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平靜背后
其實事情遠沒有表面上說的那么容易,林宣逸之所以那么對蘇老爺說,也是不想蘇老爺因為這事兒而急出病來。雖然那個時候在這里待的時間并不是很長,可相處時還是很融洽的,要不是后來發(fā)生的那些事…… 算了,這個時候也不適合想這些。 話說那么多雙眼睛在那兒看著呢,想送出一個人去,卻的確是一件難度系數(shù)相當高的事情呢。 就算他林宣逸真的豁出去了,什么也不在乎,就算他和梁煜清武功蓋世,卻也在這高手如云的刑部,想逃出去,那也得是一番死戰(zhàn)啊,結果還未可知的那一種。年少輕狂時,何曾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一天?那個時候,真的,眼高于頂,到了認為天下間,我們?nèi)诉B手,便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呵呵,那個時候的生活,怎么就那么單純呢?其實如果可以一直單純下去,也不錯,只是他們?nèi)酥g,早晚會有一天,突破那層底線。 是的,他們不管世間如何的變化,不管心境如何的異動,可以確定的,就是這樣的一件事呢??尚Γ悄腥说乃麄?,卻無比確定著,彼此間,不會有純友誼的存在。 他是從心里想讓梁煜清那個長不大的孩子去看看蘇隱昭,隱昭的心結如果是自己,那這件事就好辦多了呢,想到這里,林宣逸就忍不住的在心里暗罵那個混小子梁煜清,從頭到腳臭罵了個遍。 得想個辦法,怎么做呢?林宣逸是真的很犯難的。冷靜,冷靜,林宣逸啊林宣逸,莫要先亂了陣腳啊。 真的如自己說的那般,讓人押著梁煜清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的去蘇府?人言可畏是一方面,只怕那樣做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那個時候,別說是梁煜清,他誰也保不住,他有這樣的預感。 那么…… 未來竟然成了一場又一場的的賭注。 不是不想賭,而是不得不去跟老天賭。 誰讓老天一天閑著沒事,就喜歡折騰世人呢! ************************************* 張師爺帶著林宣逸的口信來到了大牢,一路上他都處于不解的狀態(tài)之中,那蘇家老爺?shù)膩硪馑且恢虢?,當然了那?nèi)里的秘密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于是張師爺對于林宣逸的做法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話說他們也算是老相識了,林宣逸還沒有做官之前,他們就成了忘年交,做了官之后,他就甘心的伴在了林宣逸的左右,不顧自己一身的才學,做了林宣逸的師爺,實可謂大材小用。用張師爺?shù)脑拋碚f,就是跟著一個開明的官員身邊,永遠都比混跡在一群虛與委蛇的人們之中要強上百倍,在如此的世道之中,他寧可愜意的跟在林宣逸的身邊,多為百姓做些事。 可以說,這個世上,如果有人可以很了解林宣逸這個人的話,那么,那個了解程度,誰都比不過這個張師爺。當然,除了那些不為人道的秘密之外。對于林宣逸的品性,他是相當?shù)目春玫?,不然眼高于頂?shù)乃?,也不會如此埋沒自己,甘為人下。 于是,剛剛那一通的談話,就讓張師爺不由得擔心了起來。其實林宣逸只是說了讓他告訴梁煜清這件事,卻沒有說明要如何去辦。也就是因為沒有說明,才讓人更為擔心。隱隱的,有種不好的預感,升騰開來。 做朋友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宣逸,遇事沒有拿出一個明確的解決方案。 就這樣懷著復雜的心情,張師爺來到了大牢,梁煜清的所在之處。牢門一打開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玉一般的人兒,即使被判了死刑,也沒有一絲的慌亂,就好像是欣然接受一般,只是每天都對著牢房門口翹首以待,他在等人,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在等誰?這個問題嘛…… 這一刻,那人兒的臉上,表情十分的豐富,如果不到這樣的時刻,還真不敢去想象,一個人竟然可以在一瞬間,臉上同時顯出這么些的異樣表情。 上一秒還是因為聽到有人探監(jiān)而興高彩烈、雙眼放光如同被打了興奮劑,下一秒就因看到來人不是自己等待的人而滿臉的失望,神色灰暗,遮也遮不住,就跟霜打的茄子。 這么些年過去,他依然如當初一般的清明,學不會掩飾,心理怎么想的,臉上就表現(xiàn)出什么,活得純粹,活得……有些累。