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沒有被感動到，這必定是自欺欺人。涂杳二十年平淡無奇的人生經(jīng)歷中，是初次被人如此用心對待。聽到江起一本正經(jīng)將真心捧出來給她看的話語，涂杳真的感動到不行。

    但她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冷靜了些。想起就在蔣深分手的第二天，自己還信誓旦旦對程如茵說，已經(jīng)收心不愛，只專注于學(xué)業(yè)了。

    而且，她現(xiàn)在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重新敞開內(nèi)心接納新的人走進自己的世界，之前蔣深就已經(jīng)夠讓涂杳痛徹心扉。

    江起等待了一會兒，沒有等到涂杳的立即答復(fù)，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涂杳無法做出選擇，笑得有些了然，不見陰霾。

    涂杳遲疑不定，不太感抬起頭面對江起，她覺得自己挺過分的，還不敢接受江起，也對他說不出拒絕的話，這不是像在吊著他一樣嗎。

    “江起……”深吸一口氣，涂杳的聲音有些許顫抖，她感到不安與艱難，“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近二十年唯一一次勇敢，是因為蔣深?！?/br>
    她沒說出口的言下之意，江起懂了。

    ——但我已經(jīng)不敢再勇敢了。

    江起看流星雨的地方在一片山上，其他同樣來看流星雨的人收拾攝影設(shè)備紛紛離開，江起那邊的背景音愈發(fā)沉寂清靜。

    他原先保持著坐在草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拿手機的姿勢，隨著起身的動作，手機極其貼近他的胸膛。涂杳有種被他藏在了懷中的錯覺。

    江起邊下山，手指一點屏幕，就將視頻聊天切換到了語音聊天，兩人攝像頭所拍到的畫面齊齊消失。

    聽筒傳來江起的聲音，他不像平時那么從容淡定，好稀奇，江起居然也會感到緊張：“……接下來的話我只跟你說一次。面對面我肯定是說不出來的?！?/br>
    涂杳用雙手罩著耳朵，好讓耳機里江起的聲音更清晰的傳進耳里，她鄭重地“嗯”了一聲。

    江起深吸了一口氣，在涂杳看不見的另一端，他將頭扭到了另一側(cè)，臉和耳朵都有些發(fā)紅：“沒關(guān)系，涂杳。你要是害怕，你在原地就好，我朝你勇敢，我朝你走。”

    這句話像是保證，像是承諾，太過體貼，太過美好，江起介于少年與青年間磁性低沉的嗓音念出來，就這樣以輕飄飄卻不容忽視的力量傳遞到涂杳那邊。

    她想，江起真摯的感情和心意，她接收到了。

    “他蔣深算什么，怎么就你人生中僅一次的勇敢了？”

    “你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強大?！?/br>
    “你的人生有無限可能，你想飛就飛，想停就停。累了也沒關(guān)系，可以停下來歇一歇?！?/br>
    “反正……有我接著你?！苯鹫f。

    涂杳覺得他這段話似乎有什么暗喻，但當(dāng)時卻沒有機會令她想那么多。江起說著說著，聲音輕了下來，不太確定的問道：“涂杳，你還在聽嗎？”

    涂杳從他說第一句話時就繃不住開始哭，眼淚像是斷線的珍珠，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像那時失戀一樣哭的那么慘了。

    人生不是等價交換嗎？不是需要先付出多少才能獲得多少嗎？涂杳一直以為世上的愛不過外乎是她渴求，她靠近，愛卻將她拒之門外。

    很小的時候涂杳就知道這個道理，因為她母親是因為懷了她導(dǎo)致身材走樣，從此失去丈夫的寵愛，后來父親出軌更年輕漂亮的女人，讓三個人的家變得不再像家，母親依舊認(rèn)定涂杳是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住?/br>
    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涂杳需要很努力做到最好，才能得到一個mama的眼神。

    后來喜歡蔣深，涂杳渴望和羨慕他的自由和無拘無束，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得低到塵埃里去，蔣深依舊不喜歡她，涂杳以為，她就是不值得被愛的人。

    被江起鄭重的話觸動，但涂杳心中浮現(xiàn)的第一句是對他的感激。

    “江起?！蓖胯糜檬治孀∽约旱淖欤貌蛔屪约嚎薜奶仟N，“謝謝你?！?/br>
    江起在另一端任她發(fā)泄完一直以來堆積在內(nèi)心深處的負(fù)面情緒，末了他安撫道，“不用感謝我，你很好，值得我真心喜歡。”

    涂杳想，原來江起的喜歡既不是大人的，也不是小孩的。但威力可真夠大的，太過動人真摯，叫人窺見一點就恨不得當(dāng)作寶藏藏起來。

    她又險些繃不住，忍了忍淚意，努力穩(wěn)住聲線：“……江起，你現(xiàn)在在哪里?！?/br>
    但還是沒繃住，最后這句話是帶著哭腔的：“你來找我好不好，我好想見你?！?/br>
    二十分鐘，江起出現(xiàn)在女寢樓下，涂杳趕在熄燈前收拾好東西往外沖，到樓下見到也剛到不久的江起。

    涂杳直直走到江起面前。她很有先見之明的穿上了間厚款外套。剛剛哭過的眼睛如琉璃一般剔透干凈，泛著可愛如鹿似的光亮，有點像江起剛認(rèn)識她那會兒，涂杳喜歡上蔣深之前的模樣。

    她說，江起，我們可不可以再來一次？就是那天，酒店里的那種事。

    江起看了眼她身后即將關(guān)上的門，低聲警告：“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br>
    宿舍門在她身后緩緩關(guān)上。

    涂杳看著他，很安靜，周圍也挺安靜的。風(fēng)刮得挺厲害，呼嘯聲不斷，將涂杳的長發(fā)吹亂了，周圍空無一人，只有他們兩個人注視著彼此。

    涂杳輕聲說：“可我今天下來，就沒想過要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