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是真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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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廷昀一手拄著陽臺的欄桿,另一只手握著手機放在耳邊。 早秋的夜晚微涼,他只穿了一件長款睡袍,晚風將睡袍的一角吹鼓起來,他卻好像沒有察覺,仍舊向電話那頭囑咐著。 “嗯,小區(qū)的保密性一定要好,距離他學校要足夠近,至少三室吧?!?/br> “最好是不用重新裝修的,把家具都換掉。半個月內(nèi)就要入住?!?/br> “廚房用品?買齊全吧……再買一些狗的用品,嗯,是成年的金毛?!?/br> “還有,把其中一間布置成影音室?!?/br> 把所能想到的都交代完,紀廷昀才掛掉電話。 借著并不明朗的月光望向庭院里,紀廷昀想,林棠說的是對的,元寶兒以前住的那間小房子確實看著很黑。 好在,他現(xiàn)在意識到了。 元寶兒大概此刻正在客廳的寵物墊上睡的正香吧,而林棠... 他輕輕推開陽臺的玻璃門,快步走到床邊,只是離開一會兒,他已經(jīng)有些想念少年在懷里溫軟的觸感了。 床鋪下陷吵醒了床上的人,林棠迷迷糊糊的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你去哪兒了?” 紀廷昀重新抱住他,一下一下輕撫他瘦削光滑的背,“沒事,繼續(xù)睡吧?!?/br> 林棠含糊的答應著,在紀廷昀懷里拱了拱,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后,繼續(xù)沉沉的睡去。 . 劇組的拍攝已經(jīng)進入到后半段了,林棠的戲份是拍一場少一場,接下來都是比較壓抑的劇情,導演要求在拍攝場地禁止喧嘩,以免影響演員的情緒。 這也意味著演員每天從化妝開始到當天結束拍攝,都會沉浸在當天的拍攝情緒中。 “末路第四十二場第一鏡第一次,a?!?/br> 仇阮坐在已故的父親仇萬山的書房桌子下面,本來正翻找著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忽然聽到門外一陣窸窸窣窣,隨后門被擰開,他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 是二哥仇晨和他的母親云慧。 “媽,你怎么來這兒了?” “你說為什么?葬禮上的事情是不是你搞出來的?你還故意躲著我?” “我...是舅舅說的,他聽爸身邊的保鏢說爸死的蹊蹺,大哥又那么著急辦喪禮,舅舅說八成是大哥做的,如果找到證據(jù),那公司就是我的了?!?/br> 云慧冷笑一聲說道,“那倒不一定,老大不是一向護著那個小崽子嗎?有可能是為了他。” 仇晨吃驚的問道,“仇阮?他怎么會?為什么...” “當年我和仇萬山剛離婚他就把人接近家里來,我咽不下這口氣,就求你舅舅替我出氣,綁了那個賤人和小雜種,誰知道仇萬山像條瘋狗一樣,把你舅舅的店砸了個遍,但是已經(jīng)晚了,那賤人當時已經(jīng)死了,你舅舅被他逼的要放了那小子,但是我不甘心啊...” “媽,你...你做什么了?” “我讓你舅舅的手下當著小雜種的面演了場戲,讓他以為是那個賤人在外面偷人被仇萬山知道了,是仇萬山綁的人、殺的人?!?/br> 仇晨被驚到無以復加,一個不注意撞到門上,痛呼一聲,“你...你們...” 云慧捋捋頭發(fā),輕笑一聲,“報應啊,我本來沒抱什么希望,但是這么多年來看那小崽子的德行,還有葬禮上那個樣子,還真說不準是誰干的。” “媽,別...別說了。我送你出去吧,讓別人看見你在這兒不好。” 云慧邊跟著他出去,邊絮絮叨叨的在后面罵他,“還不是因為你躲著我,不然你以為我喜歡到這晦氣的地方來嗎?” 門被關上,書房重新恢復安靜。 仇阮仿佛被釘在了地上,他的整個身子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剛剛他一直咬著自己的手,才不至于讓自己發(fā)出聲音,此刻人都走了,他甚至沒反應過來要把手拿出來,直到那里被咬出血紅的印子,血水順著牙齒流到口腔里。 他呼出一句痛苦的嗚咽,不是因為手部的疼痛,而是源于十一年來錯位的仇恨,和因為自以為錯殺了父親的悔恨。 因為激動,他的眼睛布滿血絲,原本清秀的面容顯得猙獰又違和。 “殺了她,我要殺了他們...” 仇阮的身體不住顫抖著,嘴里反復重復著這兩句話。 “卡!” 林棠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里,他坐在地上,將頭埋在雙臂里,身子在微微顫抖。 