】

    耳邊傳來母親或歇斯底里或苦苦哀求的聲音，門外傳來隱約的打斗聲。

    白猙恍惚間仿佛又回到那窄小昏暗的房間里。

    假的，都是假的，又是他的鬼把戲，還能騙過我嗎。

    好吵啊，轉(zhuǎn)移下注意力就好了。

    現(xiàn)在周圍也沒有人了，正好啊。

    白猙麻木地想。

    我沒有想死啊，我只是想安靜一點好好生活。

    第一刀下去，白猙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傷口并沒有多深，剛好夠血液流出來。

    刺痛感從手臂傳回大腦皮層，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難以名狀的舒爽。

    終于清靜了，白猙想。

    過去的事已經(jīng)沒有存在的價值。

    好好讀書，好好掙錢，好好活著。

    一遍一遍地在腦海里重復(fù)類似的話語。

    白猙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

    仿佛只有這個時候，白猙才有機會掌握這具身體的話語權(quán)。

    一只棱角分明的手從背后伸出，握住了白猙拿著刀的右手。

    另一只手環(huán)住白猙的腰，溫?zé)岬男靥彭槃葙N上來，止住白猙傷害自己的行為。

    白猙陷入內(nèi)心世界后，留意不到房門被打開的動靜，身后的人不知站了多久。

    抬起渙散的眼睛想要看清來人，應(yīng)激過度的大腦卻像是停擺罷工了，一時竟叫不出來人的名字。

    見他不說話，來人沉默地拉著他的右手放下美工刀，著手包扎他左手的傷痕。

    心臟像是缺了個口子，風(fēng)從外面呼呼地刮進(jìn)心房。

    白猙沒有力氣掙扎，癱在男生懷里任由擺布。

    在床頭的抽屜里找到醫(yī)療箱，拿出酒精和紗布輕柔地處理著傷口。

    酒精擦在新鮮的傷口上，理應(yīng)疼痛難忍，白猙卻依舊默不作聲。

    或許這種疼痛對他來說早已經(jīng)算不得什么。

    杜冰處理好白猙的傷口，下巴靠在白猙肩膀上，收手把白猙揉揉地?fù)г趹牙铩?/br>
    兩人就這樣坐在地上，沒人開口打破這份寧靜。

    “你都看到了多少？”

    不知過去多久，白猙從情緒中緩過來，悶悶地問。

    “能看的都看了，不能聽的也聽了”杜冰道。

    說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把白猙左手的冰袖往上一扒，果然看到了和手腕相處相似的痕跡，

    一條又一條，長的短的，豎的橫的，在白猙白皙的手臂上橫行霸道，十分礙眼。

    杜冰盯著這些傷痕，伸出大拇指在上面輕輕揉搓，等著白猙問話。

    “那你打算怎么辦？”白猙暫時提不起力氣反抗，只能繼續(xù)任人擺布。

    “不怎么辦啊，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只是覺得你反差這么大，還怪可愛的?！?/br>
    杜冰一臉無辜，好似真的完全不覺得把白猙逼得情緒失控的事有什么大不了。

    “你就不覺得我變態(tài)嗎？”白猙抬頭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從中找出說謊的蛛絲馬跡。

    “不覺得，真的。”杜冰沒有退縮，坦坦蕩蕩地任由白猙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