只是想自由自在的過自己的人生,沒想到,這么難,只是想與自己的愛人在一起,沒想到,這更難。 林宣逸,你還是沒有來。心,疼,原以為四年過去了,自己已經(jīng)忘了疼痛是什么樣的感覺,卻不想,還是這么疼啊。呵呵,失望嗎?那不是意料之中嗎?可是,還是很悶,很痛,很想,見他。梁煜清露出自嘲的笑,挺苦的。 張師爺自然知道,他想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天人下凡般的人,話說,這個世界真奇妙啊,造物者之神奇,真真的讓人嘆為觀止。他有的時候不得不懷疑,上天的所有注意力、所有創(chuàng)造力,是不是都集中在了這三個人的身上?當年,也算是京城三杰啊,聲赫一時。讓多少的芳心片片撕碎,讓多少的癡情人兒魂牽夢縈…… 而他們,只是追尋著自己的夢想,自己的生活,對周遭的一切,置若罔聞,沒有人可以加入到他們的小圈子中去,那個時候啊…… 都過去了啊,都過去了,那個時候的他們,再也回不來了,那個時候的日子,早已隨風而逝。 張師爺定了定心神,畢竟不是為了感懷而來,而是身負要事,曾經(jīng)的那些事情,外人是說不清的,也看不真切,自然沒有評論的權力,張師爺搖頭嘆息,還是辦正事要緊,那可是事關人命啊。 那原本是世間最清明的雙眸,此時變成了混沌般濁濁,那里面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有的,只是深切的絕望和死一般的寂靜,仿佛這個世間,除了那個人,再不會有誰可以激起那雙眸中的波瀾,卻又仿佛暗藏著無限的可能。 那么,那個蘇隱昭呢?是否…… 可以掀起那里面的波瀾?哪怕一絲一毫?其實,還是滿讓人期待的說。 看到來人,不是那個人,梁煜清剛剛升起的興奮,回復了寂靜,可笑,原來思念一個人,可以讓自己變成這樣,怎么?出現(xiàn)了錯覺不成?連那個人的味道和腳步聲都可以辨錯?梁煜清再次苦笑。 不管眼前這個人是來做什么的,就算是提前執(zhí)行自己的死刑,來給自己送毒酒了,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只要是那個人的命令,只要是那個人想讓自己死,那么一切,就這么結束了,也倒干凈省事兒了。 不用像現(xiàn)在一般,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像是在被凌遲處死一般,血rou模糊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再血rou模糊,永無盡頭,倒是真希望可以一下子,來個痛快的。 梁煜清扯起一絲自嘲的笑容,即使雙眼無神的現(xiàn)在,也絲毫無法減弱他那令人窒息的美和氣勢。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真真的渾然天成,注定不凡。 現(xiàn)在的他,只想見那個人,其它的一切,都不在他的考慮之內(nèi)。這一生里,在自己身邊的人,走走停停,來來往往,到最后,他依然孤家寡人一個,死,也要孤單寂寞?黃泉路上,形單影只。難道?這就是他的宿命?也是,他做錯了太多事…… 他也曾擁有親情、愛情、友情,卻只是一夜之間,化成了灰、磨成了粉,飄飛到風里,再也遍尋不見。他曾經(jīng)以為,打碎那一切的人,是林宣逸,這幾年來,卻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許,當年,自己也有錯吧。如今,已經(jīng)說不清了。恨也恨過了,怨也怨過了,可相比下來,竟還是‘愛’,占了上風。何等的無奈? 人生,不就是這么回事兒嘛,就算再有轉機,也掩蓋不了那其中的悲哀。很多事,已經(jīng)不是說回去,就可以回去的了。 不然,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美好愿望,為何會被世人所追捧?卻根本沒有人可以做到。 他只是坐在角落里,等那人說完了話、離開,還他一室的清靜。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那些人來了,又去了,在乎的,都不是他梁煜清,自然在他的心里也不會留下絲毫的痕跡。這樣,不是很公平嗎? 可這一次不同,很不同。不同到他想運起內(nèi)力將縛著的自己的鐵鏈震碎,想發(fā)瘋,想要飛出這個牢籠,想要飛到在他心里,另一個,占了很重要,很重要位置的那個人的身邊。想要毀了一切,會阻礙他離開這里的事物。 可他只是聽著,沒有動,仿佛入了定般。 這就是真正的梁煜清,越是要緊的時刻,越是緊急的情況,就越發(fā)的平靜,人都以為他沒心沒肺,卻都忽略了那份平靜背后,所蘊藏的風暴。發(fā)作起來,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