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快點起來吃飯了?！痹缟媳若[鐘還早十五分鐘叫佐伊起床的，一定是mama赫斯特。佐伊迷迷糊糊的答應著，mama飛快的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然后關(guān)上門出去。

    是的，佐伊的家庭和同學們不太一樣，她沒有父親，而且還有兩位外婆——艾達和瑪?shù)铝铡Ｋ麄冊静⒉蛔≡谝黄?，mama說，不過等佐伊出生前，mama搬來了外婆們的房子住在了一起。

    鬧鐘響了，是安東尼亞諾合唱團的，佐伊聽不懂但是旋律她很喜歡。每天有這首歌叫自己起床真好，她想著，艾達外婆說這首歌叫像鉆石一樣珍貴，伸手拍了一下鬧鐘的彈簧開關(guān)，歌聲停下了。

    她迷迷糊糊像幽魂一樣起床，然后去洗手間洗臉，冰涼的水潑在臉頰上，讓她一下就清醒了，然后回到房間脫掉睡衣?lián)Q上校服，她已經(jīng)六歲了，可不是隔壁伊莎貝拉那個傻乎乎沒牙的兩歲小meimei，她可以自己穿衣服了。

    敲門聲在她的耳朵里聽起來遙遠而微弱。“佐伊，我要進來了，你有起床嗎？”是瑪?shù)铝胀馄?，外婆的聲音就像是花園里種的鈴蘭花一樣純潔動人。她含糊的答應著想要說自己已經(jīng)起來了，并且換好的衣服，裝好的書包準備下樓吃早餐出發(fā)了。緊接著，瑪?shù)铝胀馄啪烷_始撓她的癢癢，她咯咯笑著想用被子裹住自己，睜開眼睛，身體依然躺在床上，剛才那些都是她的夢。她穿著小兔子睡衣，mama一定要她穿小兔子，她更想穿小恐龍。艾達外婆答應她會送她一件小恐龍睡衣，不過mama說她只有在夠年紀開睡衣派對的時候才能選擇自己喜歡的睡衣，現(xiàn)在就只能穿小兔子。

    “佐伊，快起來，艾達已經(jīng)準備好送你上學了。”瑪?shù)铝諏⑺龔拇采媳饋韥G進走廊的洗手間。佐伊踩著小凳子站在洗手臺邊拿自己的小恐龍牙刷擠上桃子味牙膏。

    樓下，赫斯特將自己和佐伊的早餐準備好，艾達在洗水果和蔬菜，瑪?shù)铝沾蜷_冰箱門拿出牛奶盒倒了三杯牛奶，在其中兩杯里加了一勺蜂蜜。

    “mama，早上你和佐伊都不應該喝甜牛奶?！焙账固乇г怪?，她自己喝著咖啡機里做出來的美式咖啡。

    艾達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說：“赫斯特，早上喝甜牛奶一整天都會變甜。你mama以前和你說過的。”赫斯特抱怨著艾達總是向著瑪?shù)铝?，艾達用勺子舀起一勺做好的水果蔬菜沙拉塞進女兒的嘴里堵住她的抱怨?！拔业暮账固兀灰г鼓鉳ama了，我從認識你mama那天就想改變她，但是瑪?shù)铝找廊皇乾數(shù)铝??！薄叭绻阏嫦敫淖僲ama的話?！焙账固鼐捉乐卟松忱粗_說。艾達聳聳肩膀。

    佐伊噔噔噔從樓上跑下來，跑到餐桌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用手抓起三明治吃。赫斯特用嚴厲的目光看著女兒說：“佐伊！我說過了，不要在樓梯上跑！”

    “赫斯特，你快要遲到了，如果你還不趕緊吃飯的話?！爆?shù)铝罩噶酥笒煸趶N房的鐘表，赫斯特重重嘆口氣說：“好吧，mama，你總是寵著佐伊，早晚有一天是要寵壞她的?！薄坝H愛的，我的小赫斯特，你知道佐伊會成長成一個像你一樣獨立優(yōu)秀的女人。因為她有你這樣的mama作為榜樣?！爆?shù)铝諟厝岬膿崦畠旱募绨?。赫斯特將頭靠在mama的身上喘了口氣，然后坐直身體將最后一口三明治塞進嘴里。

    艾達已經(jīng)將蔬菜水果雞rou沙拉裝進女兒的餐盒，然后扭頭問：“佐伊，今天中午想吃流心蛋嗎？”“不，不要，謝謝。”佐伊搖頭。艾達將另一份餐盒塞進了佐伊專屬的午餐包。

