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斬魔決
幽宸的臉上交雜著慌張與羞惱。他充滿戒備地瞪著黎言,生怕他再繼續(xù)靠近一步。 不過黎言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頭看向那些涌上來的妖獸。 “少主!現(xiàn)在該怎么辦啊?” 一旁的林柯已被嚇到臉色慘白。 “待在那別動。” 黎言對他說道,又瞥了眼身后的幽宸。 “你也是?!?/br> “……管好你自己的人就行了!” 幽宸皺著眉頭,額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臉色很是難看。 見他這副樣子,黎言似乎想要說什么,可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揮劍斷開了與他相連的靈線。 這時,幾頭妖獸已經(jīng)沖了上來。黎言將寒音劍持于身前,默念了段咒文后用手在劍上一拂,劍身立即泛起淡藍色的光輝。 他飛身掠出,攔在了妖獸前面。隨著道道淡藍的弧光劃出,幾頭妖獸紛紛斃命于他的劍下,同時體內(nèi)的妖氣也瞬間散盡。 幽宸看了看,發(fā)現(xiàn)那些妖獸的頭都有好好地連在脖子上,并沒有被砍下。 將先沖上來的這幾只解決之后,黎言又立刻跳出去與剩下的妖獸拼殺。 月光的清輝下,白色的身影在幾十頭妖獸之中翻飛躍動,將妖獸一個接一個地斬殺在地。 黎言所使用的術(shù)法,是將滅除鬼邪的咒法附于劍上,直接斬破邪祟體內(nèi)的妖氣。 這便是云閣聞名天下的斬魔決。 不過這術(shù)法倒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練。它十分消耗靈力,需要足夠強的靈力來支撐。而且,將咒術(shù)附到劍上這種事,若非是對靈力的控制達到一定造詣,還真做不到。 云閣的閣主,也就是黎言他爹黎白,三十五歲的時候練成斬魔決,在歷代閣主中已經(jīng)算早的。 至于黎少主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會用斬魔決這種事,任何人都沒聽說過。要不是幽宸今天親眼看到,也不會覺得黎少主竟如此低調(diào)。 雖然幽宸還挺好奇黎言為什么要隱瞞自己會斬魔決這件事,但此時也無暇過多去想。他體內(nèi)的靈力,從剛才停下鬼咒之后就一直劇烈躁動著,身體各處也發(fā)出了陣陣疼痛。 幽宸知道自己這樣恐怕?lián)尾涣硕嗑茫运幌肜^續(xù)留在這里。 于是,趁著黎言正忙著解決妖獸,他便頭也不回地飛身掠入到夜幕深處,溜了。 林柯看見了他離去的身影,卻沒有出聲。 畢竟,林可巴不得幽宸趕快消失,這會兒看他終于走了,心里不禁暗自松了口氣。 幽宸在郊外的林間一路飛掠,直到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才停下。 他剛剛走的時候,黎言已將那幾十頭妖獸解決得差不多了,想追的話很快就能追上來。 雖說幽宸日后還是會為了冰璃珠再去找黎言麻煩,但現(xiàn)在他不想見任何人,更不想被任何人看見。 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扶著樹干勉強站穩(wěn),一陣鐵銹味就從喉嚨深處涌了上來。 他皺起眉頭,吐了口血。 身體各處,尤其五臟六腑都像被灼燒一樣,疼得他冷汗不斷。 隨著眼前陣陣天旋地轉(zhuǎn),他不得不靠著樹干坐下來歇息。 一直以來,他只知道鬼咒有反噬一說,卻并不清楚到底會怎樣。因為在此之前,被咒術(shù)反噬而受傷這種事就從沒在他身上發(fā)生過。 本打算稍稍休息一下就走,可這時,周圍的黑暗中亮起了點點綠色的幽芒,緩緩向他靠近。 短暫的意識恍惚之后,幽宸發(fā)現(xiàn)自己竟被七八頭妖獸悄無聲息地圍了起來。 妖獸們用森冷的目光盯著幽宸,但就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他,并沒有任何想要攻擊的意思。 