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將這片雪地弄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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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寢宮已經(jīng)兩日,湫洛的生活卻似乎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他依舊是住在秦王的神武殿,秦王也依舊如往常一樣,晨起早早地?fù)Q好朝服,去前殿會見文武百官;議事之后,秦王有時會在書房批閱奏章,有時會在寢宮里處理事務(wù)。不同的是,以往那種壓抑的氣氛早已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連燕國宮廷都未曾見過的安適嫻靜。 這是最適合湫洛的生活。 早晨起來的時候,湫洛打開窗戶,雪光反射的冬陽分外刺目。湫洛躲閃了一下,才看清天色已經(jīng)放晴。神武殿的雪地一如既往的無人觸碰,目之所及,盡是無暇的白壁。以往湫洛只知道這是秦王的王令,不許妄動雪地,但現(xiàn)在他才明白,這竟是秦王十年來對自己的執(zhí)著。 秦王說,一看到雪,就想到自己,便不忍心讓什么人傷害了這片素白。可是,卻也正是他,將這片雪地弄得凌亂…… 想到這里,湫洛托著下巴倚在窗前,發(fā)起呆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附在了自己的頭上。湫洛后仰著頭去看,只見秦王分外寵溺地揉著他的頭發(fā),雪光印在他輪廓分明的臉頰上,英氣逼人。 “真是君子之相。”湫洛不禁喃喃脫口而出。 秦王唇角微動,挑起一個弧度:“這普天之下,唯有洛兒可以看朕一生?!?/br> 湫洛淺淺地笑著,也不言語。秦王覺察出湫洛的心事,換了個姿勢倚在窗邊,問:“怎么了,如此消沉?” “……沒事,”湫洛嘆了口氣,終于決定說出來,“我只是在想,惜琴公子如此地癡戀于你,又是帶我頗豐,如今你我……豈不是我辜負(fù)了他?!?/br> 秦王微微皺眉道:“這是朕與你之事,又與他何干。他癡戀于我,莫非你就對朕沒有感情?還是說,惜琴跟你說了什么嗎?” “不不不,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湫洛見這個暴戾的君主眉間又有殺意,連忙解釋,“只是總覺得對不起他?!?/br> 秦王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我想見見他,無論如何,應(yīng)該當(dāng)面道歉?!?/br> 聽了這話,秦王竟有些微的慍怒:“愛情這事你情我愿,現(xiàn)在你向他道歉又是怎么回事?惜琴只是一介孌童,你若是看著不高興,朕可以遣了所有人,或是一斬為凈!” “別!”湫洛急得都快哭出來了:“惜琴公子若是孌童,那我又是什么?泄欲的玩具?當(dāng)日惜琴公子受寵,如今秦王就可以無情到如此地步,那有朝一日你找到比湫洛更好的,湫洛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湫洛一著急,便口不擇言。秦王雖有些慍怒,但見湫洛氣極,忌憚他身體還未康復(fù),遂軟了語氣勸道:“你別哭,你想去哪里,朕讓你去就是了。只是你記住,朕寵信誰,那是什么人都左右不了的,所以你無需覺得自己搶了什么——朕自始至終等的人都是你,惜琴也明白?!?/br> “嗯。” “你上哪去?”秦王見湫洛開始披上外出的大髦外衣,問道。 “去月華殿?!?/br> “急什么,等你身上的繃帶拆了再去,現(xiàn)在你要這樣出去嚇人么?” 