    “mama，你們今天要去哪兒？”赫斯特上樓刷了牙化妝，抓著外套和一個大手提包準備出門，忽然想起來什么，問。

    瑪?shù)铝湛戳丝窗_，艾達看了看瑪?shù)铝?，兩個人搖了搖頭說：“不知道?！薄盎蛟S我會和瑪?shù)铝杖ヌO果園。順便在農(nóng)場那邊買點蔬菜種子回來，總不能一直吃超市里那些貧乏的有機蔬菜?！卑_說。赫斯特點頭說：“好吧，mama，晚上見?！爆?shù)铝湛粗畠簡枺骸坝惺裁词滦枰獛兔?？或許我和艾達可以路過的時候順便處理一下?！?/br>
    “是法比安，他回來了，他知道了。”赫斯特煩躁的攏了一下頭發(fā)，然后嘆了口氣，她看了看佐伊，并不想當著女兒面繼續(xù)講這件事情。艾達捅了瑪?shù)铝昭幌滦÷暠г拐f：“我早說了，你不該讓命運自由編織。”瑪?shù)铝諏擂蔚男α艘幌?，拉著赫斯特去房門外講話，艾達則留在廚房看著佐伊吃飯。

    佐伊吃光了碗里的沙拉問：“法比安是誰？為什么他回來了，我mama會不高興？你為什么會怪瑪?shù)铝?？?/br>
    艾達聳聳肩膀，她知道佐伊是一個敏感的孩子，所以她們在家的時候從不表現(xiàn)出太多負面的情緒，赫斯特也盡量在家門口將一天的煩惱都丟掉?！白粢粒ū劝彩悄愕纳韺W上的爸爸，他是你mama的前男友。你mama很喜歡你，但是并不那么喜歡你的父親?！卑_說，她總是有問必答從不隱瞞，“不過你mama和瑪?shù)铝詹⒉幌胱屇阒肋@件事情，或許等你大一點會讓你知道，現(xiàn)在你太小了，不明白成年人之間的復雜感情?！钡悄憧吹阶粢恋难劬椭懒?，她什么都懂只是喜歡裝作不懂讓mama覺得她還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好吧，法比安是來要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嗎？”佐伊問，她看書的時候劇情總是這樣演的，未婚先孕的mama隱瞞了一切，然后當那個風流浪子爸爸知道的時候就會過來搶撫養(yǎng)權(quán)，或許會上法庭，法比安會哭著說他當年是有苦衷的，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好了，他會對自己小孩負責的。

    艾達搖搖頭，她不知道。

    佐伊將面包片啃出一個洞給艾達看。“艾達，你認為阿波羅會愿意住在這里嗎？”“我認為不會，他并不是那么喜歡太陽?！薄昂冒桑婵上??！庇谑亲粢翆⒚姘缘袅?，她看了看門外，瑪?shù)铝蘸蚼ama還在聊天，“艾達，或許法比安的事比故事書上的更棘手。”

    “沒關(guān)系，佐伊，我和瑪?shù)铝者€有你mama，不管怎么樣都會永遠愛你。吃完了去洗手漱口吧?！卑_給佐伊一個擁抱，她身上永遠有著泉水的冷冽芬芳，比mama的香水還要好聞。佐伊親了艾達一下，艾達笑了。

    “還有十分鐘就要出門了，艾達，或許路上你可以繼續(xù)給我講個故事。”佐伊坐在凳子上對著鏡子給自己扎辮子，她們家雖然都是女生，但是誰的手也沒有佐伊靈巧，尤其是瑪?shù)铝眨陌l(fā)型總是亂蓬蓬的散著，不然就是用一個發(fā)夾夾起來。

    艾達收拾好餐具放進洗碗機，將灶臺用抹布擦拭干凈，打開廚余處理器開始處理廚余垃圾，將剩下的蔬菜水果沙拉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佐伊背起書包，拿好飯盒，她需要艾達開車送自己去校車接送點，然后坐校車去上學。當然艾達也可以直接開車送她去校門口，可是她喜歡校車。

    瑪?shù)铝者M來了，她吸吸鼻子，mama關(guān)車門的時候從來沒有這么大聲，‘嘭’一聲，就像是炸彈爆炸一樣響。艾達走過去默默的撫了撫她的后背，她倚靠在艾達肩膀上，耳語了幾句，然后走進房間關(guān)上了門。

