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十年生死兩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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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氣候寒冷,這家位置偏僻的小酒樓人流稀少,顯得十分冷清。 “哎,這位客官,要點些什么?!毖垡娪锌腿巳胱?,店小二趕忙熱情地招呼著:“本店招牌菜有珍珠丸子,醬牛rou,紅燒魚頭...” “來一份清茶和......” 見那一身黑衣的高大俠士往桌上放了一點碎銀,店小二立馬眉開眼笑地去拿:“好咧客官。馬上就給您上?!?/br> 然而入手冰冷的溫度就讓店小二抖了一下。怎么這么冰!他暗自驚訝道,又仔仔細細打量了那客人一番,看見對方青白的臉色,蒼白干裂的嘴唇。 “有何事?!鼻啬吝h神情不由有些僵硬,莫非在這邊陲小城里還有人認識自己不成... 所幸那店小二只是笑道:“客官是從雪山上剛剛下來的吧!本店可以提供熱水,您等下要是住店的話招呼一聲就行。” “...不用?!?/br> 如今這副身體無知無覺,倒是比以往少了許多麻煩。 那日秦牧遠于悲傷絕望之下,毫不吝惜內力,疾行數個時辰,終于遠遠看見華殷殷一行人的蹤影,然而臨到身前卻再無法邁出一步。 頂著這副身體,見到華殷殷又能如何?冰冷僵硬,形同死尸,常人見了都避之不及,華殷殷恐怕只會更加厭惡罷了。 秦牧遠僵立在原地半晌,直到再也看不見華殷殷的身影,最終下定決心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何會變成這樣,但他知道,有一個人或許有辦法救他。 他師父當年眾叛親離,獨居深山,但仍是有一個朋友的,在秦牧遠小的時候,這位朋友還時常過來照顧他。直到連初弦死前,他才得知對方是當年為秦緒治病的醫(yī)師,甚至以藥人血rou入藥之法也是這人向連初弦提議的。 秦牧遠飲下杯中最后一口熱茶,便起身走出了門。桌上幾碟菜整整齊齊地放著,竟是一口也沒動。 接下來一日,秦牧遠買了一匹馬,以及許多干凈的麻布。 他雖能不眠不休,但雙足終究比不過馬匹,況且他的內力也并非取之不盡,而麻布主要是用來包扎他腹部的那道傷口。自秦牧遠,死去,之后,傷口便不再有愈合的跡象,所幸血液似乎也一并凝固了,倒不會弄的鮮血淋漓。但秦牧遠還是隔幾日便換一次麻布,希望能有所好轉。 秦牧遠花了足足半月時間,才到了那位舊友所居住之地,他輕叩門扉,開門的是卻是一個扎著雙髻的小童。秦牧遠說了自己的名字,不多時便被那小童領著向院內走去。 他穿過層層疊疊的廳堂,終于見到了這位故人。對方雖須發(fā)皆白,但精神矍鑠,與秦牧遠記憶中相差無幾。 “公孫先生,好久不見?!?/br> “確實是挺久了...似乎已有十多年了?!蹦抢先藝@了口氣,見秦牧遠低頭行禮,便伸手想來扶他:“記得我上次見你,你還只到我肩膀那么高,如今都......你身上為何這么冷?!” “實不相瞞,秦某此次來找先生,就是為了這件事。” 秦牧遠苦笑地道出了來龍去脈,任由老人握住自己的手腕,反反復復地為他把脈。 公孫束本無法相信這離奇之事,然而手下之人經脈無一絲波動,確確實實是死人才有的脈相!更何況秦牧遠呼吸心跳全無,皮膚更是冰冷不似常人,換作世上任何一人來,恐怕都覺得這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先生可知我為何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和我的藥人血脈有關?”秦牧遠十分忐忑。他在江湖中本就沒有多少朋友,若是連曾經對藥人有所了解的公孫束都無法醫(yī)治,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助他了。 卻見那老人沉思片刻,重重嘆息道:“藥人的信息留存下來的少之又少,但依你這種情況,確實很像是因藥物毒性突發(fā)導致的死...但你幼時我曾反復為你診治,你體內只剩一半藥性,不應當如此短壽?。∧氵@些年到底...” “過去之事待我等下再與先生細說...”秦牧遠心中酸澀,低垂著頭道:“如今...只想知道我這副身體可還有辦法恢復?!?/br> 公孫束又是長嘆一聲:“我曾在一野史雜談中看過一例,說前朝有一重病垂死之人,其家人為延續(xù)他性命,費勁千辛搜羅來一珍貴靈草讓他在瀕死之際服下。然而此人雖揀回一條命,卻與原先大不相同。書中形容此人,不眠不休,不飲不食,渾身冷硬,宛如木人,,其家人起初只以為是后遺癥,對他更加悉心照料。然而此人的情況卻愈發(fā)惡化,漸漸五感全失,神情恍惚,最終不過一年便死了?!?/br> “我原先只當是傳聞,然而今日見到你,方才記起這個案例?!?/br> 所以他極有可能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壽命了。 秦牧遠呆立在原地,心中如遭雷劈。半晌才撿回了神智,勉強擠出幾個字:“那先生...可有辦法醫(yī)治。” “沒有。”公孫束望向這個他曾悉心照料過的孩子,眼中一片沉痛:“你身體已死,生機斷絕。除非能尋到那千年一見的靈草,或是...藥人,以此入藥,方能起死回生。同樣的話,我當年對你師父也說過,然而他苦尋數年,也不過找到了一個你...不過你若愿意留下,每日施針服藥,或可多活數月?!?/br> 公孫束說完話便靜靜等候著秦牧遠的回答。若依他所想,自是希望秦牧遠能留下,至少他能在最后的幾個月里盡量為對方減輕痛苦。 但在秦牧遠看來卻并沒有什么好考慮的。與其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茍活數月,他寧愿在華殷殷身旁多呆一天,哪怕第二日便死去也在所不惜。 秦牧遠看著眼前之人隱含期盼的關切眼神,知道自己只能讓對方失望了。 他鄭重拜別了公孫束,騎馬啟程。 或許因為今日見了故人,秦牧遠不由得回想起更早的那些日子,想起師父嚴厲的教導,想起在屋前的竹林中練劍法,又想起那日他親手埋葬了連初弦,只拎著一把劍,騎著一匹馬,獨身一人下山來的場景。 原來這么多年,他都沒怎么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