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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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怎么也沒想到會再次見到盛西林,在同樣的季節(jié),在和他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大男孩站在破敗的路燈下,盛夏的夕陽斜照在他身上,他的臉隱沒在陰影里,周身充滿生人勿近的氣息,神秘莫測的感覺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江夏好奇的看著他,盛西林忽然抬起頭來沖他一笑,這一笑仿佛比盛夏的夕陽還要光彩照人。 眼前的人和三年前的人重疊在一起,有什么變了,卻又沒有變。就是這個人帶他跌進盛夏瑰麗的夢境里,又在他沉溺其中的時候推開他狠狠給他一個耳光讓他痛苦的迅速清醒過來,讓他明白這只是一場盛夏帶來的恩賜,盛夏過去了,恩賜就要收回了。 盛西林有些無措的看著江夏,看他比三年前更加成熟的臉,和身上和他相似的生人勿進的氣息。他知道是他把江夏從一個活潑開朗的小太陽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穩(wěn)重成熟的成年人,這是他的罪過,只要一想起就會讓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如果知道自己會給他帶來如此撕心裂肺的一段經(jīng)歷,他想,他當初怎么也不會去招惹江夏。 江夏想自己還是逃不過盛西林,哪怕是聽到這三個字都會讓他心悸好一陣,更何況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仿佛第一次見到他笑時自己那顆狂跳的心在經(jīng)過這么多年一潭死水般的沉寂之后又如同雨過春林一般奇跡的活了過來。但他不想再在同一個季節(jié)再次靠近盛西林了,他不知道盛西林平靜如水的背后是否藏著尖刀,在他放下一切走過去的時候又猝不及防的給他一刀。 江夏攥緊雙拳讓自己盡量平靜的走過去,就像盛西林不存在一樣。在兩個人交錯的一瞬間,盛西林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夏夜有涼風吹過,并不是很熱。盛西林手心因為緊張沁出一層汗,江夏被他握住的地方仿佛被燙到,他猛地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冷淡開口: “請問有什么事嗎?” 盛西林看著被他甩開的手,怔了一下輕輕的開口: “對不起,我們能談?wù)剢???/br> “盛先生,我想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了,畢竟當初你說的十分清楚,我記得也十分清楚?!?/br> 江夏終于肯施舍給他一個眼神,但微紅的眼眶和眼底濃的化不開的悲傷讓盛西林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是你說的我們結(jié)束的,是你說的你只是玩玩沒想到我認真了,是你說的我們沒有未來只有這一個暑假,這些不都是你說的嗎,那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好談的?” 江夏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盛西林看著他倔強的背影才明白他是真的傷江夏太深了,讓江夏這么柔軟的人都長出刺來,只要盛西林一靠近就要扎的他遍體鱗傷。盛西林望著江夏離開的方向站到雙腳沒了直覺才踉蹌著往自己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江夏回到家從便利袋里找出剛在便利店里買的雪糕,耽擱了一會雪糕已經(jīng)化了,他拿出碗將雪糕倒進去。融化的雪糕不再清涼解暑只剩下nongnong的甜膩,江夏一口一口吃完,刷了碗洗完澡將自己摔進床里。今天遇到盛西林讓他措手不及,他的出現(xiàn)讓江夏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三年前的那個夏天,那他個生命中最好的也是最壞的夏天。他在床上慢慢蜷起身子,淚無聲的從眼角滑落,他懷疑盛西林是故意的,在他好不容易快忘記那個夏天,他又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提醒著他那段荒唐的經(jīng)歷。江夏胡亂的擦了把臉強迫自己入睡。 江夏似乎做了個夢,夢里又回到了那個他埋藏在心底,一直未曾忘記的盛夏。 江夏每個暑假都要回城郊的老宅避暑,美其名曰遠離城市喧囂,享受鄉(xiāng)村寧靜。大一這個暑假似乎和之前的沒有什么區(qū)別,但在他看到盛西林的時候他對這個暑假有了期待。 “你好,我叫盛西林,來這邊辦點事情。”盛西林伸出手笑著看著他說。 江夏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剛剛盯著人家看,臉便漫上一層薄紅?;艁y伸出手。 “你好,我叫江夏來這邊過暑假。” “你的箱子看起來挺重的,要不要幫忙?”盛西林看著他身后的大箱子禮貌的問。 “沒事!我家就在附近,馬上就到了?!?/br> “正好我家也在這附近,那我們一起走吧?!?/br> 到了家門口江夏才發(fā)現(xiàn)盛西林的家就在他家老宅隔壁,江夏興奮的對他說: “那我們以后就是鄰居了,你要是想在鎮(zhèn)子上玩可以來找我,我對這里很熟悉的?!?