    “好吧，如果法比安來搶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想我會說服法官將我判給mama的，你知道的，孩子的意愿也很重要。我不認為法比安會喜歡我，或許沒幾天他就受不了將我送回來了，我記得社區(qū)社工的電話，老師要我們記住的，我會求助社工，告訴她我爸爸是一個多么差勁的爛人?！弊粢帘持鴷鲩T，坐在艾達的車里宣講著自己的小小演說。

    艾達笑著說：“佐伊，你爸爸不是一個爛人。相反，如果你看到他一定會非常喜歡他。我認識你爸爸的時候，他非常風趣幽默，長的也很帥，所以才吸引了你mama。你mama是因為一只豹子和你爸爸分手的，等分手沒多久，你mama發(fā)現(xiàn)有了你。不過你mama決定給他一個懲罰，不告訴他有了一個女兒。我說過，成年人的感情是很復雜的，比如赫斯特和法比安?！?/br>
    佐伊雖然什么都知道，但她也只有六歲，艾達的話讓她迷惑了。小腦袋瓜里不再是數(shù)字或者字母，而是塞滿了對法比安這次回來的猜測，還有，那只豹子叫什么。

    艾達路上給她講了一個簡短的故事：

    瑪?shù)铝者@次回到了她的祖國，她的故鄉(xiāng)。她的故鄉(xiāng)很冷，冬天會下雪。瑪?shù)铝盏墓枢l(xiāng)春天在四月，會開滿黃色的迎春花，光禿禿的樹枝上只有梔子黃色小小的一朵一朵的迎春花。她的故鄉(xiāng)有一座故宮，不過沒有最大的最出名的故宮那么漂亮，是矮矮的破舊的屋檐，一切都灰蒙蒙的。她們是在秋天回去的，大片大片的落葉鋪滿了人行道，金黃色的，橘色的，大片大片的落葉就像是絲綢錦緞一樣漂亮，會有人將落葉掃起來，堆成一堆。然后放學的時候，淘氣的孩子們就會跳到不高的落葉堆上，成堆的落葉便鋪撒了一地。

    瑪?shù)铝照f，這里春天的時候也會這樣，路上鋪滿了成團的像棉花一樣的柳絮，還有像毛毛蟲一樣的麥穗狀的東西。踩上去沒有聲音，她小時候以為這些是毛毛蟲，一定要爸爸mama抱著才肯走，不然就會哭著站在路邊說什么都不肯動。

    她們?nèi)タ戳嘶┪镳^，化石博物館旁邊有一個雕梁畫棟像皇宮一樣的地質(zhì)學院。學院前邊是文化廣場，立著一個裸體的巨人。在瑪?shù)铝盏淖鎳?，很多人都覺得那個裸體的巨人非常尷尬，因為他就像大衛(wèi)像一樣將一切都事無巨細的雕刻了出來?，?shù)铝照f那個地質(zhì)學院真的是皇宮，在歷史上，它是根據(jù)故宮的皇宮來修建的，想要當做新的皇宮來使用。但是隨著歷史的變遷，那個故宮并沒有能正式投入使用，皇帝沒能住進去，就變成了地質(zhì)學院。

    “為什么皇帝沒住進去？皇宮不就是皇帝的家嗎？”佐伊問。

    艾達解釋說因為瑪?shù)铝盏淖鎳羞^一段非常非常痛苦的歷史，那個皇宮就是痛苦的歷史的一部分。那是一個假皇帝，就像是加菲貓去冒充王子那樣，那個皇帝就是加菲貓，他修建了一個假皇宮認為自己是皇帝，他想成為真皇帝去驅(qū)使百姓成為別人的奴隸。但是他還沒能住進去，百姓就推翻了他的統(tǒng)治。

    瑪?shù)铝諑е_去了御花園，還去看了雕塑廣場，那里面有許許多多國家著名作品的仿品，比如很出名的斷臂維納斯。她們吃了很多好吃的當?shù)匦〕院惋埐?，漫步在市中心商圈的路上，捧著炒粉邊走邊吃，瑪?shù)铝照f炒粉是一種土豆小吃，土豆浸泡在水里就會得到淀粉，然后淀粉水解加熱變成了脆脆的，黏黏的小吃。里面加上芝麻醬，醋，醬油，芫荽，蒜。秋天很冷的夜晚，站在有橘黃色燈光的小攤前排隊等著一碗熱乎乎的小吃捧在手里。