果然,這些妖獸是受了什么人的cao控。只是不知那個躲在妖獸之后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幽宸試著凝神集中注意力,很快便從附近的一棵樹上感到了微弱的妖氣。 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手中短刀破空飛出,刺入到那片枝葉的暗影處。 忽然,那里發(fā)出“哎呦”一聲驚呼,一個鶴發(fā)老人從樹上掉了下來。 對方雖然看上去年事已高,但重重落地后,仿佛什么事都沒有一樣,馬上手腳利索地爬了起來,捂著被割傷的手臂走到幽宸面前,黑著臉罵道:“你這臭小子!出手怎的如此狠辣!” 幽宸瞥了他一眼,冷冷開口說:“你找我何事?” 那老人從頭到腳地細細打量了他片刻,問道:“你使的那鬼咒,是何人教你的?”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哼!你要是不想被這些妖獸吃到骨頭都不剩,就給我老老實實地說,你與鬼姬是什么關(guān)系?” 鬼姬?這名字幽宸聽都沒聽過,便直接回答:“不認識?!?/br> “呸!黃毛小子休要扯謊!你若不認識鬼姬,怎可能年紀輕輕就召得出那樣的惡鬼?” 聽他這樣說,那鬼姬很可能是個鬼咒高手,不過幽宸確實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鬼咒極為偏門,知道這個咒法的人寥寥無幾。如果真是個善用鬼咒之人,義父興許會知道,可他也未曾聽義父提起過。 幽宸忽然對這位鬼姬頗感興趣,便問:“你說的鬼姬究竟是什么人?” “你還裝糊涂?!那鬼姬能驅(qū)使厲鬼惡靈,乃是創(chuàng)下鬼咒之人。她曾留下過幾篇鬼咒手稿,但一般人就算修個十年八年,最多也只能召出幾只小鬼邪靈。你若不是與她關(guān)系匪淺,怎可能召出她曾驅(qū)使過的白炎蒼鬼?” 那老人瞪圓了眼睛怒視著他,看樣子很是生氣。 而幽宸聽了他的話,頓時感到有些疑惑。 蒼鬼這個名字,是他為當初所選中的白色惡鬼起的。怎么,難道那鬼姬也同樣養(yǎng)過一只白鬼,并起了同樣的名字? 見他陷入沉默,那老頭以為他還在裝傻不肯說,臉上閃過狠厲之色。 一揮手,黑蛇般的邪氣從老人的掌中飛出,迅速纏上了幽宸的脖子,將他向前拽倒在地。 同時,圍著他的妖獸也開始向他逼近。 “臭小子,你要是執(zhí)意不肯說,等下就算缺條胳膊少條腿也休怪旁人!” 幽宸抓著勒住自己的那條邪氣,想把它扯開,但由于咒術(shù)反噬的影響,他已經(jīng)使不出什么力氣。 那條邪氣越勒越緊,幾乎快要令他窒息。不過他心里明白,這老頭在沒問到想知道的事情之前,是不會真殺了他的。 正當此時,他似乎聽見了幾聲犬吠。 隨后,一條體型稍大的犬從林間躥出,矯健地縱身一躍落在幽宸身前,張口就咬斷了那道邪氣。 幽宸猛烈地咳著,大吸了幾口氣抬頭看去。一條很是眼熟的灰白靈犬護在他身前,齜著牙對那些正在逼近的妖獸發(fā)出威嚇。 幽宸見狀立即撐著身子坐起,對它說:“傻憨,這些東西你對付不了。別管我,快跑!” 可靈犬不為所動,依舊擋在它前面,半分都不打算退讓。 那老頭看了看這靈犬,臉上露出不屑的冷笑。而那些妖獸似乎也改變了攻擊目標,全都盯著靈犬目露兇光。 “不用你多管閑事,趕緊走!” 幽宸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低喝了一聲。 傻憨的耳朵聳動了一下,然后就宣戰(zhàn)般地沖著妖獸吠叫起來。 突然,一頭妖獸向它撲上來。而靈犬也不甘示弱,立刻與對方撕咬成一團。 之后第二頭、第三頭也都加入進去。傻憨起初還能一個打三、四頭,但隨著妖獸的數(shù)量增多,它漸漸也招架不住了,身上多處都被妖獸咬傷抓傷。 幽宸看著傻憨被七、八頭妖獸欺負,氣得又一口血從喉中涌了上來。他就著吐在地上的鮮血,迅速畫起了法陣。 那老頭雖年事已高,但手疾眼快。他注意到幽宸打算使用鬼咒,便立刻又放出兩道邪氣甩向幽宸。 