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如果林行知在大廳的話他一定會當(dāng)場頭痛，并在心中吶喊：“不是、那個、你女兒是不是失蹤都不一定呢你就腦補(bǔ)到她是被城堡中的某人拐走代孕去了？你這腦洞也太大了吧！”然后再對著系統(tǒng)嗶嗶：“這個作者到底怎么回事？他寫的真的不是什么“細(xì)思恐極”文學(xué)嗎？那些個被挑逗標(biāo)題吸引過來的讀者付費(fèi)后看到這么個玩意真的不會打他嗎？還是他在“錢與命”這個人性終極問題上選擇了要錢不要命??？”

    不過現(xiàn)在有比“大餅?zāi)樖й櫼稍啤?、“作者要錢還是要命”更加棘手的問題。林行知忍著酸痛，掙扎著動了動被鐵絲勒緊的手腕，對著面前的家伙喊了一聲：“喂！你！”

    背景圖呈現(xiàn)出一種特大沙塵暴來臨之前的不正常的鉛黃。面前的家伙身穿皮衣皮褲，臉戴一只可以用拉鏈拉開的黑色口罩，口罩上畫著一個大大的嘲諷笑容，看上去有些暴力叛逆非主流，還有點(diǎn)SM。他盤腿坐在灰蒙蒙的地上，聽見林行知叫喚，提溜起腳邊的旅行包。

    包里yingying棱棱的，分量不輕，他把包掄到背后，發(fā)出一陣沉悶的撞擊聲。

    “喂！你！”

    林行知又叫了一遍，企圖阻止那家伙靠近的趨勢，然鵝并沒有卵用。那家伙似乎被激怒了，不僅越走越快而且怒氣沖沖。他拉開背包拉鏈，從里面掏出一根長25寬6.2厚3.3的長條型物體，擱十米開外開始投擲，咣咣地往林行知肋骨上打。那準(zhǔn)頭，奧運(yùn)冠軍也自愧弗如。

    “欸——?dú)G——靠靠靠靠靠靠……你住手！”

    又一根金條飛來，還有三根緊隨其后。

    林行知噗噗吐血。這些金條足斤足兩，每一根都讓他身體劇痛。上學(xué)時他確實(shí)和人口嗨過理想死法是被人拿錢砸死，但那只是個形容，形容！而且自己剛剛不是還在被“王小明”追殺嗎，怎么轉(zhuǎn)眼就到了這么一個詭異的地方，還被捆在木頭架子上，綁得像個耶穌？

    “咳、咳……你別打了，我要死了……”

    “你還敢裝死？！”那家伙頓時急了，沖到林行知面前，舉起金條就要個林行知腦殼一個脆的。

    在快要被金條打死之際，林行知思路一下子就順溜了，他沒再在“住手”“別打”“疼”這些根本沒有意義的詞匯上浪費(fèi)時間，而是單刀直入：“你是誰——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我男朋友賊有錢！”

    “你還敢問我是誰？！”那家伙怒不可遏，攥著金條沖著林行知胯下就是一捅。

    27、

    “我是你的系統(tǒng)。”那家伙打夠了，重新盤腿坐下?！澳憔谷贿B自己的系統(tǒng)都不認(rèn)識。這就是你的工作態(tài)度？嚴(yán)肅點(diǎn)！”

    “滾！”林行知話兒挨了一下，疼得直抽抽，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么生氣了，上一次還是被X公教育的傻逼客服連續(xù)sao擾半個月的時候。

    林行知想：你平常就是一段電子音，問你話你還總不回答，經(jīng)常掉線失聯(lián)——你竟然埋怨我不認(rèn)識你！我怎么知道你有類人界面！對，在這個世界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一直被你耍的大傻瓜！

    剛剛的掙扎讓他成功扭斷一小節(jié)鐵絲。（里面似乎摻有別的金屬，不然不會這么容易。）他小心翼翼地把鐵絲藏在袖子里，要是系統(tǒng)敢再沖上來捅他，他就用這玩意捅系統(tǒng)的眼睛，來啊，他準(zhǔn)備好啦，看看誰先捅死誰！

