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溫情
夏初,單音節(jié)的蟲鳴清晰緩慢,從百葉窗的葉片間瀉進(jìn)來,好像午夜電影場的單調(diào)背景音。兩個人在白熾燈下演啞幕,地磚不涼,鋪的是米白色花紋樣式,他們交疊地蜷在一起,像是蜉蝣在水面上交配。顧封意猶未盡地嘬著肩頸上的咬痕,他的牙齒整齊,留下的標(biāo)記也好看。新嶄嶄的,兩三個月?lián)Q一次,留在同一個位置上。宋憲寧被拖進(jìn)alpha的懷里,貓起細(xì)腰,像極了童年時期,儲糖罐里最后一顆橘子味汽水糖,被人裹著牙,只用舌尖去舔,又小心翼翼地不肯咬碎吞下,害怕最后的玩具壞掉。 他是最不幸的那顆,卻也是最重要的那顆。 上完廁所就該去洗澡。室溫溫和,不用開燈暖,百葉窗片拉起了一個角度,但今夜沒有月亮,只有蟲鳴更響了。 宋憲寧被舔干凈了甜味,丟進(jìn)了長長白白的容器里。 顧封穿上衣服是小孩,脫下衣服是野獸,他安排的節(jié)目,是足夠惡劣的黑色童話。宋憲寧性子深沉,凡事求穩(wěn),對上顧封的捉弄卻總是狼狽。坐在浴盆中間,他甚至有些不清楚手往哪里放,也猜不透對方的意思,要嘴,要cao,還是要眼淚。 顧封站起身,脫掉上衣,傾覆過來,擰開浴盆右側(cè)的龍頭,用的是即熱式的水閥,熱水像流沙一般堆成山丘,把宋憲寧一點點埋進(jìn)去,越來越重,不能動彈。 顧封喜歡這樣,他喜歡看宋憲寧從容淡定面具下露出的裂痕,慢慢地打磨,一點點敲碎。 他用舔過標(biāo)記的方式,舔上了omega的嘴唇,把干裂的唇皮咬下來,吃到胃里,又用唾液,給那雙熟透的果rou涂抹止血。血腥味彌漫在倆人的嘴里,這是宋憲寧熟悉的味道,仿佛剛剛吞下了顧封的jingye,但唇舌相交卻不是性,更不是暴力。他怔在水紋里,短暫的幾秒,但顧封捕捉到了,他笑了笑,把干燥的唇貼了上去。 「你看,我只要稍微偏離一點他對我的判斷,這個人就會變得患得患失,不知所措?!?/br> 顧封難以克制地興奮起來,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找到那個方法了。 可是,下一個瞬間,宋憲寧偏過臉,讓這枚即將完成的吻消失在了自己的臉頰上,他還喘著氣,急促而不穩(wěn)定,仿佛剛才有人掐住他的脖子,妄想讓他窒息。 顧封的笑掛不住了,坍塌下來,指頭插過濕漉漉的頭發(fā),他猛地拽起宋憲寧的臉,深深地望進(jìn)對面人的眼中。 不屑,嘲諷,惱怒不已。 宋憲寧驚訝于顧封突然外露的情緒,這個alpha永遠(yuǎn)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樣,從不輕易讓別人知道心里所想,對他也一樣防備警惕。 “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是因為昨天見了閔博嗎?”顧封放下手,滿意地看到宋憲寧的表情變了。 “……原來你都知道?!彼螒棇幓剡^神來,卻只覺得好笑,昨天的那場逼問變得尤為諷刺,不過是為了看他笑話,只有他沒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了真。 “所以是,你……留了人在那兒?”他很快理清了思路,知道哪個地方出了岔子,他當(dāng)時忙著支走顧封,卻忘了囑咐閔博不要立刻離開。 還是他失算了。宋憲寧疲憊地想。 “你和閔博說了些什么,是和我有關(guān)的事情吧?!鳖櫡庹剂松巷L(fēng),跟著放松下來,露出一副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的表情,挖苦道。 宋憲寧不說話,目光投在百葉窗上,仿佛那里有月光的影子。 顧封也不惱,他傲慢且自負(fù)地笑起來,嘴巴像粹了毒一樣。 “閔博搭上了顧二叔的線,來見你,也是想找個人合伙,拉我下臺……不然他來見你能干什么,私奔嗎?還是偷情?” 顧封越說越離譜,越難聽。 仿佛宋憲寧和閔博真是jian夫yin婦一對,要演一出潘金蓮毒殺大郎的好戲。 而宋憲寧只覺得疲累,他想讓顧封閉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但他做不到,于是只能選擇閉上自己的眼睛。 多可笑,他剛剛還以為顧封要吻他,結(jié)果在那個人眼里,他還是臟的,yin蕩的,狠毒的,是被野心和欲望填滿的容器。 “別裝聾作啞,宋憲寧。”有力的手臂撐過來,抓在浴缸壁上,來勢洶洶。那個閉眼的意思不言而喻,徹底點燃了顧封的火氣。 “我能做到的比你想象的更多。我已經(jīng)很容忍了,不計較你昨天的表現(xiàn),也不想再和你兜圈子。”顧封坐在浴缸的邊緣,彎下腰,一句一頓,居高臨下地逼著他,“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只要我想,我就能神能知鬼不覺地處理掉閔博,車禍,事故,意外,隨時隨地。你要不要試試看?” 浴缸里的人猛地睜眼,死死地盯住他,柔軟的,迷茫的部分全不見了,宋憲寧在最過分的對待下都不曾產(chǎn)生的殺意,此刻展露無遺,尖銳鋒利地指向?qū)γ娴腶lpha。 這是宋憲寧的禁區(qū),原來只有宋家,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閔博,宋憲寧把他們放在心尖上,敢對他們動手的,都是宋憲寧的敵人,包括顧封。 他理智上無比清醒,他告訴自己顧封沒理由殺閔博,但…… “顧封,你夠了!閔博和我之間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他也不會站在你的敵對面,不要用他來威脅我。” “你就這么肯定你的舊情人不想救你出去?不會為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辭?!鳖櫡忏读艘幌拢S后嗤之以鼻。 “他不會!”宋憲寧想都沒想,立刻反駁道。 “我憑什么信你?”顧封問。 “閔博和我,我們,是一樣的人?!?/br> 水已經(jīng)徹底涼下來,溫度低過體溫,宋憲寧開始發(fā)抖,但他不肯停下,哪怕傷敵一千的代價是自損八百。 “我們有真正在意的東西,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去保護(hù)。這樣的感情,顧封,像你這樣的存在,是永遠(yuǎn)不會懂的?!?/br> 很安靜,顧封的五官猙獰了一瞬,又變得面無表情,好似失控只是錯覺,他輕輕地回答著。 “是嗎……好,很好。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宋憲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