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今兒早上新穿的。
書迷正在閱讀:腹黑皇女傲嬌夫、她的管教主(sp/sm)、平庸男的十段升級、與各種人外生物交合的實錄、婊子、腦洞短篇合集、【原神】凱亞說他知道錯了下次還敢(雙)、三五女孩想要被飼養(yǎng)、[文野/all宰]烈性愛意、任務(wù)完成后男主們都黑化了
總算給了賀遠一個口子。樓前樓后能貼的墻面已貼滿了,批判的陣地一路鋪上二樓,頂樓都無礙,窗口懸下來一幅幅標(biāo)語。蘇傾奕從他剛掃出來的拐角又拐進去,真找了處旮旯面壁。 四下望望,賀遠也跟過去。當(dāng)然不是真跟,是從樓的另一側(cè)迂回。 七八米的間隔,竟是半個多月來他離蘇傾奕最近的一次。從右手邊的大字報一張張看過去,碰到有眼睛同觀他就多停一陣,人走了他再緊挪兩步。兩步,兩步,他聽見蘇傾奕的聲音了。 蘇傾奕同時也瞥見他,驚得,肩膀一提,繃著臉朝后張了一大圈。一瞬間賀遠以為他在提防看管,但馬上明白不是,他是擔(dān)心孩子也在。 “沒帶他來?!辟R遠說,心咚咚的像干什么壞事。 蘇傾奕肩膀沉下來,面壁著又給了賀遠一瞥。這一瞥真像干壞事了,光天化日下偷情,倒把賀遠弄得有點怔。賀遠一直怕蘇傾奕撐不住,受不了,猛一見到自己不知會是個什么表情,八成要紅了眼眶。他都盤算好頭一句和蘇傾奕說什么,就說忍一忍,扛住,且配合他們低個頭認(rèn)個錯,咱不一般見識,啊,有空我就過來看你。 倘若蘇傾奕聽不進,滿身抵觸,或者人干脆頹了,賀遠就把孩子搬出來,說蘇思遠等你回家呢,天天念叨你,你不想他?這么說應(yīng)該夠蘇傾奕打起精神。 若這也沒用,賀遠就要著急了:你一個當(dāng)爸的人,還不如孩子懂事,孩子都知道忍一時海闊天空,知道幾口人誰也不能缺,你就不管了?你心里有我們嗎? 來時賀遠求了一路,別讓話到這個地步。真好,連頭一句都免了。一碰蘇傾奕的眼神,賀遠就明白他心是穩(wěn)當(dāng)?shù)模瑳]動那不該動的念頭。這陣子滿大街都造反,滿大街都可能被造反,不是兒戲啊,哪座樓上沒跳下來幾個,哪面湖里沒漂上來幾個,賀遠就怕蘇傾奕想不開也走了這一步,那讓他可怎么活。如果可能,他真想和蘇傾奕換個個兒,斗他吧,他反正心眼小,只裝得下自己在乎的,不在乎的都是可無可無,就給他們糟踐去;他不像蘇傾奕,心里沉的太多,弄不好就給什么攪一棍子,翻出浪。 彼此又交換一個眼神,同時開了口。 “能送嘛你告訴我,我給你捎?!辟R遠說。 “給我?guī)纂p襪子吧,還有內(nèi)衣。”蘇傾奕說。 “天涼了,睡覺冷不冷?毛衣毛褲也要吧?” “還行,就是襪子濕了總不干?!?/br> 話都是沖墻說的,誰也不敢使勁盯著誰。賀遠這時去看他的腳,還是走時的那雙單布鞋,黑得泛白,像泡過水。 “你等會兒?!辟R遠說著走開了,再回來,渾身越發(fā)警惕,左看看右瞧瞧,終于給他逮個空當(dāng),蘇傾奕感到自己的上衣口袋被重重地一拉,轉(zhuǎn)瞬又一輕。 “今兒早上新穿的?!辟R遠跟接頭似的,說兩句話還要蹲下去扥扥褲腳,裝模作樣。 蘇傾奕伸手到口袋里一摸,鼻子酸了,但心里的嘴角翹起來。賀遠什么時候都這么暖,還帶著體溫呢,能抱一下就好了?,F(xiàn)在是萬萬不敢。 前些天蘇傾奕夢見賀遠,很難得的一個夢,因為難得入眠。