幽宸躲不開也沒打算躲,仍舊面不改色地將手掌覆于陣法之上。 就在他要催動鬼咒的時候,有兩個人分別從不同的方向飛身落下。 其中一人擋在幽宸身前,白色衣袂隨著夜風飄動,手中長劍一揮便砍散了兩道邪氣。 這個背影幽宸已經(jīng)看過很多次,瞬間的愕然之后頓時感到頭疼。 另一個身著淡青色衣衫,背部繡著三犬神的族紋圖案,還沒落地就朝靈犬那邊甩出一張符咒。 該符咒破空飛出,在妖獸之中爆裂,將撲咬靈犬的妖獸盡數(shù)震開。 “灰月!” 淡青色衣衫的男子大喊一聲,想去查看靈犬的傷勢,卻不得不先對付很快又撲過來的妖獸。 那老頭見情勢不妙,馬上就扭頭開溜。 黎言看了一眼沒理他,轉(zhuǎn)身去到青衣男子那邊,劍法凌厲地砍下妖獸的頭顱。 正陷入苦戰(zhàn)的男子看過之后立即領(lǐng)會。他躲過一只妖獸的襲擊之后順勢將其斬首,那妖獸便終于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 不多會兒,幾頭妖獸就被兩人斬殺干凈。 解決完妖獸,男子來到靈犬身旁。當看到它一身的傷時,男子不由心疼地皺起了眉頭。 靈犬見到他,也像是見了親人一樣爬起來撲到他懷里,嗚嗚地撒著嬌,用腦袋在他手上蹭了蹭。 男子溫柔地撫摸著它,語氣無奈地責備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靈犬“嗚嗚”地又撒了幾聲嬌,起身沖他叫了一聲,帶著他向幽宸走去。 而這時,黎言也提著劍來到了幽宸面前。 靈犬看到黎言,立即有所忌憚地站住了。之后,它便看見黎言用劍指向了幽宸的喉嚨。 “汪汪!” 靈犬立即沖黎言叫了兩聲,眼中透出緊張的神色。它身旁的男子也微微一怔,蹙起了眉頭。 而幽宸先是看了看泛著寒光的劍,又抬頭看向黎言。 那張冷漠的臉與往常一樣,令人無法窺探到他心中的情緒。不過,幽宸現(xiàn)在也沒那個力氣去猜他究竟在想什么,便直接問:“黎少主有何事?” 黎言冷冷地開口:“當初說了,你若敢逃跑,就當場處決你?!?/br> 幽宸聽了只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仔細想了一下,失笑道:“黎少主你是不是記性不好?當初明明說的是不許我離開你五步之遠。剛才難道不是黎少主你自己斷了靈線,把我扔在五步之外的?” 黎言凝視了他片刻,用沒有起伏的語聲說:“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老實說,幽宸還真不敢確定。尤其……如果黎言知道他是影幽谷的人,難保不會做出除魔誅邪匡扶正義的事。 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另一邊的靈犬也是擺出了想要沖上去的架勢。 青衣男子見它之前對幽宸那般保護,現(xiàn)在又如此在意,忽然有種自家孩子在外面交到了朋友的欣慰感。 于是,他開口勸道:“兩位先別急著動手,有話可以放下劍來慢慢說……” 話音未落,黎言目光冷厲地睨了他一眼,頓時讓他感到背脊泛起絲絲寒意。 “那條靈犬三番兩次跑去我云閣偷吃,昨夜又鬼鬼祟祟潛入我院中被我發(fā)現(xiàn),不知意欲何為?” 男子一聽,立刻感到頭疼地扶了扶額,十分熟練地對黎言行禮道歉:“十分抱歉,給貴閣添麻煩了。這靈犬尚不足兩歲,偶爾貪吃貪玩……不過在下可以保證,它并無其他目的,更無惡意。” “不是受人指使就好?!?/br> 黎言說著,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幽宸。 而幽宸則是若無其事地回視了他一眼,心想自己竟錯怪了傻憨,看來之后要找機會補償它一頓了…… 想著想著,視野卻漸漸模糊了起來。他實在是覺得有些疲憊,眼皮也越來越沉。最后,他的身子晃了晃,無力地向前倒去。 黎言的眼中瞬間劃過一絲驚色,立即收了劍才沒傷到他。 幽宸就那樣倒在了地上,朦朧中好像聽見了傻憨在吠叫。只是那聲音越來越遠,最終與他的意識一同沉入到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