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曦開學前，程木子找趙政嘉裕聊了聊，具體內容簡練來說，就是問他今后的打算，因為聞曦一走，他也沒有繼續(xù)留下去的理由，是回家還是怎么樣，趕緊做決定，你父母好安心，聞曦走的也放心。

    趙政嘉裕聽到這，心里才開始亂成一團，之前有聞曦在，他都沒把自己當外人，現(xiàn)在主心骨要走了，他終于才想起來自己是寄人籬下來著。

    趙政嘉裕嘴上說著我想想，扭頭就去找聞曦商量。

    聞曦其實也很擔心趙政嘉裕去留的問題，尤其是看他在這住了這么些天，趙爸趙媽那邊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心里也慌，不是擔心他們真的不要這個兒子，而是擔心他們因為一時糊涂耽誤趙政嘉裕上大學。

    “我后天走……不如這樣，你先買上a市車票，如果到了那天你爸媽還沒聯(lián)系你，那你就跟我一起去a市，我不可能去了第一天就上課，我報道結束，就陪你去a體附近找個旅館，你現(xiàn)在那邊住下，然后買點簡單便宜的生活用品，把宿舍確定下來，學費的話……學校應該會直接通知你的父母要，不可能跟學生要，我覺得你父母不可能真的忍心不給你交學費，就算不給，你可以申請助學基金，你就把自己當成交不出學費的貧困生，問問他們有沒有相關的政策供你鉆窟窿，不管怎么說，只要你順利入學，一個學期半學期下來你在聯(lián)系父母，他們應該也有所松動！”

    聞曦說的小心翼翼，盡量能考慮到的都考慮，能照顧的都照顧，然而趙政嘉裕一句話就把他想的全打碎了。

    “我身份證在家呢……”

    聞曦眼前一片眩暈，得，剛才這些話白說了，他c市都出不去……

    “你……給家里打個電話吧，”聞曦也沒辦法了；“不管怎么說，你苦了這么久不就是為了一個學校嗎，a體也是全國數(shù)得上的體院，這……打個電話好好跟他們聊聊吧。”

    “那……你跟我一起說吧……”

    聞曦想了想；“我擔心我的出現(xiàn)會更刺激阿姨，不如你探一探口風，阿姨沒有太激動的話我跟你一起去你家一趟?！?/br>
    趙政嘉裕深深嘆了口氣，覺得也只能如此，躲了這么久，最終還是要面對的，別人再怎么著急也幫不上忙，還是要靠自己。

    趙政嘉裕拿著聞曦手機，去廁所給趙mama打電話，程木子趁機把聞曦叫去收拾行李。

    “你不要去！”程木子幫忙收拾行李時，小聲道；“這是他家的事，你不要去，做父母的如果連自己孩子什么樣都沒法接受，那也沒資格當父母了！攤上這樣的家長是他的不幸，他沒辦法，但你可不要跟著攤上！你有選擇的！”

    聞曦有些為難的看看程木子，心里很不忍。

    “這個事情不是你去說幾句他們做爸媽的就能想開的，能不能想開還是要看自己，而且他男子漢大丈夫的，連自己爸媽都說服不了，那也白長這么大的個子了！以后進入社會還能說服誰？這就是媽寶男！聞妮以后我是絕不允許她找這樣的男朋友，你也是！”程木子越說越氣憤，開始念念叨叨趙政嘉裕的壞話；“他有什么好呀，不就是高一點帥一點嗎，你現(xiàn)在小不懂，長得好是最不值錢的，外面多少好看的草包，還不是活的很慘嗎，無論男人女人，臉皮的保質期都是有限的，人最重要的是內涵，是智慧！如果你以后找個長得跟豬頭一樣，但是人很智慧，靈魂很幽默的，我也同意！他會什么？就知道干飯，咱家那個大米呀……自從他來了下的好快啊！還有菜，一頓飯是咱們一天的菜量啊，他還真不客氣，睡覺他還打呼嚕你知道嗎！好幾次我隔著門都聽見了，哎喲年紀輕輕睡覺就打呼嚕……到了30歲誰受得了！還有那個體院，是本科嗎？是985、211嗎？雙非吧！以后出來干什么呀，能養(yǎng)活自己嗎？我想想就愁的睡不著覺……”

    聞曦邊收拾行李邊哭笑不得的聽，他算看出來了，程木子對趙政嘉裕成見頗深，大到多呼吸一口空氣都是錯的，眼看著自己兒子有可能要跟他雙宿雙飛，她抓緊時間洗腦，做最后的掙扎。

    “我看他爸媽未必想得開，肯定要糾纏好久，說不定這個大學都上不成了，你看孩子都離家這么久了，他們問都不帶問！小曦，你聽媽的，去了a市就跟他斷了，這樣的孩子沒有未來！”

    “而且你別看他現(xiàn)在這么上頭，就是個草包，等到了大城市，你們兩個離得遠，誰知道他還會不會把你當回事兒，可能轉頭就找了女生你也不知道！”

    “a大多好??！肯定精英也多，你們這樣的……肯定也多，你要是就喜歡男孩子，就在a大找個！最好找個a市本地的，家境好又有才，家長一定也開明，這不比體院的強？”

    程木子叨叨叨個沒完，熱切規(guī)劃著聞曦的未來，甚至連以后聞曦要孩子的話跟誰姓都想好了，說的聞曦大腦嗡嗡的，昏昏沉沉收拾完三個大箱子，他滿身是汗的站起來，這才注意到趙政嘉裕還沒從廁所出來。

