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見云(1)
滴—— 滴滴—— 滴滴滴———— “哎,我說前面怎么回事兒???!好狗不擋道不知道嗎。” 馬路上一輛黑車車主搖開車窗玻璃,偏頭出來朝前面的車破口大罵:“孫子跑不起來就他媽給老子靠邊!你當(dāng)馬路是你家的?!” 不止黑車,這條馬路上其他車也紛紛搖開車窗,司機們要么瘋狂按喇叭,要么口吐芬芳,可惜擋在他們前面的一排車置若罔聞,由著別人罵,沒有加快速度,也沒有搖開車窗回?fù)羧枇R,他們像聾了一樣,自顧自行駛在馬路上。 堵在所有車輛前方的一排車類型不同,行駛速度、前后也不整齊,但卻都非常有默契的沒有給后方任何車留有超車的空隙,看似毫無章法,實則將整條由西向東的馬路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沒有一輛車從他們中間超過去。 后方眼尖的車主看到龜縮的一排車的前方行駛著一輛限量版勞斯萊斯,雖然沒有停止辱罵,但卻心里有數(shù)地掉頭了,他只當(dāng)前面那排車的車主都是慫人,不敢跟那輛勞斯萊斯太近。 保平安是第一次開車,之前看王虎開過,默默將cao作記了下來,但是正經(jīng)上手的時候,還是會緊張,車輛也在偏頗歪扭中行駛。令他松一口氣的是,今天馬路上沒有人跟他搶道,一條大道,任他怎么偏斜,只要不沖到對向車道,就不會撞上任何車。 他也不會看什么后視鏡,沒發(fā)覺后方的異常,只憑著記憶中的路線一路忽快忽慢、左閃右閃將車駛?cè)チ死铣菂^(qū)。 秋深了,街邊落葉該掉的都掉完了,只剩光禿禿的樹干,零星幾片葉子依依不舍地從樹干上飄落墜地,輕如鴻毛。 保鋒拿著茶杯站在窗前,定神看了一會兒,直到女人過來拍他的背,“老公,看什么呢?這么入迷?!?/br> 女人雖一臉病容,但從骨相上看得出來是個美人,保鋒癡癡地望著她,溫聲道:“沒什么。明天又該治療了是嗎?” “嗯……”女人輕聲答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太累了,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吧?!?/br> 與往常不同,保鋒這次沒有執(zhí)著于要陪女人去醫(yī)院治療,而是笑著跟她囑咐了許多獨自去醫(yī)院的注意事項,女人抱著保鋒的腰跟他撒了好一會兒嬌。 兩人黏膩半天,女人手機響了,是她在小區(qū)里認(rèn)識的朋友,突然約她一起去超市搶購打折商品,她一開始不想去,最后聽東西實在便宜,便想拉著保鋒一起去,保鋒說今天下午不想出門,讓她自己去。 保鋒從來沒有拒絕過女人的要求,這讓她有點奇怪,不過隨后保鋒又半嚴(yán)厲地警告她:“買東西可以,不許買零食,飲料更是不允許,在外面偷吃也不行,回來我要是問到你身上味道不對,看我怎么收拾你?!?/br> 女人笑笑說自己知道了,迅速換好衣服拎上包就打算出門。 臨走到大門口,保鋒喊了她一聲:“梅梅!” 女人轉(zhuǎn)身,她雖然早已不是小姑娘的年紀(jì),但沖保鋒笑起來時臉上還是一派純真又無害,與在外人面前時很不同,她笑問:“怎么了?” 人叫住了,卻不知道要說什么,愣過片刻,保鋒走上前給她理了理衣領(lǐng):“我不陪著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走路要看路。交朋友可以,聊以前的事絕對不可以,一個字都不行,聽懂了嗎?” 保鋒聲音溫柔,說出來的話卻不容反對。女人點點頭,嗔怪道:“你把我當(dāng)腦殘得了,這種事說多少遍了。” 保鋒湊上去啄了一下女人的唇,“什么時候輪到你嫌我啰嗦了?” 兩人老夫老妻,什么親密的事都做過,但這淺嘗輒止的吻卻讓女人不好意思起來。保鋒一直都很好看,是那種女相的好看,不過隨著年齡增加,面相上愈加成熟,少了幾分女氣,反而多了男人英俊硬朗的氣質(zhì)。