    系統(tǒng)盯著林行知的腦袋，又從包里掏出一根金條。（那個包到底什么容量怎么這么多金條?。拔沂悄愕南到y(tǒng)?！毕到y(tǒng)重復(fù)一遍?！斑@里是我構(gòu)建的虛擬空間，用你們的話講，是一種精神領(lǐng)域。我們在你的腦內(nèi)對話。打斷你的肋骨，拔掉你的指甲，砍掉你的手腳，切除你部分腦葉……威脅的話我就不說了?！?/br>
    林行知聲嘶力竭：“那你剛才是在干什么？放屁嗎！”

    系統(tǒng)舉起金條，對著林行知的下體做了個瞄準(zhǔn)的動作，林行知眼前一黑，連忙說：“行行行，我不對，我檢討，您繼續(xù)——”

    系統(tǒng)收回金條，恢復(fù)了平靜的機(jī)械音：“系統(tǒng)一般不會對宿主的行為做出干涉。但是你——身為宿主——絲毫沒有通關(guān)到底的責(zé)任意識與拒絕節(jié)外生枝的憂患意識。想要在充滿jump　scare的劇情中存活，宿主你，需要一點(diǎn)指導(dǎo)?！?/br>
    哈、哈、孩子餓死了才來奶，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先把世界觀跟我說明白，為什么這么多兇殺案，這不是本黃色嗎？那個王小明是什么人，為什么要?dú)⑽?？還有大餅?zāi)?，她跑哪兒去了？最重要的，你能先給我松綁么，看在我是你宿主的份上，我快被這玩意勒成王致和豆瓣醬了?！?/br>
    系統(tǒng)玄玄叨叨的，“世界設(shè)定和你的任務(wù)無關(guān)，你也沒有這個權(quán)限，你可以把它們當(dāng)做另外一段故事，用于故弄玄虛、氣氛渲染。不過我可以給你講講誰活著，誰死了，誰是從哪兒來的。這叫角色設(shè)定?！?/br>
    “也……行?！?/br>
    “先從塔西爾家族開始。塔西爾家族是邪教的受害者?！?/br>
    “……邪教？”

    “如果遵從‘利用宗教及其他文化形成反【社會】學(xué)說，對他人進(jìn)行精神控制，實(shí)施危害【社會】行為的極端團(tuán)體’這個定義，說是邪教也不為過。嚴(yán)謹(jǐn)?shù)拿枋鍪巧衩亟膛伞Ｎ矣眯敖谭Q呼是為了方便宿主理解。”

    林行知驚呼：“你這時候考慮我的感受了！”

    “宿主是想說我體貼嗎？別客氣，這都是系統(tǒng)應(yīng)該做的。據(jù)我們觀測，每個世界都會有那么一伙人，或者幾伙人，對神明祭祀深信不疑。塔西爾家族祖上曾出現(xiàn)過數(shù)位有這種傾向的成員，他們加入邪教，為教派活動提供金錢武器與年齡適當(dāng)?shù)膠igong——作為神的短暫棲息之地，讓神的國度再次降臨?！?/br>
    這種描述真讓人不適應(yīng)。林行知表面聽著系統(tǒng)的夸夸其談，心思實(shí)際已飛向別處：之前走廊上掛的油畫……戴殘忍面具的少女，蠕動圣杯中的狂喜騎士，被癲狂人類包裹的群星之子……困頓在浩瀚海域下、【孤獨(dú)】的古神。

    “章魚……章魚哥……■■■■■■……你準(zhǔn)備好了嗎，是的我的船長，我聽不見是的是的我的船長誰住在深海的大鳳梨里——鳳梨——拉萊耶——”

    “宿主?！?/br>
    “宿主?！?/br>
    “宿主?！?/br>
    “宿主?！?/br>
    “?。俊绷中兄獑栂到y(tǒng)，“你怎么不說了？塔西爾家族出邪教徒，那希萊文呢？他也信邪教嗎？他會不會突然從哪個旮旯沖出來錘我一頓，或者把我宰了，拿我的rou舉辦什么詭異的召喚儀式？今天早上的餡餅?zāi)敲春贸?，是不是人rou做的？！”

    “……這個宿主可以放心。希萊文·塔西爾這支有王室血統(tǒng)，不會另信他神?！?/br>
    “王室血統(tǒng)？”

