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惡魔的天使老攻(三)
小狐貍歪了歪頭,沒有滿足赫萊爾的心愿,十分聽話地躺在赫萊爾懷里,任由赫萊爾將嚼碎的草藥敷在它的患處,一邊纏紗布一邊絮絮叨叨。赫萊爾沒有朋友,所以養(yǎng)成了自言自語的毛病,換了正常人估計早就一腳把他踹開,再讓他閉嘴了。但小狐貍不會說話,此時便成了絕佳的聽眾,赫萊爾也不用擔(dān)心它會說出去,大大咧咧地把下午的大戰(zhàn)添油加醋又說了一遍。 “我?guī)煾副緛硎谴竽Х◣?,沒想到就這么被一條毒龍給陰了,”赫萊爾憤恨地說,“要不是他們設(shè)置了一個巨大的空間罩,我非得進去救我?guī)煾覆豢?。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大魔法師唯一的弟子,我很厲害的!” 小狐貍眨了眨眼,赫萊爾硬是從中看出了崇拜的神色,于是歡呼著將小狐貍放在自己肩上,叮囑它抓緊,繼而又猴子似的爬上樹窩,側(cè)身躺著,懷里抱著小狐貍,它的皮毛漂亮而柔順,反射著健康的光澤,赫萊爾忍不住把臉埋了進去,軟軟的像團棉花,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一人一獸就這樣在靜謐的夜里睡了過去,赫萊爾夢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那人身周散發(fā)著柔和的白光,皮膚白皙,金發(fā)碧眼,如天使一般美麗至極,令人屏息。那天神似的男子發(fā)出輕柔悠遠的嘆息,似乎在召喚赫萊爾,讓他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赫萊爾醒來時還抱著小狐貍,夢中的男子竟是讓他嘗到初次的悸動,褲子上的jingye漏了一些在狐貍背部的毛皮上,令他尷尬不已,趕緊扛著小狐貍下樹,跌跌撞撞朝溪邊跑去。 小狐貍在顛簸中醒來,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個大清早為它洗澡的少年。赫萊爾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說:“別這么看著我!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卑劣的。這……這一定是個意外,夢見男人竟然也會……小狐貍,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嗎?” 小狐貍沒有答話,只是偏了偏腦袋。赫萊爾便用臟兮兮的袍子將它擦干,心想得在山上采一些藥材去賣掉,然后買一身魔法師長袍,這才配得上這雙漂亮的靴子。他將小狐貍放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轉(zhuǎn)身脫下長褲清洗,不待褲子風(fēng)干,就這么濕漉漉地穿上,扛起小狐貍前往萬物谷。 萬物谷偏離山間小道,位于愛梅拉山遠離小鎮(zhèn)的另一側(cè),這里鮮有野獸出沒,是各種植物自由生長的天堂,也是赫萊爾在一次迷路中意外發(fā)現(xiàn)的。獵戶和采藥人只按照前人的經(jīng)驗和地圖進行作業(yè),從未想過要偏離前輩發(fā)現(xiàn)的安全路徑去進行探險,所以這塊寶地就成了赫萊爾一人的小金庫——當(dāng)然這只是他的一廂情愿,因為他無所不知的師父也知道這個地方,并且經(jīng)常過來采摘魔法材料。 