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解救人質(zhì)
顧蘭還處在興奮警惕的情緒中,所以當曾弋接近的時候,她很敏銳的察覺到了。 “不錯嘛,挺警醒的。”曾弋打開后排車門,扶起躺倒的云花,坐定。他換上迷彩的作訓服以后,整個人氣質(zhì)都變了,身姿矯捷,精神煥發(fā),幽明的黑色瞳仁里散發(fā)著狩獵者老練的鋒芒。 顧蘭聽不出他這話究竟是夸贊還是話外有話,短短一天的接觸已經(jīng)讓她感受到了“PTSD”的初步癥狀。 她像一個合格的哨兵該做的那樣,跟在向?qū)У囊庾R波后面,重新載入哨場。作為哨兵,她不能直觀地感受到這個哨場里的人員數(shù)目,向?qū)в邪祱鲎圆槐卣f,就算是其他哨兵,除非是處于集合狀態(tài),距離很近的情況下,互相感知也要依靠向?qū)ё髦薪椤?/br> 于是她在哨場里探索起來,熟悉這個精神場域。這比她以往對抗中接入的哨場要遼闊的多,她甚至擔心自己的精神體在里邊迷路。 她一邊在精神世界暢游,一邊又忍不住偷看后座的二人。 后視鏡里,睡夢中的云花靠在曾弋的肩膀上,微卷的長發(fā)覆蓋在他的身前,有幾縷還掉進了他的領(lǐng)口。而他只是正身坐著,手里拿著那張地圖端詳著什么。 這畫面也太自然、太親昵了!顧蘭怕再看下去自己會長針眼,于是收回目光,專注在精神世界??刹恢乔珊线€是命運的安排,她正好怕碰見了二位長官的精神體——雪豹和狐貍。 她抬起一只前爪不知道現(xiàn)在裝沒看見還來不來得及。 但是紅狐貍和她的對視告訴她,晚了。 狐貍坐在那,而那只雪豹不知道在發(fā)什么好夢,從后邊掛在狐貍身上,rou墊圈住狐貍的頸部,像舔棒棒糖一樣舔著狐貍尖尖的耳朵,狐貍面無表情地順從著,也許是被弄癢了,不時抖抖耳朵,用蓬松的大尾巴掃過雪豹的身子,表示出微不足道的抗議。 直到雪豹一個彈跳把狐貍壓倒在地,拿舌頭朝狐貍臉上胡亂招呼時,狐貍才蹬起修長的四肢反抗。 這時,顧蘭聽到哨場里響起一個頻譜,雪豹像是被誰踩了尾巴一樣,瞬間清醒過來,放開那團狐貍,露出一副警惕的樣子。 顧蘭第一次聽到曾弋在精神場里的聲音,近得就像是在腦后嗡鳴:“這是我們一級戒備警報的專用頻譜,當起床鈴有奇效。走吧,去和大部隊匯合?!?/br> “是!”顧蘭一邊在意識場里忍不住高呼kswlkswl,一邊握住方向盤。 云花現(xiàn)在的清醒程度不輸顧蘭,她離開曾弋一臂的距離,扎好頭發(fā),整理軍容。 剛才顧蘭只是看到哨場里的情景,無非是兩團毛球貼貼的事兒,她本人的夢里可香艷的多的多的多了,那當然是真人、實景、5D…… 如果曾弋接入她精神場的時機夠早,估計可以和她欣賞到一樣的情景,看著她怎么一步步把他推到在床,然后這樣那樣,變換花樣。 如果說以前的她還會為被曾弋發(fā)現(xiàn)而羞恥尷尬不好意思的話,現(xiàn)在的她早就已經(jīng)理直氣壯了,已婚哨兵對自家向?qū)П3帜欠矫娴挠@不是天經(jīng)地義,理所當然的嗎? 想到這里,她甚至吹起口哨來。 然而曾弋不會放過她,他臉上浮現(xiàn)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看樣子,花隊今天興致不錯哦?!?/br> 云花無語地白眼,又來了,興致,性致,一語雙關(guān)地貶損她。他根本不是對被她做了春夢有什么意見,而是一邊得意洋洋,一邊還要調(diào)侃她。他要是哪天不這樣暗戳戳地接這些帶著鉤子的話挑弄她的神經(jīng),也就不是他了吧? “又可以聽見菜鳥們在是戰(zhàn)場上被淘汰的哀嚎了,我看你才更期待吧?” “這批你親自挑的兵,就這么沒信心?”