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你先說?！痹捞绰阶呦蛭遥暰€中帶著我熟悉的恨鐵不成鋼，我已經(jīng)習慣了他對我總是失望，所以打算吊兒郎當?shù)匕堰@件事混過去，我不知道岳主任聽到了多少，也不清楚他對俞以言，對我的過去了解多少，不過混嘛，我還是可以混的。

    “主任，我這是碰見小伙伴了，我們小時候一起玩過的，這時候一起來嘮嘮家常。”我笑容滿面，做出討好諂媚的模樣，“俞以言正好和我一起……”

    俞以言安安靜靜地，我說到這里卡殼時他替我接上，“和夏槐同學談一下登錄規(guī)劃和我們的童年?！?/br>
    岳檀目光在我們兩個人之間巡視，對我們的回答不置可否，最后他仿佛想通了什么，只輕輕點頭，把這件事放下了。

    俞以言沒有親身體驗過機甲系的教導主任岳檀的親切教導，自然不會明白為什么我會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但我為了保持年長的形象還是很慫地沒說出我之后會被狠狠懲罰的事。

    體能訓練，永遠的懲罰項目。

    ——

    那天之后，我刻意地減少和俞以言的見面，但即使如此，在共同踏上飛船前我們不可避免地還要碰面。俞以言總是對我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在我追問一次他沒有回答后我就再也沒問過，其實無所謂的，對我來說，只是我看他的表情太想說所以刻意遞給他一個臺階罷了，不愿意說，就算了。

    顧海從開學以后對我的態(tài)度一直很奇怪，不冷不熱，保持著適當?shù)纳缃痪嚯x，仿佛我們之間zuoai都變成了我一個人的記憶，我覺得這挺好的，我無法認同他的理念，也不愿意去了解，對我而言，他是故事的主角，我是故事的炮灰這就足夠了。

    我收拾好所有的東西打成包背在身上，馬上要集合了，顧海還在上課，我猶豫要不要留個言什么的，可是最終，我沒那么干，沒必要，一切恢復正常后漸行漸遠才是我們應(yīng)該有的未來。

    我只是把宿舍的衛(wèi)生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呼，也不知道半年后我回來宿舍會不會換，姑且算是便宜了顧海吧，最后，我背著行李走出宿舍。

    “……”我想離開，可是有什么情緒在我心中涌動著，讓我邁不開腿，我沉默了一會，給顧海留言:走了，再會。

    留言確定保存后，我走在人行道上背著背包和俞以言不期而遇，俞以言微微一愣，隨后靦腆微笑，我意識到他現(xiàn)在是燕燕，對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應(yīng)，燕燕對我很有好感，語言和動作也頗為親密，可是她身體是個男性，她本身也并不是真實存在的。

    “一起走吧?！蔽也宦堵暽赝白?，不去問他任何問題。

    只要這樣冷處理，燕燕就會換成處事更加冷靜可靠的俞以言，這對我來說，也是種解脫。

    唉，被喜歡也不是那么令人開心的事。但隨后我就打起精神，和俞以言聊一些訓練上需要注意的東西，俞以言的體能不是短短一個月就能提升的，鍛煉這種事需要循序漸進。我不喜歡，經(jīng)驗卻不少。

    岳主任在那天之后給我的訓練計劃更加繁重，我卻沒了以前那種能偷懶就偷懶能摸魚就摸魚的心境。我意識到有很多事正在發(fā)生或者將要發(fā)生，很多我不想去面對的事情都要一一浮出水面。

    我能永遠逃避嗎？不可能的。

    ——

    我坐上前往月球的宇宙飛船，岳檀坐在我身邊，他即使在飛船上也一刻不停地在工作，我難得沒看見他給我布置各種訓練任務(wù)卻坐在我身邊干脆自己拿了一本書在他旁邊翻讀，俞以言坐在我身后，同樣一言不發(fā)，其他人雖然都帶著激動和好奇，但也保持沉默。

    去月球需要超越第一宇宙速度，這個加速過程在我的印象里是極其痛苦的，現(xiàn)在卻改良到我只能感到微微的晃動，慣性的作用令我不自覺握住扶手和安全帶，岳檀對這種振動習以為常，還在工作，唉，這個時候都能工作可見學校的任務(wù)究竟有多重。