愛梅拉山風(fēng)景秀麗,赫萊爾邊走邊摘果子吃,并隨手喂給小狐貍,沒想到它竟然吃了下去,還吃得很干凈。赫萊爾興奮地說:“喂,小狐貍,你是天使派來陪我,作為我的守護獸的嗎?你一點也不像別的狐貍,這么白,身上香香的,還吃果子,我還以為狐貍只吃rou的。” 赫萊爾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又把夢里與天使相見的事添油加醋說了好幾遍,中途停下為小狐貍換了草藥,中午之前就到達了萬物谷。赫萊爾清點工具包,里面都是他精挑細選的器具,他拿起一把剪子和一個小鋤頭,挑選需要的藥材。他總是非常小心,避開那些還在成長期的幼苗,在采摘的過程中也盡量保持植株活性,只帶走需要的量,從不貪多。 “?。∵@是……”赫萊爾仔仔細細翻看面前發(fā)著微光的植株,激動地說,“這是仙靈草!老頭兒的藥草書上就是這么畫的!” 赫萊爾挑了幾棵長勢較好的仙靈草,連根挖走,只要趕在晚上之前賣給鎮(zhèn)上的藥材鋪,一株就能換七十枚金幣,還能保證植株存活,用來湊路費再好不過。 藥店的老板是個和藹的大叔,赫萊爾每次去鎮(zhèn)上都會帶一些深山藥材賣給他,大叔會出比市價稍多一些的金幣,還會給他幾顆巧克力吃。想到這里,赫萊爾加快了動作,仔細包好四株仙靈草,以便移植,又摘了一些止血的藥,工具包便再也放不下了。 赫萊爾滿意地拍了拍脹鼓鼓的背包,掏出自己研制的肥料,在光顧過的地方撒了一些,并虔誠地說:“謝謝你們讓我采摘,吃了這些營養(yǎng)素,好好生長吧。”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做出這種近乎神經(jīng)病的行為,或許是因為沒有任何朋友,所以才下意識將所有遇見的東西都當(dāng)成朋友,而朋友捐軀給自己換錢,自然應(yīng)該表示感謝。 赫萊爾背起小狐貍,負重比來時要重得多,他走得頗為吃力。小狐貍像是讀懂了他的步伐,轉(zhuǎn)圈輕盈落地,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旁。赫萊爾樂了,蹲下去摸了摸狐貍的毛,對它說:“你一定是條靈狐,對不對?等到了鎮(zhèn)上賣掉這些木材,我就給你買rou吃?!?/br> 只吃野果的后果就是非常容易餓,赫萊爾走累了,隨手撿了一根石櫟樹枝坐下,掏出鋒利的小刀,削成適合自己使用的木劍。赫萊爾無聊的時候就會找點木頭做雕刻,技藝嫻熟,他想了想,又在劍格正中間挖了個坑,用強力膠將珠子塞了進去。 數(shù)秒后,強力膠凝固,珠子牢牢黏在劍上,無論怎么揮舞都不會掉下來,并且劍身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綠。赫萊爾嚇了一跳,但綠色只蔓延在劍格以下的地方,劍把以上沒有任何變化。他試著用劍刃劈砍周圍的小灌木,接觸的地方瞬間泛起綠色,緊接著出現(xiàn)小范圍枯萎,而劍身卻不再變化。 “這可撿到寶了!”赫萊爾興奮地對小狐貍說,“這玩意是武器加成寶石,就叫它淬毒之珠吧。這下碰見野獸我可不怕了,嗬嘿——” 赫萊爾在原地耍起蹩腳的劍術(shù),他在小鎮(zhèn)上總能看見背負大劍的游俠與騎士過招,于是便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成為一個偉大的劍客——幾乎所有的少年都抱有如此遠大的理想,可最終能實現(xiàn)的并不多。 赫萊爾又撕下一塊布,準(zhǔn)備將整把劍身包裹起來,一直安分的小狐貍卻突然跳起,爪子在劍刃上輕輕拂過,未曾開刃的木劍竟將它的rou墊劃開,瞬間滲出一條血線。 “啊——!小狐貍!你做什么?!”赫萊爾驚恐大喊,哆哆嗦嗦去翻包里的止血藥,“別動!咦?怎么沒有中毒?” 小狐貍偏著頭看向赫萊爾,rou墊上的血痕已經(jīng)干涸,并沒有發(fā)出綠光。赫萊爾疑惑地伸出手,在劍刃上摸了一下,沒出血,也沒中毒。他又去劈一旁的大樹,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正在思考之時,身后突然響起一聲獸吼,赫萊爾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巨大的危機感令他沒經(jīng)過任何考慮便回身劈刀砍下,刀刃正中飛撲過來的豺狼。 “你快跑!”赫萊爾沖小狐貍狂喊,忽而意識到狐貍聽不懂人話,于是輕輕一腳踹在它身上,將小狐貍推出去一些距離,“豺狼……該死!這東西是群居動物,但愿只有這一只……” 被木劍劃中的豺狼兇狠地站在赫萊爾對面,小腹處開始滴血,皮rou由紅變綠,又隱隱朝著紫黑色變化,顯然是中毒的征兆。短短幾秒間,赫萊爾腦子里飛快閃過一個念頭:一定是小狐貍將木劍點睛,淬毒的木劍便只能傷害他想要攻擊的東西! “呼——我、我現(xiàn)在可不怕你!”赫萊爾雙手持劍,與負傷的豺狼周旋,并不斷在空中劈砍嚇唬豺狼。 就在此刻,赫萊爾的背包里產(chǎn)生劇烈抖動,工具被帶得撞在一起,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響聲。赫萊爾罵道:“該死!這次又是什么?” 異變陡生,豺狼見赫萊爾分心,怒吼一聲飛撲過來,眼看就要咬上赫萊爾的脖頸。赫萊爾瞳孔猛然收縮,被背包里的異變帶得后退一步,堪堪避過豺狼尖利的臼齒,反手將木劍往上拉,在豺狼側(cè)腹部又留下一道更深的傷口,那條口子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發(fā)黑! 短短半分鐘,赫萊爾出了一身冷汗,他倉促后退幾步,劍鋒始終對準(zhǔn)豺狼,而那團白色的小狐貍竟沒有離開,蹲在赫萊爾身旁,靜靜看著開始抽搐的豺狼,雪白的毛發(fā)炸起,齜牙發(fā)出低沉的獸吼,似乎在嚇唬豺狼。 剛才還在耀武揚威的豺狼發(fā)出刺耳的嚎叫,赫萊爾知道,那是野獸瀕死前最后的聲音。下一秒,豺狼的傷口全面潰爛,血淋淋的腸子混合著紫黑色的血rou流了出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讓赫萊爾的胃里翻天覆地,隨著豺狼倒下,赫萊爾扶著旁邊的樹開始嘔吐。 小狐貍突然跑開了,赫萊爾狼狽地坐下,心想自己的糗樣大概讓小狐貍嫌棄了。他疲憊地翻找背包,震動源竟然是那本莫名其妙的黑書。豺狼死后,黑書的震動已漸漸平息,赫萊爾發(fā)現(xiàn)第一頁的“吞噬”二字后出現(xiàn)了一行字:他的食欲和貪婪永遠不會得到滿足。 “這是什么意思?”赫萊爾前后看了看這張紙,似乎多了一層幾乎與紙張同色的紋章,他怔怔欣賞著這具有極致對稱美感的精致花紋,渾然忘記自己面前還有一只腸穿肚爛的野獸,他閉上雙眼,右手手指順著淺淡的紋路輕輕摩挲,剎那間,一股莫名的滋味從指尖傳向全身,暗黑色的紙上,幾不可見的紋章倏然亮起,金色光芒如同一道閃電鉆進了赫萊爾的手指,并帶來一陣鉆心的疼痛,令他大叫了出來。 赫萊爾的叫聲激怒了埋伏在四周的豺狼群,三只豺狼一齊飛撲而上,將赫萊爾死死包圍住。赫萊爾暗道糟糕,剛才光顧著看書,完全忘了豺狼在臨死前會呼喚自己的伙伴??