曾弋和她玩笑還起勁了,“顧蘭,你說,你們能不能守???” “我們會完成任務(wù)!” “你看,人都比你有信心。” “是嗎?那我們看戰(zhàn)績唄?今天要是守不住紅軍主力團的攻擊,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云花提起氣勢就把話撂下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是最近對他太好了,他又有底氣和她作對了。 “啊,這,這就不用了吧。他們第一次參加,又沒經(jīng)驗,話別說的這么死嘛?!?/br> 顧蘭一聽曾弋這前后兩句話的語氣差距,才算明白了:好家伙,原來這就叫秒慫啊。 “那個,花隊,以前您剛到鳳凰受訓,也是參加演習嗎?” “我當年,”云花一提起當年,發(fā)覺身旁的某人更可氣了,“比這殘酷。我們教官那會兒是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說句不好聽的,跟集中營一樣。也虧那時候上邊管的寬,現(xiàn)在要這么搞,能吃舉報吃到離職?!?/br> “有那么夸張嗎?”曾弋小聲反駁。 “對面指揮官是孟格,等演習完了見了面,你要不要采訪采訪他?”云花絲毫不讓步,“顧蘭,就他,你們曾政委,他就是我教官。他從第一屆帶到你們第十八屆,沒有他不參與的。他手下的受害者那能排長龍?!?/br> “顧蘭,別信你們隊長的,我都轉(zhuǎn)政工干部了,平時也就管管思想工作。” “快算了吧。”云花這下連聽都懶得聽了,剛好車輛到地,她跳下車,帶著顧蘭部署行動去了,留曾弋在車上搭建哨場。 不管平時怎么斗嘴,怎么嫌棄,怎么不和,一旦上了戰(zhàn)場,他們二人永遠步調(diào)一致,配合默契,就像左手和右手一樣和諧,哪一方都不可或缺。 不過,即便是云花和曾弋這樣的王牌哨向組合,也不是一見如故一拍即合的。云花對曾弋的第一印象正如褚家寶所言,差到極致。那時候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想知道。然而到基地的第三天,屁股還沒坐熱呢,她們就被當時的助教孟格拖上了一輛防彈車,拉著她們?nèi)ソ纪鈭?zhí)行任務(wù),解救人質(zhì)。 接到任務(wù)的當下,來自偵查營的尖兵、一向機敏的章捷就提出了質(zhì)疑:“為什么要派我們這個剛剛組建還不成熟的小隊執(zhí)行這個任務(wù)?解救人質(zhì)不應(yīng)該出動更有經(jīng)驗的隊員嗎?” “張捷同志,不要懷疑任務(wù),這只會影響你的行動,拖累你的隊友。”孟格沒有透露任何信息,但是張捷的話已經(jīng)在云花心里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報告!” “講?!?/br> “這次行動除了我們九人,還有支援嗎?” “有。向?qū)Ф牭娜麘?zhàn)友會配合我們布置哨場?!?/br> 在緊張和沉默中,云花的戰(zhàn)斗小組抵達目標地,他們按照作戰(zhàn)計劃分頭逼近建筑物。云花負責掩護在精神圖景里偵查敵情的張捷,同時盯緊東南方向的高地,防止敵對勢力外來增援。 經(jīng)過仔細摸排,確認了人質(zhì)被集中在二層樓的某房間,向?qū)ㄖ齻冋归_行動,包圍潛入。 云花握著95式短突擊步槍,蹲伏在樓梯口,汗?jié)窳苏菩摹?