    “我也想吃，瑪?shù)铝諘鰡?？”佐伊想不出來那是什么味道，熱乎乎的煮土豆她知道，酸溜溜的土豆泥她也知道，干脆脆的薯條她還知道，但是想不出來炒粉這種土豆做出來的小吃是什么味道。mama很喜歡胡桃芝麻醬抹面包，他們會去壽司店吃壽司沾醬油和醋。蒜是做牛排會煎一下的東西，芫荽是瑪?shù)铝蘸芟矚g吃的蔬菜。但是這些都混在一起，她想不出來會是什么味兒。艾達說很好吃，可是用壽司醋加土豆和胡桃芝麻醬加一點蒜和芫荽煮土豆，真的會好吃嗎？

    艾達說她不知道瑪?shù)铝諘粫?，瑪?shù)铝蘸苌僮鏊膰业娘埐恕?/br>
    她們走在冷風里，還去吃了肯德基冰淇淋?，?shù)铝蘸芟矚g在冷天吃冰淇淋，說這樣就會融化的慢了。

    在菜市場，深秋的時候會搭起來一排一排的木頭房子，用木頭打出來一個大大的框架，然后四周圍上塑料布和厚厚的毯子，門口也是。她們必須掀開那個毯子才能進去木頭房子，每個房子是一個攤位，里面擺著許多白菜，土豆，茄子，蔥。那里的蔥和佐伊現(xiàn)在一樣高。屋子里點著煤油燈照明，還有燒炭的取暖爐，大家穿著厚衣服進去木頭屋子取暖，主人就會熱情的讓開一個位置讓大家取暖。

    遠遠地看，木頭房子的縫隙都亮著橘色的光。

    賣魚的人會把魚擺在防水布上，還有鋁皮做的架子里有著一汪水，養(yǎng)著活魚?，?shù)铝照f等到冬天，這些魚啊，冰淇淋啊都會直接擺出來放在防水布上，因為天氣非常非常非常冷，魚都會變成雕塑那樣的凍魚，冰淇淋也不會融化。只有零度的時候才會滿街賣糖葫蘆，因為糖在那個溫度的時候凝固起來是脆脆的，就像是威化餅一樣脆。最頂上的糖葫蘆會有很大很大一片糖片，就像是皇冠一樣，是糖葫蘆之王?，?shù)铝彰看味紩I糖葫蘆之王吃。糖葫蘆最外層是糯米做的紙，用那個包住。上次瑪?shù)铝召I的糖最外層的薄薄的白色的紙就是糯米紙。

    秋天，滿大街都冷的從門里往門外冒霧氣。一切都慘淡而白蒙蒙，天空看起來就像是變高了，變成了比湖水還透明的淡淡的水藍色，太陽雖然還那么耀眼，但不再是金黃色了，它變得發(fā)白，照在人身上就像是貓肚子一樣暖，但無法抵御寒風，稀薄的溫暖很快就會飄散。云朵也變得寡淡，就像是可爾必思的味道。

    “到了，佐伊，放學見?！卑_停住了話頭，也停住了車。佐伊看到了校車的影子，趕緊松開安全帶跳了下去，然后熱情的揮手說：“再見，外婆，晚上見?！?/br>
    “還有法比安，mama應該知道我很愛她，我永遠會愛她，不管那個法比安有多像水果蛋糕?！弊粢令D了頓，補充說，然后小跑著去站點跑上了校車。她坐在最后一排，因為這樣就可以看著后面的玻璃對艾達揮手告別。

    艾達閃了幾下車燈作為揮手。

    “瑪?shù)铝?，你需要我和你一起去，你知道的，我堅持這么做，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法比安。不，別道歉，我們之間不需要道歉，你知道我的意思?！卑_在車里給瑪?shù)铝沾螂娫?，她堅持要瑪?shù)铝蘸妥约阂黄鹑タ捶ū劝病，數(shù)铝帐莻€脆弱的家伙，看到法比安肯定和赫斯特一樣，她可不會讓命運戰(zhàn)勝平靜的生活，為了佐伊，為了赫斯特，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為了瑪?shù)铝铡?/br>
    掛了電話，啟動車子，哼著Lyre，n，Rhapsody的。

    法比安最好別是來要撫養(yǎng)權(quán)的。她和佐伊一樣，開始在心里默默的宣講著即將發(fā)表的動人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