粗龔堁璐罂?,無數(shù)畫面在眼前飛快閃回,赫萊爾心想:或許我要死在這里了,可惡的東西,師父給的魔法靴還沒讓任何人看到,也沒能當(dāng)上劍俠……不對,至少還保護了一只小狐貍。 赫萊爾笑了起來,無畏地抓起木劍,怒喝一聲,劍鋒在堪堪觸及一只豺狼的剎那,那只可怖的猛獸竟憑空消失!赫萊爾還沒來得及震驚,身體下意識做出反應(yīng),持劍順時針削去,將兩只險些咬上來的豺狼前后打飛。 “唔……”赫萊爾發(fā)出悶哼,那感覺就像是生生吞下了一只象,堵在心口十分難受,而那只消失的豺狼所停留的地上,赫然落下幾枚金幣。 另外兩只豺狼還想反擊,但傷口中毒太深,各自嗚咽幾聲,便打著顫倒下,內(nèi)臟混著血水流了一地,發(fā)出刺鼻的腐rou味。 “哈啊——”赫萊爾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手掌微微刺痛,他攤開一看,掌心上有發(fā)著微光的紋章,正是剛才書上所畫的紋路!定睛一看,竟像是個小小的法陣,陣眼中心有一團橢圓形的白光。 赫萊爾湊近白光仔細觀察,用手指去碰,手指卻直直穿了過去。他側(cè)耳去聽,發(fā)現(xiàn)白光中竟有豺狼的叫聲,他恍然大悟,剛才定是領(lǐng)悟了“吞噬”,才能在危急關(guān)頭將那只豺狼吃掉,留下這個晶核似的無實體虛像,外加幾枚金幣。 “這或許是某種生命煉化術(shù),將生命體轉(zhuǎn)化成金幣……”赫萊爾喃喃道,“法陣似乎在消化中,這段時間內(nèi)都無法再次吞噬……看來不能無限制使用。唔……這東西的味道太糟糕了,我得趕緊走,萬一還有別的同伙……” 確認木劍只能傷害敵人后,赫萊爾大大咧咧地將它別在腰帶里,又撿起吞噬豺狼獲得的金幣。剛才連番戰(zhàn)斗,他的手臂已經(jīng)微微脫力,連抬起來都困難。魔力在吞噬時消耗了些許,他淺笑著念動咒語,靴子發(fā)出藍光,暖流傳遍全身,恢復(fù)了足量的魔法。 赫萊爾念叨著臨陣脫逃的小狐貍,心想它應(yīng)該已經(jīng)脫險,便不再傷心,只是這么一折騰,天黑之前肯定走不出愛梅拉山了。他沿路找到小溪,喝了幾口水,看了看身上沾染的獸血與臟污,脫了個溜光,將衣物和寶貝似的工具包放在一起,布置了一個初級陷阱陣,對付誤入的村民和小型野獸綽綽有余。 初夏的溪水尚有些散不盡的春涼,赫萊爾雜亂的黑發(fā)凌亂不堪,他翻出小剪子,索性借著水面剪起了頭發(fā)。他剪頭發(fā)的手藝很糟糕,總是弄得坑坑洼洼的,就像身上的無數(shù)縫合線,但他早已習(xí)慣,男人嘛,傷痕是英雄的勛章。 看著倒影里刺猬一樣的發(fā)型,赫萊爾滿意地笑了笑,洗凈落在身上的碎發(fā),又去搓身上的泥垢。他撫摸著亂七八糟的傷疤,有些已經(jīng)很淡了,有些是最近添上的,每次縫合后都至少要在一個月內(nèi)避免沾水。 忽然之間,草叢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赫萊爾警惕地轉(zhuǎn)過身,手掌中的晶核尚未消失,他將無法再次吞噬來犯的野獸。所幸出現(xiàn)的不是豺狼的同伙,赫萊爾欣喜地看著渾身雪白的小狐貍,又想起了什么,趕緊縮回水中,自卑地說:“哎,你先過去,別看我……我太丑了,怕嚇著你。” 小狐貍歪了歪頭,放下嘴里叼著的熏rou,赫萊爾又做出驅(qū)趕的動作,小狐貍便轉(zhuǎn)了個圈趴下,伸出受傷的后腿,那里少了一叢毛發(fā),愈合的傷口歪歪扭扭,赫萊爾瞬間就懂了小狐貍的用意,他感激地說:“你不嫌棄我難看,還給我找吃的,小狐貍,你就是天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