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同學(xué)，我對你有點眼熟?！彼痪o不慢，“第一次是在人民醫(yī)院的外科大樓，四樓洗手間廁所門口。如果你忘了，那里有攝像頭。”

    他媽又開始激動起來，“別給老娘扯東扯西！你就算扯掉王母娘娘的褲底子也照樣上不了天！我兒子受傷是事實，醫(yī)藥費跑不了！多個男的了不起了？一根小棒子還打不死兩個大罩子的，少給我耍棒槌，糞坑一蹲就是地兒，說個話沒屎干脆！”

    “李佳媽，請你放尊重點！這里好歹是學(xué)校！”

    “林校長我不跟您說這些，誰得罪我我找誰。老娘命苦把這畜生扯大，一天到晚不給我省心，養(yǎng)條狗崽子都比他強(qiáng)，老娘要是不逼他，還死活不想告訴我被誰打傷的，這個窩囊廢沒用的閹小二，打死也就不給我添堵了！”然后掃視著在坐的人毫無顧忌地大罵，“王八坑里還填不了你，挖空的溝渠子大便蟲死絕，命好的都能拱出祖墳！蟑螂不是蟑螂蚯蚓不是蚯蚓，沒眼的蝙蝠插雞毛自以為什么好鳥！屁蛋子長瘡當(dāng)養(yǎng)蚌，一屁眼蛆臭死一窩豬圈……”

    我忍不住想給她點教訓(xùn)，旁邊的蕭承拍了拍我的手，不動聲色。

    終于她罵了一陣看到?jīng)]人應(yīng)和，便干愣愣地站在那里喘氣。

    “那么我接著說。”他平靜地開口，“第二次是在金陽大道紅杏支路天橋第二個岔道口，那里很偏僻，攝像頭早就壞掉了，所以你兒子的刀傷和診斷證明以及護(hù)理記錄都可以片面的反應(yīng)出他像一個受害者。不過那晚我開了車，車上有行車記錄儀，他們打架的全部過程上面一清二楚。而這些，在你剛才情緒激動的期間我已經(jīng)讓人著手配合警方調(diào)查取證，包括李佳第一次在醫(yī)院毆打他的視頻。我猜，不出半個鐘頭就會有結(jié)果。法律是死的，它無法在你的嘴里變出花樣，更不可能被你的想法所左右，如果可以的話，你的丈夫也就不會坐牢。”

    “女士，這里再來說一說你的兩個觀點?！?/br>
    蕭承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慵懶和清冷，就比如一個脾氣火爆的急性子和一個性格溫吞的慢性子永遠(yuǎn)吵不了架是一個道理。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卻總有自己的節(jié)奏，讓人情不自禁就被他帶動。

    “第一，您說我上不了天，我贊成。法律大不過天，牢房高不過天，不過我照樣可以把您送到看不見天的地方，而且讓一切都變得合理合法。第二，你說自以為是不是好人，我也贊成。如果我是好人，看你這么急需用錢的份上，我也一定會施舍一點。不過，既然我沒這份好心，那這錢你鐵定是要不到了，這邊的兩次醫(yī)藥費馬上就會報過來，希望你能夠一次性付清?！?/br>
    她的表情馬上變了，動了動嘴，罵了一句“街流死耗子…”突然就不再說話。

    “媽，不鬧了，我們走吧?！贝蟊强壮读顺端男渥印?/br>
    他媽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蕭承繼續(xù)說道：“那么我的問題來了，你是想打官司還是私下賠償？別擔(dān)心，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幫你們，如果他贏了，報酬仍舊是我來支付。如果他輸了，你們也可以在牢房跟親人團(tuán)聚。”

    大鼻孔的媽畢竟是氣粗理不粗，通常情況下罵一罵占點小便宜也就行了，沒真正見過什么世面。這次估計是大鼻孔的醫(yī)藥費太貴，所以就想找機(jī)會撈回來。結(jié)果現(xiàn)在一聽要坐牢就有點氣懨了，“老娘不打官司?！?/br>
    “如果是告你意圖敲詐，你也脫不了干系。”

    “敲詐？”她聽得臉色頓時刷白。

    “所有證據(jù)都顯示是你這一方先動手打人，如果反要我方賠錢，不是敲詐是什么？哦，對了。你剛才的話我已經(jīng)錄下來，那些侮辱性的語言所帶來的精神傷害，依然可以成為我起訴你的原因。就算不坐牢，也會給你造成一定的經(jīng)濟(jì)損失，如果到最后，你不僅要賠錢，還會毀了你的兒子和整個家庭，你也要繼續(xù)堅持么？”

    她終于不再說什么，眼神一下子就垮了，渾渾噩噩地往門外走去。大鼻孔一步不離地跟著她。

    “等等?！笔挸薪凶〈蟊强?，“你十七歲了，是完全負(fù)刑事責(zé)任的年齡。這次算是送你的人情，事情鬧下去吃虧的是你自己，所以還不如一筆勾銷，做不做得到？”

    大鼻孔點了點頭，摻著他媽出去了。

    他們一走，校長便舒了一口氣，“蕭總算是給我?guī)土藗€大忙。”

    蕭承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

    “蕭總，您跟南糖同學(xué)是什么關(guān)系？從沒聽說蕭家還有另外一個兒子。”

    “蕭家的八卦報道一向不靠譜，外人不知道的才是真的?！?/br>
    “就見過幾次面，我們不怎么熟。”我對蕭承說道，“你沒事就出去?！?/br>
    “好好說話，一個學(xué)生怎么能這樣沒教養(yǎng)?！毙ｉL邊訓(xùn)斥邊跟蕭承道歉，“見諒，這孩子不怎么好管教?！?/br>
    “今天把我喊到這里，不是想教我怎么做人而是想趕我走的吧，有話直說?！?/br>
    “南糖同學(xué)，學(xué)校給了你很多次機(jī)會，可是你自己沒有好好把握，還惹下不少麻煩，學(xué)校對你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望你今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吸取教訓(xùn)謹(jǐn)言慎行，做個有出息的人，不要到時候一事無成才來后悔。”

