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由震驚轉(zhuǎn)為震怒，游稚幾乎能聽見他們的心聲：你是什么東西，也配被澍王子碰？而剛才誤以為被游稚扯裙子的女生更是櫻桃小嘴開開合合，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游稚甩掉程澍的手，冷冷道：“雨女無瓜……呸，與你有關，你還有臉問？！”

    程澍眉頭緊鎖，眼神極其無辜，說：“跟我有什么關系？”

    游稚讀懂了他的情緒，懷疑地說：“還裝？不是你讓他們霸凌我的？”

    程澍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大口喘著粗氣，左想右想，莫名其妙道：“我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誰？是誰搞的？”

    欺負過游稚的學生們面面相覷，最終把視線停留在何仙仙身上。一直黏在程澍旁邊的何仙仙不樂意了，又委屈又生氣地拽程澍的袖口，雙眼淚汪汪望著他說：“澍王子，是你說的，‘好好照顧他’，我們……我們也只是像上次那樣……”

    程澍的臉青一陣紅一陣，顯然想起自己的確說過兩次卻想表達兩種不同意思的話，想要辯解一番又覺得底氣不足，“你”了半天才終于鎮(zhèn)定下來，再次抓起游稚的手，高舉在半空，朗聲道：“從今往后，游稚是我的人，你們誰敢欺負他，就自己收拾東西滾出學校！”

    這回不僅圍觀群眾，就連游稚本人都擺出一個目瞪口呆.jpg的表情，雖然他早已根據(jù)偶像言情劇的套路預測出程澍會做出這種宣誓主權的發(fā)言，不過在作者和仿真系統(tǒng)的安排下，他還是被迫擠出這個像極了弱智的表情。

    人群如沸油鍋內(nèi)被滴入一星水花，瞬間波濤洶涌，而大部分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只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猜測程澍的用意，以及游稚的“本事”，卻無人敢上前質(zhì)問。

    游稚見空白時間留得差不多，立馬吹胡子瞪眼道：“神經(jīng)病啊你，誰是你的人？”

    程澍一改之前的震驚，自信一笑，步步緊逼游稚，然而四周全是人，無法壁咚之，遂拉過牛高馬大的初見月，杵在游稚身后，接著雙手撐在初見月背上，把游稚禁錮在懷里，極其霸道地說：“沒有人，沒有人可以抗拒我。我倒想看看，你這招欲擒故縱還要玩多久？”

    游稚心道：我靠，怎么說霸道就霸道的？還真他＊讓人有點小心動嘞。

    思考間，游稚心生一計，當即便躬身從壁咚里鉆了出來，嘲諷道：“什么年代了還玩這套？年輕人，too　simple，sometimes　na?ve?！?/br>
    這時一直臉色不佳的何仙仙站了出來，趾高氣昂地戳游稚胸口，惡狠狠道：“你算個什么東西？說！你是怎么欺騙澍王子的？”說著說著，突然一改兇神惡煞的表情，切成一副苦情少女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拽著程澍的袖扣，梨花帶雨道：“澍王子，你、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他就是想玩韓劇女主角那一套來引起你的注意……嗚嗚……”

    游稚心想：我靠，居然被你看穿了！怎么辦怎么辦……死鴨子嘴硬？還是直接承認，曲線救國？

    思忖片刻，游稚決定反其道而行，大喇喇地兩手一攤，說：“沒想到被你發(fā)現(xiàn)了，啊……我覺得我演得還不錯呢？那么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不得不說再見了吧？”

    話音剛落，游稚雙唇微微顫抖，決絕轉(zhuǎn)身。然而還沒走出兩步，就再次被程澍拉住小臂，扭頭一看，程澍洞悉一切的表情告訴他誰才是劇情走向的拍板者。

    只見程澍冷笑一聲，說：“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承認吧，其實你早就喜歡上我了，但是因為害怕被霸凌而不敢當眾承認。不過不用擔心，從今以后我會對你寸、步、不、離，看誰還敢欺負你?！?/br>
    程澍說話時湊得極近，嘴唇幾乎貼著游稚的耳根，并且在他側(cè)臉和脖頸處來回游走，溫熱的吐息如同撓在他心上，他終于找回上個世界結(jié)束時對程澍的那種感情，那澎湃的悸動令他著迷且瘋狂。

    游稚的臉紅到了鎖骨。他支支吾吾又故作嫌棄道：“你這個人能不能不要這么自信？給我聽好了，我、不、喜、歡、你！”

    語畢，游稚甩開程澍的手，頭也不回地朝禮堂走去，還因為走姿太過臭屁而絆了一跤。這在戀愛腦全開的程澍看來無異于心虛和心動的表現(xiàn)，他頷首邪魅一笑，眼神寵溺地說：“還遮遮掩掩，明明就是被我迷住了，小媳婦兒似的。走吧，空學長，大家還等著聽你的演講呢?！?/br>
    那兩米的大塊頭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笑，他拍了拍程澍的肩膀，說：“你還是老樣子。”