而現(xiàn)場的人似乎也還沒有從剛剛的一幕走出來,現(xiàn)場仍然一片安靜。 段澤煜在旁邊看向嚴導,嚴導示意他過了,他連忙走向林棠,想要將他扶起來,“小棠,小棠?先起來吧。” 林棠一動不動,過了幾秒鐘,他才緩慢的從臂彎里抬起頭,眼睛通紅的看向段澤煜,“段哥。” 發(fā)出聲音,才發(fā)覺嗓子干澀的很,他扶著段澤煜伸過來的手站起來,抽了抽鼻子,走向嚴導。 嚴導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做的很好,小棠,今天好好緩一緩,辛苦了。” 林棠點點頭。 徐清就在旁邊,遞過來一瓶冰水。這時,一直在候場的盛朗夕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個保溫盒,“別喝冰水了,這是我助理做的銀耳雪梨羹,喝點這個。” 林棠猶豫著要不要接下,盛朗夕看他沒有動作,拉過他的兩只手,將保溫盒放到他手里,然后靠近一步,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拿著吧,其他人都看著這邊呢?!?/br> 林棠抬頭看了盛朗夕一眼,瞥見那雙與紀廷昀相像的眼眸,復又低下頭,“謝謝盛哥?!?/br> 盛朗夕抬起手,忽然想到什么,最終落在了林棠的肩膀上,“嗯,不要逞強,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去找我?!?/br> 林棠抱著東西站在原地,根本沒有聽清盛朗夕的話,因為角色與現(xiàn)實產(chǎn)生的錯位感,讓他對自己的真實感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他迫切的想要見到紀廷昀,想證實自己存在的證據(jù),卻又害怕自己說出不該說的話。 看到林棠默不作聲,盛朗夕猜想他還沒從情緒中走出來,只好將其他關心的話吞回肚子里。 同樣在旁候場的大哥馮卿用只有盛朗夕兩人聽到的音量說道,“真當自己是小少爺了?還需要你這個影帝親自端茶倒水?” 盛朗夕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馮卿哼了一聲也不再理他。 晚上,紀廷昀左等右等,卻一直沒有等到林棠發(fā)來的視頻。 而林棠此刻正躺在浴缸里發(fā)呆,視頻的鈴聲將他放空的思緒喚回,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浴室泡了快一個小時,幸虧浴缸有自動加熱的功能。 他接通通話,屏幕里顯現(xiàn)出他半裸的上身,浴室的水蒸氣將他的皮膚蒸騰的粉撲撲的。 紀廷昀喉結微動,瞬間覺得有些口干舌燥。“在洗澡?” “唔,嗯?!?/br> 林棠很明顯的不太對勁,往常亮晶晶的眼神今天目光松散,察覺到林棠情緒的異樣,紀廷昀忙問道,“怎么了?那里不舒服?” 林棠其實一直在忍著才沒聯(lián)系紀廷昀,此刻被問道,他再也藏不住,將今天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那...還想做演員嗎?” 林棠想也不想的回道,“當然了,可是...”林棠睫毛垂下,失落的樣子讓紀廷昀的心跟著微微刺痛,“我覺得自己很不專業(yè)。” “那...要不要試著從旁觀的角度揣摩角色的心理?” “我覺得自己還做不到,現(xiàn)在的我,如果不能進入角色里面,沒辦法好好的塑造角色?!?/br> 紀廷昀略作思考,斟酌著語句說道,“慢慢來,拍完后要給自己心理暗示,電影里的角色和故事不是真實存在的,你是林棠,你有自己的生活,而且...你還有我?!?/br> 紀廷昀的話觸動了林棠的某根神經(jīng),他的眼睛微微濕潤,眼神飄忽不定,有些懷疑的問道,“我...那我是真實的嗎?我都有些...不能確定了...” 紀廷昀沒想到自己的話反而起了反作用,他提高音量,試圖喚回林棠的思緒,“林棠!你當然是真實的!不要再胡思亂想。乖,明天我就去看你?!?/br> 林棠看向屏幕里的人,眼睛里亮晶晶的淚珠仿佛下一秒就會流下來,“你會一直這樣在我身邊嗎?” “會?!?/br> 紀廷昀從沒有這樣哄過人,他輕聲細語的安撫林棠,生怕再觸碰林棠現(xiàn)在敏感的神經(jīng),等到總算看到林棠恢復了往日的一絲活力,才催促他從浴缸里出來清醒一下。 關掉視頻,紀廷昀給徐清打了個電話,確認了確實如林棠所說,是林棠一時無法從角色里抽離出來才會心情低落,他囑咐徐清今晚一直陪著林棠才暫時放下心來。 撂下手機,紀廷昀看了眼時間,現(xiàn)在出發(fā),明早林棠起床時就能看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