至今蘇傾奕仍住在圖書館的地下室,地下室不見陽光,燈卻晝夜長明。陰暗角落里的害蟲最怕亮,怕什么招呼什么,就照得它們無所遁形,看它們老實不老實,不老實就蒸了、煮了、炸了,為民除害。一到睡覺時間,桌椅搭起的鋪板吱吱呀呀,這個翻完那個翻,翻多了,門口就有聲音吼:“老實點!” 蘇傾奕兩天睡四個小時,還不知這四個小時有沒有真睡著。有天起來他被看管問話,說:“你夜里笑什么?” “我沒有笑。” “你的意思是我胡說,污蔑你?”看管眼皮一挑。 “我不是這個意思?!碧K傾奕眼皮一降。 “再問你一遍,笑什么?想好了說?!?/br> “我可能做夢了?!?/br> 蘇傾奕企圖含糊其辭,反而被看管揪住苗頭,問他做了什么夢,能笑出來,看來是美夢,什么美夢?一聽就是準(zhǔn)備上綱,蘇傾奕索性先一步上綱,說自己是戴罪之身,別無所求,唯盼著盡早改造好,回到群眾的隊伍中,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看管說:“你這不是美夢,是白日夢?!?/br> 免不了又是一篇檢查。蘇傾奕沒有心情想誰打了他的小報告,人人在寫自己的材料,寫其他人的材料,誰也怨不得誰。誰不希望早日“解放”,逆來順受正是因為太想過回原本的日子。 現(xiàn)在除了賀遠,蘇傾奕誰都不信,跟誰他都不說絕對的實話。他對賀遠的信任已使他不必問出“孩子好不好”、“我的書本替我收拾了沒有”、“某某樣物品千萬不要讓人抄走”……甚至他都不問賀遠來沒來看過他,他或許看不見賀遠,但足夠感覺到。他的工資已經(jīng)停發(fā),孩子和家里的一切全要指靠賀遠,他心里好清楚他該在乎什么,該為了什么撐住。賀遠看他的眼神里多少還是存著幾分焦慮,幾分惴惴,他幾次想說:我不會的,我舍不得,也不甘心,你摟著我說過總會過去,我相信你。但他試了幾次,張不開口,總覺得rou麻。 看管在路那邊呵斥他繼續(xù)掃地,他最后對賀遠說了句:“我想早點回家見你和孩子。別讓小遠來。” 賀遠蹲在地上,咬著牙朝他點頭,把眼眶都點濕了。 問題蘇思遠哪是省油的燈。他從奶奶嘴里聽聞賀叔叔見著爸爸了,立刻吵著也要去。賀遠不讓他去,說:“你去干嘛,看你爸熱鬧啊?” “我想跟他說句話?!?/br> “嘛話,你告訴我,我給你轉(zhuǎn)達?!?/br> “我自己跟他說?!?/br> “不行。你想干嘛都行,就這個不行?!?/br> 蘇思遠老實了。但等賀遠再去學(xué)校,他偷摸尾隨。 “誒——你這倒霉孩子,讓你在家看家?!边M了校門賀遠才發(fā)現(xiàn)他。 “我就想見見我爸,我好久沒見過他了?!?/br> 一臉可憐,賀遠最怕他來這一套,唉一聲:“你爸不想讓你來?!?/br> “已經(jīng)來了?!?/br> 賀遠猶豫一陣,說:“那咱提前說好了,不許亂跑亂喊,做得到嗎?做不到現(xiàn)在回家?!?/br> 蘇思遠連連點頭,保證從頭到尾聽指揮。 保證真奏了效。他看著自己父親被人推來搡去,聽人們批判他,打倒他,一聲沒出。但賀遠知道他哭了。他站在賀遠身前,肩膀控制不住地顫。賀遠把他扭過來,摟著他,不讓他再看。 蘇思遠的個頭剛到賀遠胸口,不知哪來那么大蠻力,頭扎在賀遠身上,一撞一撞往那心窩頂。賀遠托著他,就讓他頂。他也沒處可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