    我側(cè)頭就看見岳檀衣領(lǐng)沒蓋住的疤痕，他還挺在意把自己的傷疤露出來的，明明看起來超級硬漢的標志都被衣服嚴嚴實實地遮住，我就很羨慕，到現(xiàn)在雖然也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但我從來沒留過疤，大一我也看到過他胳膊上的傷痕，緊實的小臂上有好幾條長而寬的傷疤，有兩條傷疤因為交錯導致皮膚組織都變形留下丑陋的瘢痕，我問過那些傷的來歷，岳檀的反應(yīng)就是給我結(jié)結(jié)實實來了一腳，痛死了。

    這次我沒說，他卻像是自己注意到了一樣不自然地將手放在頸后，調(diào)整衣領(lǐng)將自己的傷疤遮住。

    要是我，我巴不得把這些傷露出來，顯現(xiàn)一下自己的男人味，省得有人整天叫我小白臉，我在心里嘟嘟囔囔，但是，我知道，受傷一定是一件痛苦的事。尤其主任身上還有那么多傷口，哪怕只是管中窺豹都能推算出他渾身上下的傷痕究竟有多少。這個世界看似和平，實則危機處處，地球和月球的關(guān)系絕對沒有表面宣傳得那么好，我們這次交流不知道會怎么發(fā)展，只希望不要淪為最壞的情況就好。

    在原著里，未來銀河系還要面對外星種族入侵，人類高層內(nèi)斗時被外星種族趁虛而入，導致普通民眾損失嚴重，上層還在醉生夢死，接著就是顧海強勢成為戰(zhàn)爭英雄挺身而出挽大廈于將傾的銀河史詩。

    我真的需要安靜下來思考，可是就連要思考什么我都不知道。我知道原著劇情，可是劇情也將我的思維僵化，讓我陷入茫然之中。離開顧海之后我竟然會感到迷茫，這還挺新奇的，似乎從我十五歲開始接觸顧海后，我就一直沉迷于跟著他自以為是地裝逼，自以為是的吃瓜里，很少思考如何在劇情之外開始自己的故事。

    去月球的理由也不是為了自己，更多地是為了逃避和顧海的關(guān)系，我跟顧海真像是故事主人公的兩面，他從一開始就立下了堅定的目標，一切都水到渠成，即使未來道路一馬平川他也沒放棄過努力，可是我呢？

    我懶散，逃避努力，沒有目標隨波逐流，一遇到問題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逃避，無論是十五歲的我還是現(xiàn)在的我處理問題似乎都只會選擇逃避，回顧我的前世今生，我竟然沒有幾次是正面應(yīng)戰(zhàn)的。

    我總是逃。

    我是個懦夫。

    我喜歡戰(zhàn)斗，可這改變不了我遇到問題就想偷懶就想逃避的壞毛病。

    我習慣性地想要和顧海聊天看見的卻是岳檀，岳主任工作的時候一絲不茍看起來很像顧海，從某種分類上來看，他倆就是同一物種。

    唉，行事方式也像。不過像他們這種人都是很厲害的人。

    “岳主任，我想問，怎么才能變成一個硬漢！”我曾經(jīng)如此問過。

    “做好自己?！痹捞吹幕卮鹧院喴赓W，我卻始終不明白，做好自己有什么難的。

    這次，我又問出了相同的問題，“主任，我怎么樣才能變成一個硬漢?！?/br>
    岳檀從工作中抽出一點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回答了我相同的一句話，“做好自己。”

    這不是相當于什么都沒說嗎？我真的不明白。泄氣的我合上書，端正坐姿，很認真地問岳主任:“岳主任，如果有一天世界要毀滅，你擁有阻止這一切發(fā)生的方法，但代價是你的出現(xiàn)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你會選擇挺身而出嗎？”

    “夏槐，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痹乐魅握娴脑谒伎?，然后他給出了他的答案，“如果是以世界毀滅為前提，那么我一定會選擇先解決眼前的危機，畢竟即使再糟也不會比世界毀滅更糟糕?！?/br>
    “說不定會更糟呢？”我蒙混過關(guān)，不再多說。

    岳檀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他的工作上，對我后來的問題充耳不聞，我現(xiàn)在突然后悔就給顧海留下四個字了，唉。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我想把這句話原樣留給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