    “說完了？”我起身要走。

    蕭承把手搭了過來，輕輕按住我。

    話卻是對著校長說的：“我們談?wù)務(wù)??！?/br>
    校長給了班主任一個眼色，她心領(lǐng)神會地退出去關(guān)上了門。

    蕭承說：“我本想以十二塊的價格，把校外那片地轉(zhuǎn)出去，自己收點零花錢就好。不過施工方認(rèn)為，如果加上另外一千平的地，哪怕二包價格不貴，他們也賺不了什么錢。畢竟做那一千平完全是給你們學(xué)校無償獻(xiàn)血，學(xué)校的利潤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可不包括這一條。那條巷子爛了這么久沒人敢接，大家心知肚明，一旦和政府掛鉤的事其中必定波折。今年突然著急洗牌肯定是和上面的政策有關(guān)，所以這事不好辦。”

    校長不茍言笑的臉上盡管端得松和，舉止卻比往日更謹(jǐn)慎：“所以只有蕭總能辦，畢竟一包是直接從您手上來的。施工方不是賺錢，而是怕賺不安全的錢，您有一手資訊，有沒有利可圖，您心里絕對會算。政府那邊既然親自下來，說明這塊對后續(xù)開展建設(shè)有舉足輕重的意義，與其說它是個燙手山芋，倒不如說它是個炙手可熱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的香饃饃?！?/br>
    “上面要做的事我管不著，我靠的也不是那些人?！?/br>
    “蕭總您放心，他們不會讓您白白接下來，禮尚往來才能合作愉快。只要能順利打響第一炮，以后有關(guān)新建設(shè)的其他項目他們也會放心交給您一并經(jīng)手?！?/br>
    “我下面的人做事你不用擔(dān)心，地方項目正式動工才半年時間，效果有目共睹。”

    “這不用說，我是當(dāng)然放心的?！?/br>
    “托你的福，我倒是可以預(yù)見這所高中近半年內(nèi)的發(fā)展雛形。”

    “哪里的話，主要還是蕭總的信任和支持?！?/br>
    “這孩子讀高幾了？”他突然不痛不癢地問了一句。

    “高三了?！毙ｉL看了我一眼，馬上接道。

    “以后是沒機(jī)會看到學(xué)校未來的風(fēng)光了?！?/br>
    校長頓了頓，“其實南糖同學(xué)也只是一個受害者，如果他以后能安分守己，學(xué)校還是能再給他一個機(jī)會的，老師也不愿輕易放棄每一個學(xué)生。”

    “南糖同學(xué)，如果你這次考試的綜合成績名次在班上的中游水平，那么你可以繼續(xù)讀完高三?！?/br>
    我完全一個懵逼狀態(tài)，好端端地，我怎么又不退學(xué)了？

    直到下了樓梯，我才明白過來?！八裕覜]被開除？”

    蕭承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你怎么會來學(xué)校？”

    “我進(jìn)了你的同學(xué)群，你一個朋友加了我，所以我就知道了。”

    進(jìn)群？朋友？

    一句話掀起我無盡恐慌，“你進(jìn)去干嘛？加你的人是誰？天...向御？你跟他說了什么？”

    “工作，不然我還要等你感冒好了繼續(xù)幫我么？”

    我才想起來之前幫他做的事，因為生病才弄了一半。我本來沒把他的事放在心上，耽誤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剛才你不是還在和校長說不準(zhǔn)備做那小巷子的嗎？怎么之前又那么著急？你是不是耍我？

    “上次是初步評估，我沒說一定會做。”他又摸我頭發(fā)，“而且決定權(quán)在自己手里，當(dāng)然要盡可能榨取更多利益。比如你重新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

    他這么一說我更加覺得他另有打算，不知又要怎么整我，哪怕有陷阱我也只能硬著頭皮問下去，“你到底跟他說了什么，不然他怎么會找你幫我？”

    “我就在群里說了聲辛苦，你朋友還挺聰明，直接問你跟我的關(guān)系?！?/br>
    “你...怎么說？”

    他看了看我沒作聲，拐了個道走了。

    我氣都差點沒喘上來，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連腳步都是虛浮。

    幸好有人在門口攙了我一把，卻是天子不正經(jīng)的臉，“驚喜不？意外不？”

    一個字一個石頭地在我心里蹦跶，一把將他攥到跟前，“他跟你說什么了？”

    “他？”天子疑惑地看著我。

    “蕭承?！?/br>
    “你哥啊，他沒說什么啊，話還挺少的?！?/br>
    我一愣，“哥？”

    “不是嗎？我問他的時候，他說是你哥。”

    “沒說別的？”

    “還能說啥？我倒是想跟他聊來著，你哥他是大忙人嘛?！?/br>
    “別‘你哥’地亂叫，我跟蕭承沒什么關(guān)系?！蔽宜闪艘豢跉夥砰_了他。

    “我知道你跟蕭家有點別扭，不過他能在關(guān)鍵時刻救你也算仗義啦，大鼻孔上次那事還不是他幫的忙。哦，我剛才看到了，那他媽才是霸道總裁該有的樣子，鎮(zhèn)定自如胸有成竹瀟灑氣派，靠，帥死了?！?/br>
    “你把群刪了。”

    “別氣別氣，我也是擔(dān)心你真的被退學(xué)，所以才想到你...額，蕭哥。況且我是聊了以后才知道他是誰的，我不是故意的哈?！?/br>
    “昂，老子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