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真的，還挺可憐的?！睍r舒曼捋了捋頭發(fā)，胸口貼在靠背上，雙手抱著靠背仰起腦袋，“將beta變成omega后再販賣出去——就跟商品一樣?！?/br>
    “那能分到多少錢呢……”她還深思熟慮了一遍，姿態(tài)始終自在悠然。

    我的神情始終保持著僵硬，說不上來胸口忽然炸開的情緒是什么，“你為什么這么篤定，我的母親她是……”

    時舒曼胳膊一用力，腦袋又偏了回來，黑亮的眼眸睜得很大，盯著我看了好久，盯得我開始不自在，“我沒有篤定——可這就是事實啊?！?/br>
    “而且不光可以變成omega，還可以變成alpha——據(jù)說某種程度上要比前者痛苦千萬倍。易深小朋友，jiejie不建議你去嘗試?！?/br>
    我無語片刻：“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去嘗試了……”

    “那就好呀?！睍r舒曼呼了一口氣，“而且說不定…不過這也由不得你吧…畢竟還是易叔叔說了算?！?/br>
    她說的沒錯，我無法反駁。

    于是我想了想，說：“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不知是不是角度的緣故。我站立著垂眸望向她時，她少有的避開我的目光，柔嫩白皙的手指點了幾下座椅，她很喜歡笑。

    窗外還有蟬蟲的叫聲，偶爾幾縷熱風(fēng)吹進來，時舒曼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歪著腦袋，“今天好像有點熱……”

    她給我的感覺不僅僅是知道很多事情——還有可能是親眼見到過。不然怎么解釋她此時此刻深思熟慮的模樣——想著什么呢？敷衍我嗎？還是再繼續(xù)告訴我一些別的、更深層次的東西……

    不可否認(rèn)時舒曼的這張臉實在賞心悅目——也許是因為涉及自己所知曉的東西才會如此激動，又因告訴我、向我揭露這個世界某一層次的丑陋面孔而懊惱。

    她思索了好久，最終還是松懈開了緊鎖的眉頭，她忽然對我說：“正常情況下，你應(yīng)該一臉震驚地說：你在開什么玩笑啊！而不是這樣，完全無動于衷的模樣?！?/br>
    我一時啞然。

    “……那是因為，你知道的比我多?！?/br>
    我坦然回應(yīng)。

    “畢竟我的父親……不喜歡beta……你是知道的。允許我跟你相處……只是因為時晝夜?！?/br>
    時舒曼很輕地咬了下自己的唇，頗有些不甘的意味，又緩慢牽動起嘴角，露出一個漂亮的微笑。她點了點頭，回應(yīng)道：“沒錯，是這樣?！?/br>
    “你也不呆嘛……”她感嘆了一句。

    我本來就不呆，只是懶得去計較。

    時晝夜是她的養(yǎng)母，同樣是beta。因為工作上的緣故——父親是這樣跟我解釋的，經(jīng)常跟父親討論工作事宜，偶爾研究某種項目，雙方都很信任對方，合作關(guān)系。

    我不知道父親那樣重視時晝夜的原因是什么，但我還是有些好奇，時舒曼是如何知道的這些事情。

    她在自己房間內(nèi)找出一盒泡泡水，滿臉無趣地吐了幾個泡泡。我找了處地方坐下，看著她的動作，等她將泡泡水都吐差不多了，我才開口道：“你知道我父親跟時晝夜合作研究的項目是什么嗎？”

    時舒曼愣了愣，“問這個干什么……我哪知道?！苯又鴮χ业哪樛铝舜菖?。

    “你知道的?！?/br>
    時舒曼不耐地皺眉。

    “你說過，你討厭時晝夜?！?/br>
    “……”時舒曼瞇了瞇眼，“所以？”

    “我想知道……他們到底在合作研究些什么……”我回想起某天去書房尋找父親，卻見他滿手鮮血地抱著一團rou，血淋淋的，富有生命力似的在他手掌之間呼吸。

    看著很惡心。

    而另一邊站著的就是時晝夜。

    ——“還能研究什么，剛剛不都說了嘛?！睍r舒曼無語片刻，“反正是研究一些喪心病狂的事情，時晝夜——包括你的父親，易遠(yuǎn)山，都是瘋子。又或許不是瘋子，只是單純的不是人類，沒有感情罷了?！?/br>
    泡泡水沒了，她又抱回座椅靠背了。

    “易深，你這么好奇這件事，是在害怕嗎？”

    我仔細(xì)想了想，“是在害怕?！?/br>
    末了又添了句，“我很怕疼?！?/br>
    時舒曼沒有笑我了，她只是朝著我的方向走過來，俯下身摸了摸我的腦袋，滿臉無奈地說：“怕疼……怕疼就不是能當(dāng)alpha的好孩子了?！?/br>
    我任由她的動作，“可我不是alpha……我也不想當(dāng)alpha?！?/br>
    時舒曼頓了頓，聲音放得很輕，“易遠(yuǎn)山不會給你選擇的機會?！?/br>
    “……”

    我有些不明所以。

    “他會改變你?！?/br>
    “你不是alpha，他會讓你變成alpha?！?/br>
    “他會用時晝夜這個瘋女人的方法……”

    時舒曼忽然止住了話語，她盯著我的臉龐看了很久。我呆滯地望著她，有些聽不懂她的話語——每個字都能聽清、聽懂，卻始終令我感到困惑。

    我不知道當(dāng)初看到父親手中的那個rou團是什么。

    我只覺得可能是動物——可能是在做什么實驗。

    可時舒曼此時此刻的神情又不太像，她很生氣——就好像她的養(yǎng)母，與我的父親在做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

    仿佛是滅絕人性、毫無底線的行為。

    只為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可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不講理的。

    長久沉默下，某些難以言說的氛圍、情緒炸裂開來。時舒曼嘆了口氣，神色平靜。她捏了一下我的臉頰，“其實我已經(jīng)說差不多了。剩下的，你可能要自己體會?！?/br>
    “……?。俊?/br>
    “我?guī)筒涣四??！睍r舒曼自嘲地笑了笑，“因為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

    時舒曼確實做到了多活幾年。

    ——因為她只多活了這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