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悠篇 (二十四)
今日的鳳府又是噤若寒蟬,回數(shù)多了,下人們甚至都開始適應了。 ? 原是大當家與琴風院里那位不知又有了什么嫌隙,惹得那位連夜離了府,前廳燈火通明,瞧見的人都說皇家連轎夫都是個頂個的高大魁梧,公主府的輿轎更是形容不出的奢靡,那十公主攜著下人浩浩蕩蕩走了,從始自終不見大當家相送。 ? 眾人明白了,定是因為寧嵐溪小姐鬼門關走了一趟,大當家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珍愛其實另有其人,那十公主準是傷心欲絕,這才匆匆離開。 ? 十公主走了,大當家毫無表示不說,還一直呆在寧小姐的金玉院,一時間眾說紛紜,更有甚者已經(jīng)猜測當家的與寧嵐溪小姐好事將近。 ? 這頭的風言風語自然傳不到公主府,雖說昨個十公主聲勢浩蕩地回來了,但青天白日的這府中卻連個人影都見不著,來來回回的只有風聲與鳥鳴。 ? 行得內(nèi)院,才隱有人聲。 ? “如何了?” ? 李瀟妏輕輕闔上房門,對面帶憂色的洛銘搖了搖頭,“眼睛腫成桃子了,這會兒不肯見人呢?!?/br> ? “沒出息!”洛銘恨聲道,“受了委屈躲家來哭算什么本事?好個鳳曜,連公主都敢怠慢,是欺負我們皇家無人?” ? “你小聲點?!崩顬t妏連忙把火冒三丈的男人拉開,唯恐叫洛悠聽了去,又戳一次心窩子。 ? “你與鳳大當家是拜把子的兄弟,他是何人你不清楚?”李瀟妏半牽制半依偎地在他懷中,兩人慢慢沿著回廊往外走,“連我這與他甚少接觸的都能看出來他眼里絲毫容不得沙子,當初被迫娶了悠悠,雖安穩(wěn)了一些時日,但我這心里總懸著,你瞧,果不其然出事了,也不知他現(xiàn)下打的是什么主意?!?/br> ? 時銘一手扶著愛妻的皓腕,一手攬著她的腰,聞言嘆了口氣,方才之語不過一時氣急,他又何嘗不知鳳曜的脾性。 ? 鳳曜最是不忿權勢壓人那套,二人相識時還為此打過一架,雖說是不打不相識,但這么些年來洛銘在他面前未曾再擺過架子,鳳曜大婚那日是幾年來唯一一次,洛銘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動拳腳的準備,可誰知鳳曜卻只是平淡地應下了。 ? 誰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當時如此,如今亦然。 ? “總歸不能叫悠悠吃了虧去?!甭邈懰剂吭S久,也想不出一個全乎法子,自顧自道,“那小子若不滿這婚事,大可與悠悠合離,這天下好男兒數(shù)不勝數(shù),也不是非得這一個?!?/br> ? 這是他從小捧在心尖上的meimei,碰上洛悠的事洛銘就變得毫無原則,絲毫沒有了當朝太子睥睨天下的氣勢,李瀟妏也已經(jīng)習慣了,當下無奈長聲道:“那也得我們這好meimei愿意才行啊,跟鳳曜和離,那不得是要了她的命?” ? 洛銘被她一句話堵住,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齊齊嘆了聲糟心氣。 ? 一晃幾天過去,洛悠肯出來見人了,無事發(fā)生一般與李瀟妏出門游游湖聽聽曲,還需得繞著鳳府走,鳳曜每日都會派人來,給洛悠送些她在家愛吃的點心,愛把玩的小物件,但自始至終未曾露過面,洛悠面上瞧不出是喜是惱,東西送來了她便收下,卻也不會去碰,只尋處地方放著,若是吃食就隨手讓新月拿下去分了。 ? 李瀟妏與洛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時甚至都想她像前些日子那樣,不痛快就發(fā)泄出來,也好過如今這般心如死水的淡然。 ? 同樣著急的還有寧嵐溪與寧蕭。 ? 洛悠連夜離府時爺孫倆心中都著實暢快了不少,再加之鳳曜禮待有加,鳳府上下都忙著準備寧蕭的大壽,其樂融融的氛圍,好似是要把鳳曜和寧嵐溪的婚事也一并cao辦了似的。 ? 寧嵐溪雖不顯露,但心里哪能不期盼著鳳曜給她個說法,即便之前鳳曜已經(jīng)堅決地在寧蕭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經(jīng)過這事一鬧,他受夠了洛悠的嬌蠻脾氣,心思動搖了也沒準。 ? 祖孫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等待著,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眼看著大壽在即,鳳曜卻除了每日派人來一趟關切寧嵐溪的傷勢外再沒有任何表示。 ? 這如何不叫人心急? ? 閨房內(nèi)燃著安神的熏香,寧蕭端坐桌前品著茶水,板正的臉上一片嚴肅,寧嵐溪合衣躺在榻上,一個老嬤嬤在一旁給她捏著手。 ? 梧桐從門外進來,作揖后輕聲道:“老爺,小姐,大當家方才出門去了?!?/br> ? 寧嵐溪猛地睜眼,氣憤地坐起身來,“他回來兩個時辰,去了琴風院,去了書房,連廚房都去過,卻就是不肯來我這瞧上一眼!” ? 她氣急落了眼淚,老嬤嬤連忙給她擦去,心疼地哄道:“小姐也別急,大當家的這不是已經(jīng)為了你把那女人趕走了么?如今你近水樓臺,大當家又與你有多年情誼,還怕他跑了不成?” ? 寧蕭也放下杯子冷聲道:“這小子近幾年是越發(fā)狂妄,連我都不放在眼里!” ? “老爺您也別置氣?!眿邒哂稳杏杏嗟貎蛇吅逯?,“這男人呀,總歸是需要點時間,時候到了,就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良人了?!?/br> ? 寧嵐溪面色稍霽,“吳媽,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 寧嵐溪如同扯著救水浮木一般抓著吳媽的手臂,自從之前吳媽讓她假裝自盡的點子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之后,她便不由自主的很依賴吳媽。 ? 吳媽得意地笑了笑,輕聲說了一句話,寧嵐溪惶然地看著她,“此法可?。俊?/br> ? 吳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篤定道:“可?!?/br> ? 寧嵐溪這才露出連日來的第一個笑臉,榻上放著面琉璃鏡,寧嵐溪垂眸望向鏡中人,星眸雪膚,容貌傾城,唯一煞風景的便是頸間一道駭人的傷痕,她自盡是假,但受傷是真。 ? 仔細看過去,那傷痕的形狀與洛悠之前的頸傷竟有幾份相似。 ? 相似的傷,她與洛悠。 ? 鏡中的美人緩緩揚起了意義不明的笑。 ? 寧蕭見狀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了片刻,想起寶貝孫女傷心憔悴的模樣,終究是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