/br> 盛西林看著江夏生動活潑的表情,忽然覺得這個夏天似乎也沒有那么遭。 從那天起兩人就變得越來越熟悉,一起在鎮(zhèn)子里游玩,一起做飯收拾院子,兩個人就像磁鐵的兩級互相吸引著,在一起仿佛也是順理成章的事,直到那一天。 最近幾天江夏覺得盛西林不太對勁,有時要叫好幾聲才會反應(yīng)過來,江夏雖覺得怪但也沒有多想。但是此時看著盛西林嚴肅的神情,他突然覺得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嚴重。 盛西林看著他,雙手握緊微微顫抖。 “江夏,我們分手吧?!?/br> 江夏突然覺得自己的感知都失靈了,不然為什么理解不了盛西林話的意思。 “什,什么?為什么?”江夏紅了眼眶。 “因為我只是覺得好奇,想玩玩,現(xiàn)在膩了,我們沒有未來,只有這一個暑假。”盛西林冷淡的說。 江夏被他的話刺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你說的都是真的?”江夏的淚流了下來,他渾身都在抖,搖搖欲墜。 “真的?!?/br> “啪”是手甩在臉上的聲音,江夏用盡全身力氣甩了盛西林一個耳光,結(jié)束了那個夏天和他狼狽的初戀。 一周后,他推開老宅的門,再將他重重的鎖上,連同在這里的回憶,一同上了鎖。 江夏猛地睜開眼,一摸臉上果然有淚,無奈起身。時間還不到五點,因為這個夢,江夏徹底沒了睡意,索性起身去洗漱。 江夏今年大四,只有這最后一個月的悠閑時光,本想再回老宅看一眼,以后估計沒有什么時間回來了,沒想到剛到第一天晚上就碰到了前男友,不得不感嘆這奇妙的緣分。洗漱完推門而出,雖是夏天,早晨的空氣還是有些微涼,冷風仿佛吹走了腦內(nèi)的混沌。江夏下意識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隔壁也亮著燈,他一怔,不知道盛西林是徹夜未眠還是起的比他還要早。江夏回過神來,懊惱的捶捶頭,干嘛去關(guān)心那個人,現(xiàn)在兩個人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戳搜蹠r間,剛過五點半,早市才剛剛開始,一定有很多新鮮的菜。江夏便拿起購物袋去了早市。 江夏拎著大包小包回來的時候,盛西林正站在門口。江夏看著他,笑容僵在臉上。盛西林走過來無比自然的想接過江夏手里的東西,江夏躲了一下,臉上又恢復了冷漠。 “你到底想干嘛?” 盛西林強硬的拿過他手里沉重的袋子,看到他手心被勒出的紅印,下意識攥緊了手。 “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談?wù)劊P(guān)于,關(guān)于三年前我為什么要和你分手。” 江夏聽他提起三年前,輕蔑的笑了。 “還有什么可談的,我昨天說的你是聽不懂是嗎?” “對不起,但是那些話確實不是我的真心話,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把事情說開,原不原諒都隨你。”盛西林緊張的看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鐘,但是這幾分鐘對于盛西林來說比過去的三年都要難熬。 “好?!?/br> 江夏說完便推門進了院子,他在心里想,他只是想給當初的事一個結(jié)束,并不是對盛西林心軟了。盛西林吐出一口氣,拎著東西跟了上去。 時隔三年,兩個人再次面對面坐在一起,心中是說不出的復雜情緒。盛西林深吸一口氣開始說三年前那被塵封起來的往事。 三年前,剛畢業(yè)的盛西林被盛父派去將在郊外小鎮(zhèn)的老宅賣掉,結(jié)果剛到小鎮(zhèn)的盛西林就碰到了那個活潑開朗的男孩子,那個此后將占據(jù)他全部心神的男孩子。于是他將賣掉老宅的日期一推再推,盛父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便自己來了小鎮(zhèn)。還未到老宅門口就看到茂盛的柳樹下兩個交疊的身影,是盛西林和江夏在接吻。盛西林目送江夏回家,一轉(zhuǎn)身就看到自己父親黑如鍋底的臉,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果不其然,盛父回家后就對盛西林說: “和他斷了,你也不想我在他面前說什么不好聽的話吧?!?/br> 盛西林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江夏,但沒想到他成了那個傷江夏最深的人。當年的他用和朋友創(chuàng)業(yè)賺的一些積蓄買下了盛家的老宅,他想無論以后江夏還會不會回到這里,只要看到這個房子就能想起那年夏天他們在一起度過的美好的時光。 從那以后,盛西林就拼了命的工作,想要完全脫離盛父的掌控只有更加努力。他偶爾也會去江夏的大學,每次都是遠遠的看著他,有時也會看不到他,盛西林就慢慢的在校園里走,感受江夏經(jīng)過的每一個地方,想象他在這里生活的樣子。他看到這三年里江夏變得越來越沉穩(wěn),越來越像大人,越來越找不到當年活潑的樣子,再一想到這些都是因為他,盛西林就恨不得沖回過去給自己一拳,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江夏??墒鞘虑橐呀?jīng)是既定事實,無論在后悔都只是在徒增煩惱。 得知江夏要回老宅,盛西林覺得這是自己最后的機會了,如果再不抓住那就再也不會有江夏這個人在他的生命里了,于是江夏在回到老宅的第一天晚上就見到了等在這里的盛西林。 聽完盛西林的話,江夏說不上是什么感覺,恍然大悟,如釋重負,又或者,慶幸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