/br> 向?qū)冊谏趫鐾▓?,已?jīng)控制了二至三樓以外的全部三名不法分子,提醒云花她們小心剩余匪徒有所察覺,發(fā)動反擊。 昆山的向?qū)円膊皇窃诤蠓骄駡隼锔煽粗?,他們也持槍守在關(guān)鍵地點,在行動上配合哨兵作戰(zhàn)。 為了不驚動樓里的匪徒,在建筑外圍的幾位哨兵依照指示原地待命,云花和張捷成了二樓唯一的兵力。 論實戰(zhàn)經(jīng)驗,章捷比云花更足,她在哨場里對云花說:“別緊張,二樓只剩下兩個匪徒,你守住人質(zhì)間的門口,我去控制另一頭那個!” “好。” 一分鐘后,章捷拿槍鎖住一個被銬住雙手的匪徒的頭,把他帶到門前,要求他打開門。 劫匪哆哆嗦嗦地照做,門一開,里邊傳來一股難聞的氣味,十幾個被困了手腳的人抱頭在地上蹲了黑壓壓一片。 “另一個匪徒呢?”章捷在哨場問道。 “分不出來。”云花端著槍掃視這一屋子的人,他們身上臟亂,紋身的,染發(fā)的都有,像是黑社會團伙。 突然,一個鬼影從身后撲倒云花,瞬間脫掉了她手里的槍械,摘掉了她身上的一切裝備。 云花立即反身格斗,可惜對面那人的招式更加凌厲,她占不到一點上風。 章捷處置好另一個匪徒,正要舉槍,卻見云花已經(jīng)被一把手槍抵住了太陽xue。她身后站著一個矯捷黝黑的男人,青色的紋身爬滿手臂和胸口,他的頭發(fā)鏟得極短,左耳還掛著一個獸骨耳環(huán),渾身散發(fā)著野獸一樣危險的氣息。 冰冷的槍口貼著皮膚,身體被緊緊禁錮,恐懼從心底蔓延,云花的神經(jīng)緊張到了極點,她極力控制自己保持冷靜,卻難以維持在哨場的溝通,她的精神場陷入停宕,腦海中一片空白。 “放下槍?!痹苹ㄉ砗蟮姆送綄φ陆莅l(fā)出命令。 章捷維持著舉槍的姿勢,雙目通紅。 “這樣耗下去你會和她一樣崩潰的,有經(jīng)驗的軍人可不會和黑社會談條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們一樣,不殺人質(zhì)的。別拿你們的道德標準衡量我們這些亡命之徒。” 章捷放下槍,退到角落,小聲地警告:“不要傷害她!” “我盡量?!蹦莻€匪徒竟然笑了,這個笑讓章捷毛骨悚然,她意識到這是個狠角色,他竟然以說教的口吻命令自己放下槍,而自己卻只有照做,因為他說的對! 他眼中刀鋒一樣的光芒,仿佛在宣告她已經(jīng)被看穿了,這讓她不敢想象有多少戰(zhàn)友警察犧牲在眼前的魔鬼的手中。 另一個匪徒趁機偷襲章捷,卻被章捷制服在地。 “還反抗?兄弟,逃命要緊!趁現(xiàn)在,天黑了,你從后門跑,去通知弟兄們,軍隊的來了,兜不住了?!闭f著他那手指彈了彈云花印著鳳凰的臂章,示意他對面來路不小,非我可敵。 章捷瞪著眼睛看向他,發(fā)現(xiàn)自己聽不懂他說的話。他難道知道和我們對抗沒有勝算?那他又為何在這守株待兔? “那你呢?” “我倒是想跑,但我跑了,回頭老大也饒不了我。只能認倒霉?!?/br> 也是,昨天這兄弟來的時候就說是大哥派來帶信兒的,說是讓放了這群人,里面有條子派的臥底,怕招大麻煩。還真讓他給說對了。幸虧自己剛?cè)牖?,組織上缺他一個不缺,還逃的了。 “兄弟,謝了啊,你保重!”說完那匪徒一溜煙竄進了夜色中。 “兄弟們,別急,剛才我騙他呢。我不是他們老大的人,我是來救你們的,咱的人在外頭接應(yīng)??匆娺@個了嗎?”說著他敞開胸口露出一個“威”字,算是他們的暗號,“知道你們沒見過我,但我是上邊派來的。現(xiàn)在我把你們放開,你們把繩子連一塊,從窗戶那翻下去,這邊四周都是樹,軍隊的發(fā)現(xiàn)不了咱?!?/br> 此刻云花的精神場已經(jīng)恢復了一些,她卯力向后肘擊,卻被靈巧地閃開。 