    “人類種性虛弱，無法讓女王孕育子嗣。希萊文·塔西爾作為近支有極大可能繼承王位。他從小就和各國的王子政要們一塊玩。想完成【成為國民級影帝收獲億萬觀眾愛與崇拜】的任務(wù)，獲得希萊文·塔西爾的好感是關(guān)鍵?！饔靶且卉S成為王也追求不到的戀人’，讀者喜歡這種爽文情節(jié)，獎勵也會更豐厚。”系統(tǒng)的手搭在林行知肩膀上，極盡所能地讓平靜的電子音顯現(xiàn)出煽動性的狂熱?！跋胍ＨR文出來，你需要繼續(xù)開發(fā)身體?！?/br>
    林行知覺得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他仍舊被綁在木架子上，像受難的耶穌，也像待烤的烤全羊。

    28、

    大廳內(nèi)疑云籠罩。

    作為城堡暫時的主人，柯林特先生依舊風(fēng)度翩翩，一邊妥帖地招來女仆看扶夫人坐下，一邊微笑著安撫劇組眾人。

    高顴骨女士不可置信地說：“柯林特先生——他們——”

    “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之后我會派人再去尋找。但是，那種話請不要再說了，沒有證據(jù)就虛妄之言?！?/br>
    “您真是位正直的主人！”燈光師一邊贊嘆一邊惡狠狠地瞪高顴骨女士。

    高顴骨女士確實(shí)沒有證據(jù)證明劇組里有人是人販子、邪教成員。她這么說一方面是因思女心切而捕風(fēng)捉影；另一方面，她是真的討厭劇組，尤其是那個一臉婊樣林行知。如果劇組沒有恰巧出現(xiàn)在城堡里，受她指控的將是同樣一臉婊樣的阮小泉。

    在高顴骨女士眼里，這兩個婊子一定想趁這個機(jī)會做希萊文的妻子。這怎么可以！公爵夫人只能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

    高顴骨女士一點(diǎn)也不覺得自己的女兒在容貌、涵養(yǎng)和地位上有什么不配。就像她當(dāng)年對失勢的塔西爾兄弟極盡侮辱，事后還理直氣壯的挾恩圖報一樣——“你們吃了我家的飯就該給我家錢花”——幫助塔西爾兄弟的明明是被她趕出門的公公，她霸占了公公的養(yǎng)老金，賤賣了公公珍藏的鐵制人魚，卻從沒想過給公公一分錢花花。

    秘藥還沒有用上，只要下到希萊文的食物里，希萊文就別想甩開婷婷，貴族身份，百億遺產(chǎn)，統(tǒng)統(tǒng)唾手可得！只要找到她的女兒……女兒……

    高顴骨女士以為會有人站在她這邊，然而并沒有，新來的探險者們像看滑稽戲一樣興致盎然地旁觀，那個銀色長發(fā)家伙甚至露出冷笑。

    “報警……我要報警——警察一定能——”高顴骨女士終于發(fā)出尖叫。

    一直默不作聲的羅德里安突然插口道：“警察不會來的。”他拉開大廳緊閉的窗簾，玻璃外面是粘稠的、荔枝果凍一樣渾濁的的濃霧?！罢严掳l(fā)禁行令。警察不會來的。我們也出不去?！?/br>
    高顴骨女士被女仆按坐在沙發(fā)上，難言的寒意爬上她的心頭。

    這時探險者小隊中的精神小伙站了出來，問：“聽你們的描述城堡里有一個女孩失蹤了？她長什么樣？是不是一米六，馬尾辮，小眼睛，大餅……啊，白胖臉，還穿了件紅衣服？”

    高顴骨女士一下子燃?xì)饬讼Ｍ?。“對，對，你見過她？在哪兒？”

    “在……”

    “在靠近城堡的路上，”同隊的壯漢嘲笑道：“那玩意在霧里一邊唱歌一邊跳舞，她唱歌可真難聽，還以為見鬼了，害老子跌了一跤！”

    隊伍里的眼睛仔打開背包，恭敬地遞出一樣保鮮膜包裹住的物品?！斑@是她身上掉的。”

    高顴骨女士看了一眼就暈過去。護(hù)士小姐辨認(rèn)了一會臉色發(fā)青，她望向家庭醫(yī)生，家庭醫(yī)生神情沉重。

    那是一塊帶脂肪的皮膚組織，是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