湫洛搖搖頭,手上也沒有停:“這件事每放一天,在我心頭都是一個負(fù)擔(dān)。時日長了,我怕和他生分了?!?/br> 秦王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罷了,這小人兒的心結(jié),怕也不是一兩天可以解得開的。而自己又何嘗不是? 湫洛到月華殿的時候,門外并沒有小僮候著。起先湫洛還覺得奇怪,但當(dāng)他走近、聽到院內(nèi)的琴音時,也就明白了。 月華殿朱門微闔,湫洛在門口徘徊了許久,都無法打定決心進(jìn)去。他從門口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只見兩旁梧桐樹下并列了兩排鵝黃衣衫的侍女,一共六人,三人一列,分別捧著杯盞、茶盞、香爐、松香、琴布和琴油。庭院正中橫列一只小幾,精雕鏤空的花刻,仿流水的幾腳,唯有幾上那只五弦琴樸素異常,卻看得出是上好的木料和工藝造就。湫洛記得,那把琴是琴帝冠鶴親手制作,名叫遺思。取折芬馨兮遺所思之意。 惜琴正坐在案幾前,依然是一襲緋色的衣袍,在雪地里格外妖艷。他此時斂了往日的媚態(tài),漂亮的眼瞼低垂,修長十指如翻飛的蝴蝶,在五根晶瑩的琴弦上翩飛舞動。惜琴公子彈奏時,要比平時的他更加耀眼——惜琴之風(fēng),便是能將樂曲演奏得如泣如訴,宛若炫彩流光縈繞周身。 而在惜琴身后,還立著一位吹簫的公子。那位公子眉峰筆直,明眼朱唇,透出一些江湖劍客的感覺。錦袍短衣,扎攏袖口,看起來分外精干。公子的小僮捧著折扇,唯有他顧不上聆聽這曲子,只是癡癡地望著自家的公子。 哎,又是一個在背后癡情的孩子。湫洛看到這小僮,就想起惜琴公子說過的話——吾主雖暴戾恣睢,惜琴卻愛慕他縱橫天下的雄才偉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我即使自知今生不會得王垂愛,卻還是無法遏制地想要拜在他的身邊。 想到這里,湫洛心里就分外難受。 他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打定了決心,輕輕推開了門——而就在這時,惜琴公子長袖一揮,陡然捩轉(zhuǎn)了曲風(fēng),改奏一曲湫洛從未聽過的旋律: 繁華盡,星辰過,白絨點(diǎn)水秋風(fēng)薄。兩行斜雁,碧天幽長,閑窗漫數(shù)幾多花落。 梁上燕,輕紗羅,琴箏塢夜殿無歌。剪字天涯,裂線瓔珞,琴音空有蛩螿酬酢。 夢離行人應(yīng)諾,弄影瓊觴醉臥?;厥走h(yuǎn)山阡陌,兼夜成涼默默。道是花期過、箋未托、杯盞冷落。唯有半袖,楚江天闊。 這詞清新微悵,曲新出無偶,縱是在燕國王室聽過無數(shù)名曲,湫洛也難以判定這是什么時期的宮樂。 一曲奏罷,惜琴覆手按弦,似乎還沉浸其中意猶未盡。末了,他輕輕抬起頭,正看到站在門口的湫洛,微微一驚,遂而轉(zhuǎn)笑:“湫洛公子?站在門口干什么,快點(diǎn)進(jìn)來?!?/br> 說罷站起身,輕跑幾步上前,將湫洛拉了進(jìn)來:“之前聽說你們在秦嶺中了埋伏,真是嚇?biāo)牢伊恕徽f這些了,來,我跟你介紹,這位是瀧藥寒,我們的小王爺?!?/br> 那位江湖氣息的少年遂抱拳道:“湫洛公子安好?” 可是半晌,湫洛卻沒有說話。惜琴有點(diǎn)奇怪,剛回頭去看湫洛,卻見他直直地跪在地上。惜琴嚇了一跳,連忙去扶:“公子?你這是何故?” 湫洛深低著頭道:“湫洛愧對惜琴公子?!?/br> “???” “湫洛明知道公子對秦王一往情深,可是……可是……湫洛背信棄義,無顏面見公子,今日只是來請罪?!?/br> 惜琴聽了反是撲哧一笑,強(qiáng)拉湫洛起來:“你我從來沒有什么約定,哪里來的背信棄義。況且惜琴本來對秦王就是單相思,秦王心里有你惜琴早就知道,若細(xì)細(xì)算了,才應(yīng)該是我之前漁翁得利。你快點(diǎn)起來,好不容易傷好些了,包得像個粽子似地跪在雪里,反讓別人嚼我的舌根了?!?