她惡狠狠地盯著他,嫉惡如仇的血性被點燃。 “小姑娘,脾氣還挺爆?”那人不怒反笑,抬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貼過去,然后在她耳邊用氣聲油腔滑調(diào)地說,“想活命,你最好老實點。” 地上的人質(zhì)們雖然被膠帶封著嘴,依然在偷笑。 “中尉,說你呢,給我兄弟們幫把手。” 章捷照做。她已經(jīng)在哨場通知隊友們在窗下包圍了,所以,她沒有違抗他的命令,而是順水推舟。看來,這黑社會的計策也不咋樣。剛才自己可是被唬得心態(tài)都不穩(wěn)了。 一隊人質(zhì)從窗口順著繩子下去,沒兩分鐘,云花和章捷就收到隊內(nèi)情報,人質(zhì)已被悉數(shù)控制。 云花一直在找機會反抗,她找準機會把人摜倒在地,那人吃痛地大叫一聲。 云花和章捷心道不妙,果然,三樓的匪徒被叫聲驚動沖了進來。 她們舉槍對著匪徒,匪徒們也舉槍和他們對峙。 “什么情況?”為首的匪徒質(zhì)問那個紋身男。 “陳哥,我本來在這兒看守那幫家伙,剛出去上趟廁所,讓小王替我看著,沒想到一回來就被這兩個女的拿槍給辦了,人也跑光了!”他聲淚俱下地控訴著,和剛才耀武揚威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們兩個怎么辦?”一個小弟問。 紋身男搶著說:“陳哥,她們是軍隊的人,我們硬抗是抗不過的,現(xiàn)在那幫家伙跑了,這倆得留著當人質(zhì)!” “他們從窗戶跑的?”陳哥看窗戶大開著,“小黑,你從窗戶下去,要是能跑,就打電話通知我們下去。你們兩個,去,把她倆綁起來?!?/br> 云花和章捷交換了一個眼神,除了相信隊友支援,她們現(xiàn)在沒有硬剛的余地。于是放下武器,任由劫匪把她們五花大綁。 五分鐘后,陳老大的電話響了,他舒了口氣,感嘆著天無絕人之路,帶著兄弟們翻過窗子逃跑了,只留下一個叫“老刀”的善后。 老刀摸了下章捷的臉,又一副老江湖的猥瑣嘴臉:“多年輕啊,可惜了。要是時間夠,怎么也得先嘗嘗味兒?!?/br> “您時間不夠,我時間夠,要不,您先去,我替您嘗嘗?”這話說的一個賽一個的惡心。 “你小子怎么不走?”那人惡狠狠地看過來,眼里笑意褪卻,“也罷,既然如此——” 突然,老刀轉(zhuǎn)身抽出手槍對準云花,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聲槍響,老刀捂著手應(yīng)聲倒地,手里的槍也飛了出去。 云花睜開眼,只看見那個剛剛劫持自己的人單膝跪地,手里緊握著剛才自己掉在地上的突擊步槍,維持著擊發(fā)的姿勢。 她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還活著。她眼看著那人沖過去把老刀壓在地上,捆住手腳,然后靠墻坐下,點起一支煙。 目睹了這一切的章捷更是不可思議,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短短的十分鐘里,他已經(jīng)變換了三次陣營,現(xiàn)在竟然開槍救下了她的隊友,這次,不會又要和她們說,“我是你們的人”了吧? “你他媽的,到底是做什么的?”老刀忍痛怒吼道。 那人沒有搭理他,而是定了定神,走到云花和章捷面前,掐滅煙頭,立正,敬禮。 他和她們對視,聲音溫和而莊重:“云花,章捷,你們辛苦了。我是你們隊長,曾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