    程澍不解，反問道：“什么意思？”

    大塊頭笑道：“沒什么?！苯又闳艏慈綦x地靠近申屠錦，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秋意漸濃，落葉比起從醫(yī)院出來時更多了，銀杏黃、楓葉紅、樟樹綠夾雜在一起，交織成仲秋獨有的蕭索景象。除了半碎半新的銀杏果外，地上還落了許多栓皮櫟，一顆顆渾圓飽滿，頂著可愛的貝雷帽，吸引了不少灰松鼠。

    然而行人們卻對此美景興致寥寥，帥絕人寰的H4加來歷尚不明的空學長著實令人賞心悅目，為本已雅致的秋景更添一分色調(diào)。身后的簇擁者則自覺充當保鏢，浩浩蕩蕩列了幾個縱隊，有組織、有紀律地跟隨前行。

    不久后，一行人來到小禮堂。據(jù)168號說，這宏偉輝煌的單體建筑乃是其頂頭上司以某著名歌劇院為藍本一比一還原的，內(nèi)部的特殊構造讓演講者或表演者無需話筒便可將聲音傳達至偌大觀眾席的每一個角落。

    游稚孤零零地坐在后排，瘦小身軀隱匿在黑暗中，來來往往的上百人竟完全沒發(fā)現(xiàn)他。手機沒得刷，他徹底悶出個鳥兒來，心想還不如先從程澍手上騙個智能手機耍耍，眼下半點好處沒撈著，還受了一身的皮外傷，真是太不值當。

    這邊程澍帶領H4落座領導席，后腳趕來的李校長等人先是不易察覺地恭維一番，再訕訕坐到后一排，默默擦了擦汗，小聲交流道：“太子團今天竟然會……哎，失算了?！?/br>
    一校董戰(zhàn)戰(zhàn)巍巍喝了口水，咬耳朵道：“那可是明空，你個老糊涂，忘了這四家連島都買在一處？”

    李校長恢復鎮(zhèn)定，微點了點頭，示意人多口雜，不可多說。

    是時小禮堂已坐滿，頭一次出場的教導主任說了些場面話，便讓那喚作明空的大塊頭登場了。游稚坐在最后的角落里，雖然能聽清明空的話，卻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中氣十足，氣場全開，辯才了得，思路清晰，絲毫不像拿家里錢去國外揮霍順便混學位玩網(wǎng)紅的渣男富二代。

    明空談到自己放棄父親的安排，毅然決然地前往異國他鄉(xiāng)追籃球夢，從一開始被家人誤解、被新環(huán)境歧視，到現(xiàn)在被兩支NBA球隊搶著要，個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說話間竟有些淚目。

    游稚聽得目瞪口呆，險些噴水，心想這人設還能更狗血一點嗎？富二代人均不愿意繼承家業(yè)就算了，但明空這肌rou構造，明顯不是籃球運動員的模板。他怒懟168號：“嘖嘖，沒想到你們這個仿真系統(tǒng)也有失手的時候?！?/br>
    168號拍桌，義正言辭道：“你懂個屁，這叫偶像劇專屬建模，不管主角是什么職業(yè)，那大肌rou是不可能有的。你沒見那個啥，連牙套都不戴還擱那兒耍帥玩靈魂出竅呢?！?/br>
    游稚：“……”

    正所謂忍一時越想越氣，這破AI已經(jīng)無數(shù)次拿著“偶像劇標配”的理由來糊弄自己了！游稚哼哼唧唧，又不能直接和168號對噴，氣得坐不住，完全沒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都像看智障一樣看著他。

    這時明空已講了一個多小時，聽眾們竟全無倦意，游稚還沒聽清明空收尾的那句“今晚八點，映月公館，希望大家都能賞臉蒞臨”，就被小禮堂里一波又一波的歡呼蓋了過去。

    “什么玩意兒？”游稚問168號，“晚上八點干啥？該不會是傳說中的舞會吧？必須盛裝出席、但因為我沒有禮服所以程澍哥會把我綁回家精心打扮、然后我在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扯掉他的浴巾看光他雄姿，的那種舞會？”

    168號沉默片刻，說：“就你聰明，要不這抓鬮的活兒就交給你了？”

    游稚心里一涼，這回又得被迫改劇情了，遂輕輕拍了拍嘴角，說：“瞧我這張賤嘴?！?/br>
    思想交流間小禮堂已開始散場，所有學生們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顯然十分期待晚上的舞會，并且也在各自邀請舞伴。游稚在人群中磨磨蹭蹭半天，遲遲等不到來邀請他的申屠錦，頓時大感意外，心中疑惑道：“粉腸，為什么申屠錦不來邀請我？按照一般偶像劇的套路，他會先來邀請我，然后又去勾搭明空，最后在舞會上讓我顏面盡失，給程澍哥的英雄救美強行創(chuàng)造條件?！?/br>
    游稚尚未發(fā)覺“英雄救美”四字的別扭之處，只聽見168號冷笑一聲，說：“回回都讓你猜中了，那還有什么意思？你就等著新的契機吧?！?/br>
    這時H4終于在眾星捧月中挪了出來，包括校長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秉持著“讓領導先走”的原則，自動讓出了一條道，恭送H4加明空。