/br> 湫洛拗不過,只得站起來。卻看到惜琴和那位瀧藥寒公子都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瀧藥寒折扇一擺,點(diǎn)在頜下笑道:“燕國人都是這樣的有趣么?后宮本來就是爭寵的地方,得寵之人反而來謝罪,真是奇聞了?!?/br> 湫洛剛才就奇怪,那個侍童大雪天還捧著折扇,現(xiàn)在看來果然是這位怪癖公子的。 惜琴接過話來:“如果真要謝罪,湫洛公子應(yīng)該先給你磕個頭呢?!?/br> 瀧藥寒瞪他一眼:“那是一時興起,別把本王算在后宮里?!?/br> 湫洛聽得云里霧里,真是呆呆地看著兩人,完全忘記了剛才的尷尬。惜琴唇角勾起眼里的弧度,笑著解釋:“公子不知,我們的小王爺也曾與陛下有過露水姻緣。所以……” 后面的話惜琴故意咽了下去,甚是曖昧地看著瀧藥寒。 湫洛聽得渾身雞皮疙瘩一起:怎么這樣英氣的人,也能對了秦王的口味。 惜琴看出湫洛的心思,也是調(diào)笑道:“是哦,怎么秦王會喜歡這種口味,小王爺這種混慣了江湖人,不會抱起來太難受么?” 果然是江湖人士么……湫洛想。 瀧藥寒一臉不爽地用扇子一敲惜琴的頭,涼涼地說:“惜琴公子是想說,自己跟女人一樣柔軟嗎?果然是后宮美人啊,興趣就是不一樣?!?/br> 湫洛看著兩人斗嘴,噗嗤就笑了出來。惜琴見湫洛心情好點(diǎn)了,拉著他說:“公子怎么就這么好的福氣,這曲今日第一天試彈,還沒修改潤色,就被你聽去了?!?/br> “這是公子做的詞曲?”湫洛睜大了眼睛:“不愧是琴帝的弟子,真是好詞好曲?!?/br> “才不是呢,我只是作曲,這詞可是我求了樞公子好久,他才答應(yīng)給我做的。昨天才譜了曲子,今天就被你聽走了。” “原來是樞公子,”湫洛不禁感慨,“你們二人果然都是奇才。” “湫洛公子也不遜色分毫啊,”瀧藥寒掩扇道,“‘闃靜晚山成眠,絮羽點(diǎn)白清冽。柔枝懸冰,暗梅藏雪,不落微痕映霜月。昨夜寒風(fēng)小簾,今宵杯酒夢蝶。天涯咫尺,偏是依戀,素色瓊?cè)A柔月夜。’真是好詞,宮里已經(jīng)傳遍了,連同陛下所做的那首,幾乎每個宮里都人手一份的讀呢?!?/br> “???”湫洛臉上一陣發(fā)紅,“這是在溫泉做的,你們怎么知道?” “本來是陛下喜歡,命人抄在畫屏上,結(jié)果不知是誰傳出,陛下就是因?yàn)檫@首詩而寵幸了公子,所以都偷偷抄去模仿了。” “……” “愚昧。”這是瀧藥寒的評價。 三人正歡談著,突然就從門外闖進(jìn)來一個侍女:“惜琴公子!” 三人轉(zhuǎn)頭看去,那仕女桃紅的蟒袍,雙髻簪花,正是暖陽宮公子樞的貼身侍女,喚櫻。喚櫻看清湫洛也在,立刻又驚又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湫洛公子,惜琴公子,王爺!” “這是怎么了,”惜琴要去扶喚櫻,可喚櫻死都不肯起來,惜琴奇道,“今兒是怎么了,怎么所有人都跑來月華宮跪我?” “公子救命,”喚櫻眼淚刷地就下來了,“我家主子染了風(fēng)寒,已經(jīng)連燒三天了,滴米未進(jìn),也不肯請?zhí)t(yī),奴婢們都看得心都碎了。本來奴婢們商量著要偷偷去請,誰知公子知道了,摔爛了一屋子?xùn)|西。我們怕氣傷身,也不敢妄動……” 湫洛聽得心里難受:“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會病了?!?/br> “就是啊,之前還送了詞過來,怎么就……”惜琴也說。 “奴婢也不知道,公子半夜起來說是練劍,誰都不讓跟,說是累了就回來,讓奴婢們好好休息。公子向來體貼下人,我們也不好跟著。誰知到早上的時候……唔……兩位公子、王爺,請去勸勸公子吧?!?/br> 喚櫻說話間,竟然重重磕了個頭。三人連忙扶起來,小王爺瀧藥寒說:“你先別急,我們這就去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