女人臊紅著臉,別扭地說:“知道了,小袁在等我,我走了?!闭f完立馬擰開門鎖,沖出門外,再啪的一聲帶上大門,將心跳聲隔絕在門外,免得被自己老公聽到了要笑話。 保鋒看著關(guān)閉的大門,用拇指指腹輕抹嘴唇,似在回味,他勾勾唇角,重新拿起茶杯,又站到窗前望著外面。 過了不到十分鐘,大門被敲響,急促而又沉重的敲門聲暴露了門外人焦急憤怒的情緒。 保鋒面色如常,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慢悠悠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開門的一剎那,一把刀直戳保鋒左肩位置,門外的青年下了蠻力,刀刺入身體很深,隨著刀尖被再次拔出,鮮血瞬間侵染單薄的家居服。 保鋒從頭到尾只悶哼了一聲,見青年沒有再動作,他側(cè)身大開大門,淡道:“進來說吧。” 淡定得像個沒知覺的人。 青年拿著帶血的小刀,面色冰冷地走入屋內(nèi),徑直走到沙發(fā)前坐下。 保鋒坐到青年對面的沙發(fā)上,兩人中間隔了一張小茶幾。保鋒的傷口一直在往外冒血,不一會兒就從上衣浸到褲子,兩人都像沒看見似的,相對而坐,互相直視。 保鋒左胳膊抬不起,僅有右手給青年倒了一杯茶,吃力地推到青年面前:“你比我想象中來得要快。剛看樓下,你是開車過來的?” 青年不語,只是警惕又憎惡地看著保鋒。 左肩血流不止,保鋒額上滲出了細(xì)汗,他笑笑:“安安,咱們還是第一次像這樣,坐下來說話吧?” 保平安沒心情跟他閑聊,開門見山地將口袋里的儲存卡拿出來放在桌面上,隨后又掏出手機,手機界面停在播放鍵上,他用冰涼的指尖輕輕一點,手機里立馬發(fā)出了女人的尖叫聲,然后是一陣東西砸碎、有人滾落樓梯的聲音,從音頻里的回音效果可以聽出,那是在樓道里發(fā)生的事。 慢慢音頻趨于平靜,一個小心翼翼的腳步聲響起,由近及遠,像是在下樓梯,然后一個冰冷的男聲問:死了嗎? 此時音頻里出現(xiàn)第二個女聲,聽得出來是腳步聲的所屬人,女聲聲音顯得迷茫又無措:嗯…… 男聲再次道:過來。血流出來了,別把鞋底弄臟。 那個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由遠及近,像是在上樓梯,最后在男人身邊停下。 音頻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保平安咬了咬牙,強忍沖過去再給保鋒一刀的沖動,冷笑一聲:“自導(dǎo)自演?” “你比我想象中變聰明了很多?!北dh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似乎是想補一下正在源源不斷從體內(nèi)往外流的血水,可惜杯水車薪,他仍笑容溫和,比保平安見他的哪一次都更接近于他真實的面目,沉穩(wěn)、冰冷、透著寒氣,“看來我得上門去感謝一下邱律師?!?/br> 聽到邱鳴旸的名字,保平安臉色更冰,他坐于沙發(fā)上,雙膝微開,雙肘撐在膝上,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tài)盛氣凌人地看著保鋒,半晌舔舔后槽牙,將屋子環(huán)視一周,慢慢起身走到窗前,從一排老式暖氣片后面摸出一部正在錄像的手機。 他看著手機嗤笑一聲,笑容轉(zhuǎn)瞬即逝,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揚臂便將手機砸向保鋒。 保鋒不偏不躲,堅硬的手機正中腦門,砸出一道口子,鮮血從頭頂流下,保鋒不得不閉上一只眼,抬手擦了擦血跡,隨后將身體往后一仰,靠在沙發(fā)背上,帶著全身的血腥味看著保平安笑道:“脾氣真大,果然是那老太婆帶出來的小雜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