    只見明空打頭，率先路過游稚，目光頗有深意地看了看他，停住腳步，稍稍彎下腰，柔聲道：“你也會來的吧？”

    游稚怯怯地點了點頭，心想又被這群家伙搞得如此矚目，簡直就是強行拉仇恨，偶像劇中的女主能活到大結(jié)局真是不容易……

    程澍挺身而出，痞兮兮地摟著游稚肩頭，豪言壯語道：“正要來找你，倒省得我正兒八經(jīng)邀請你了。晚上七點半，我來接你?！?/br>
    游稚心中咆哮：靠腰，你他娘的竟然不給老子做造型，你還有臉來接我？

    “不用，謝謝?！庇沃烧{(diào)整情緒，掙脫程澍的禁錮，冷冷道：“我自己有腿?！?/br>
    程澍會心一笑，得意地說：“這么說你是答應我了，那么，回見?！?/br>
    游稚在心里邪魅一笑：劇情走向盡在掌控之中。

    于是在圍觀群眾羨慕又嫉恨的目光中，游稚如同所有偶像劇中的弱智女主一樣，杵在原地氣得上氣不接下氣，雖然想說些什么討回顏面，但狡詐霸道的男主已跑得無影無蹤，只得碎碎念起來：豬豬豬，你是豬！

    游稚捂住嘴，心道：粉腸！別給我整這么傻逼的臺詞好嗎？偶像劇女主愛自說自話也要有個限度，OK？

    168號打了個哈欠：“嗐，大腦退化和小腦不發(fā)達你總得選一個吧？老大沒按照原著里雙管齊下已經(jīng)算給足你面子了，你看看那些個偶像劇、都市劇，女主不蠢，男主不愛，我們也是按規(guī)矩辦事?！?/br>
    游稚：“………………”

    下午的課莫名其妙提前結(jié)束，游稚已經(jīng)有了獲取正裝的點子，但這次學乖了，并未朝168號透露半個字。本該傍晚開的輪渡也提前發(fā)船，在輻射狀離開學校小島的直升機群注視下，游稚再次踏上島外的征程。

    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共享單車，游稚沒有智能手機，只得刷身份證租車。他先踩著單車回到家里，陳設還是老樣子，但落灰并沒有想象中嚴重。他換上收破爛的三輪車，頂著168號的質(zhì)問前往別墅區(qū)，直到靠近第一個小區(qū)的舊衣物回收箱時，他才松了口，解釋道：“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里有這玩意兒，你們的這塊仿真倒是挺講究。我以前也是在……也是這么找衣服穿，有錢人的舊衣服比我買的新衣服還要干凈?！?/br>
    168號聽出了游稚話語間的坦然，仿佛那些艱苦的過往都不屬于他。168號答道：“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嘛。至少你現(xiàn)在過的還不錯，雖然根據(jù)我的檢測，你的身體負荷有點高。”

    游稚一邊翻找衣服一邊說：“干我們這行的，不就是拿身體換金錢？律姐對我們算好的了，隔壁男團好幾個人舊傷復發(fā)，落下病根。上次那誰在舞臺跌了，還說是舞臺的鍋，其實是他沒有完全愈合的腿傷裂開了?！?/br>
    168號唏噓不已，表示還是AI世界好，處處透露著公平、公正、公開，也不存在帶傷工作的情況，如果有零件損壞，維修部門會第一時間上門修復。

    第一個捐贈箱全滅，整整三十件衣服，竟然全是女裝！游稚悲憤地甩掉一條華麗禮服，仰天長嘯：“粉腸，你又搞我——！”

    雅雀驚飛，游稚蹬起小三輪，風馳電掣地趕往下一個回收箱，得白襯衫一件。再尋找第三個箱子，得小馬甲一件。如此走走尋尋，宛如刷NPC任務一般，終于在第八個回收箱里找到了一雙皮鞋，雖然鞋面上有些許磨損。

    距離舞會開始還有兩個小時，游稚回家換了衣服，坐城際巴士抵達市郊，再轉(zhuǎn)地鐵前往位于市中心的映月公館。要說在現(xiàn)實世界中，很少有公館會建在市中心這種嘈雜的地方，更不用說龐大的流動人口數(shù)量會給公館的安保工作帶來多大壓力。游稚本在腦內(nèi)和168號吐槽這個設定，然而在見到公館附近環(huán)境的時候，他瞬間就懂了什么叫大隱隱于市的壕氣沖天。

    地鐵站離公館還有近一公里的腳程，視野可及之處遍是摩天大樓，唯有一座畫風突變的公園坐落在公館正前方，地形與紐約中央公園差不多。公園南門延伸出去的綠化帶無縫銜接公館四周的青蔥樹林，遮天蔽日，從外圍只能依稀看見小坡上的公館房頂，煞是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