    聞曦的心無端的亂跳，程木子也說的口干舌燥，發(fā)現(xiàn)了趙政嘉裕的不對勁兒，二人對視了一秒，聞曦去推廁所的門……推不開？

    鎖門了！？里面還這么安靜?。克墒裁戳耍。。?/br>
    聞曦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喉嚨口，慌的他用力拍著廁所門；“趙政嘉裕??！趙政嘉裕！？你開門啊你在里面干什么??？”

    程木子也有點害怕，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殺，萬一這孩子走極端死在他們家，這可就攤上大麻煩了。

    “……我拉屎呢，”趙政嘉裕的聲音弱弱的在里面響起；“我馬上好……”

    “?。?？那你說完了？”聞曦仍不敢掉以輕心；“阿姨怎么說的？”

    “她說讓我后天跟你們一起走，滾遠點別回來了，她沒我這個兒子，行李和身份證她明天送過來?！?/br>
    “就這……？沒了？”聞曦有點驚訝，這么輕描淡寫嗎？居然沒有連哭帶鬧罵不孝？嘴上說的挺狠，實際行動還挺誠實……

    “那你的學費呢？”程木子插了一嘴。

    “她已經繳了……”

    “那你生活費呢？”程木子追問。

    “她說讓我找我爸要……”

    說完，大家安靜了。

    隨后，程木子很失望的去廚房做飯了。她希望這趙家母子大鬧一通的，鬧得天翻地覆才好呢，自己正好順便勸聞曦分手，結果人家表面鬧得厲害，實際上還是舍不得……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自己剛才白費那么多口舌，估計聞曦現(xiàn)在全拋腦后了。

    真可惡，怎么這么溺愛孩子！

    程木子這頭不舒服，聞曦和趙政嘉裕是徹底踏實了，等趙政嘉裕一出廁所，倆人開心的抱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親熱了好久，完全把程木子當做空氣。

    翌日清晨，趙mama如她所說，準時出現(xiàn)在小區(qū)門口，聞曦陪著趙政嘉裕一起去拿行李，聞曦因為心里有愧，怯生生的跟趙mama打招呼，趙mama繃著臉，瞥了聞曦一眼，沒理他，也沒理趙政嘉裕，只把三個大行李箱外加一個大背包扔給趙政嘉裕，就開車走了。

    二人費勁兒把行李搬到了樓上，這下家里一共六個大行李箱……這可怎么帶過去呢？

    商量過后，聞曦決定將大行李寄到學校，小的貴重的就自己帶過去，趙政嘉裕自然是瘋狂點頭，聞曦說什么都對，程木子卻是皺眉。

    “這快遞費怎么出？好幾百呢！”

    “……我自己出！”趙政嘉裕心算了下自己的零錢庫；“車票路費我也自己出！”

    程木子沒說話，默許了。

    到了報名當天，聞曦一家四口，外加趙政嘉裕，在早上8點準時來到c市火車站，于8點20蹬上動車，前往a市。

    一路上聞妮是最開心的，只要是玩，不是學習她就開心；聞大良也開心，只要他的兩個孩子健康快樂，他就開心；趙政嘉裕也開心，全新的生活在a市跟他招手，他終于可以和聞曦長相廝守了！

    就剩下聞曦和程木子有些不開心。

    程木子是絕望式的不開心，眼瞅著兩個孩子越走越近，她無能為力，只能默默祈禱a大的帥哥們給力點，快把我兒子跟這個皮猴拆散！

    聞曦則復雜很多，他回想著腦海中對a市的記憶，可能是這幾年學習用腦用的太狠，大多回憶已經模糊不清了，甚至一些片段他都懷疑是否發(fā)生過，但當年他離開a市的畫面還很清楚，那一排排迅速后退的建筑物跟現(xiàn)在很相似，不同的是當時滿心的荒蕪，對未來對生活甚至是自己，都是茫然局促的。現(xiàn)在自己離曾經的a市越來越近，雖然依舊有些局促，但他沒那么混亂了，好像萬事都被他找到了個頭緒，這個頭緒也許就叫自我，他用這些年重新塑造了自己，融入了新的環(huán)境，活的寧靜踏實，安穩(wěn)的已經治愈了所有，此時全新的他已經整裝完畢，重新投入到a市。

    只是聞曦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絲的慌亂，源于那些已經被他大腦屏蔽的黑色地帶，那是他曾經的痛苦。

    它們就像是安然入睡的野獸，有緩緩地呼吸起伏，在過去的幾年中，它們都在沉睡，可這并不表示它們就是安全的，越是接近a市，聞曦越是擔心它們會忽然覺醒……

    “小曦，”程木子微笑著打斷聞曦的思緒；“來吃個蘋果?！?/br>
    “嗯……？”聞曦愣愣的看向程木子，接過削好皮的蘋果。

    “要上大學了，頭一次離開爸媽這么遠，緊張啦？”程木子慈愛的看著他。

    “媽我也要吃……”聞妮在一邊幽幽的說。

    “給你，”程木子從塑料袋里掏出一個削好皮的蘋果，對于兩個孩子的平衡問題，程木子早就掌握了各種應對手段。

    “不要擔心，a市只會好，不會壞，你記住mama的話，低調做人，高調做事，沒有錯的，而且別怕吃虧，吃虧是福，四年很快的，你好好學習，但不要跟高三一樣那么累，最重要的是享受青春，多結交朋友，知道嗎？”程木子難的沒有將學習放在第一位，也許她話里話外的目的，就是要聞曦趕緊在a大搞個對象。

    聞曦手里拿著蘋果，踏實的感覺重回他的身心，他淡淡的望向車窗外，決定平靜地接受即將到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