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詭異的沉默了幾秒，直到顧夫人打破這片尷尬的寧靜。

    “我累了?！?/br>
    她看起來像是真的累極了，連起身都需要下人把她扶起來，臨走前，她用眼神向顧傾示意了一下，也不知道顧傾有沒有讀懂她的意思。

    客廳里只留下顧傾一個人，他又站在那呆愣了幾秒，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邁著步子往半地下室的角落跑去。

    門內(nèi)的慘叫聲已經(jīng)停止了，顧傾推門進去，小雨正躺在床上，蒼白的臉上全是汗水，半長的頭發(fā)黏在了臉頰上，因為生產(chǎn)而狼狽不堪的模樣還沒來得及收拾，只是因為聽見有人過來，張醫(yī)生只能匆忙地拿了一件被子讓他先蓋著。

    小雨虛弱地躺在一團被子中間，艱難地把眼睛睜開，一片朦朧不清的視野里，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顧傾的影子，因為生產(chǎn)的慘叫和體內(nèi)水分的過度流失，他已經(jīng)很渴了，喉嚨像火燒一樣痛，但他依舊啞著嗓子去喊顧傾，用盡自己最后一絲力氣去喊出那聲“少爺”。

    顧傾看著床上的小雨，一時間竟不知道應(yīng)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回應(yīng)他，他沒有辦法輕飄飄地對小雨說出任何話，顧傾在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小雨也許是愛他的，小雨愛到能被他隨意打罵，愛到心甘情愿地當(dāng)他的性奴，愛到能忍著劇痛為他生下孩子，小雨是愛他的，這份愛平靜得像水一樣，可是誰都不知道，平靜的水面下是怎樣的暗流涌動，他的愛如潮水般向顧傾涌來，把顧傾淹沒，又像山一樣把顧傾壓垮，讓他喘不過氣。

    他只是呆呆地望著小雨，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就在父母相顧無言的時候，孩子微弱的啼哭終于喚醒了顧傾不大清醒的神志。

    和其他嬰兒不同，小乖的啼哭聲很小，他小聲地哭著，像一只小奶貓，像是隨時會因為哭泣而斷氣，若是在醫(yī)院，這樣的孩子一出生就會被送去保溫箱，可是這里是顧家，沒有任何相應(yīng)的醫(yī)療設(shè)備，即使張醫(yī)生急得要命，也只能任他在襁褓里自生自滅，能不能活下來全看他的造化。

    顧傾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向了他剛出生的孩子，他想到剛才傭人說的話，腦子“轟”得一聲炸開。

    “少爺......寶寶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小雨艱難地開口問顧傾，他希望從顧傾的口中知道這個答案。顧傾是他最重要的人，小乖是他最寶貝的寶寶，小雨希望顧傾能像普通的父親一樣抱著小乖來到他身邊，溫柔地告訴他答案。

    可是顧傾沒有，看到襁褓中那個羸弱的孩子的那個瞬間，他如夢初醒，沒有任何征兆，剛才還急匆匆地趕來確認小雨安危的人在下一秒就轉(zhuǎn)身奪門而出，用巨大的關(guān)門聲，把孩子和小雨隔離在了門內(nèi)。

    即使顧傾不喜歡孩子，也不應(yīng)該是這個反應(yīng)，小雨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他啞著嗓子，顫抖地問張醫(yī)生：“jiejie，寶寶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張醫(yī)生沉默了，一旁抱著孩子的產(chǎn)婆受了剛才的驚嚇，不敢回答，也忘了上前讓可憐的小母親看看他剛出生的孩子。

    “jiejie，寶寶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即使知道了答案，小雨依舊堅持向張醫(yī)生討要答案，他哭著問她，一遍又一遍......

    顧傾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本不該這樣做的，可是在回想起那個孩子的畸形，他還是下意識地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他其實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的，明明他早該想到，小雨這種身體，會有遺傳的幾率，可是他依舊選擇了像顧夫人那樣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是他忽視小雨，是他沒有照顧好小雨，所以他們的孩子負責(zé)承擔(dān)這樣的報應(yīng)。

    顧傾可以原諒小雨的畸形，甚至迷戀他的身體，可是他的孩子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他的孩子應(yīng)該是一個小王子或者小公主，而不是這樣一個不男不女的東西。

    一想到那個孩子，顧傾的心里便五味雜陳，他無法接受，對這樣的結(jié)果，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厭惡，也不知道在厭惡什么。

    于是小雨和他的孩子被再次遺忘在半地下室的角落，生產(chǎn)結(jié)束后，醫(yī)生的工作便結(jié)束了，醫(yī)者仁心，但是她最多也只能幫小雨稍微地善后一下，但是也僅此而已，她有更重要的工作，無法把時間浪費在顧家的下人身上，所以小乖出生后，即使身體還是沒有恢復(fù)，小雨也必須承擔(dān)起照顧小乖的責(zé)任，而這時的小雨甚至還沒滿十七歲。

    小乖的身體很不好，他體弱愛哭，明明懷孕時的肚子那么大，出生后卻比其他嬰兒小一圈，吃的奶也比其他嬰兒少得多，他每天都躺在小雨的身邊，小雨需要很仔細地照顧他，因為小乖的哭聲很弱，所以小雨即使睡覺也必須淺眠，不然就會聽不到小乖的哭聲，再加上顧夫人有意無意的態(tài)度，小雨即使在飲食上也沒有得到特殊的照顧，生產(chǎn)后的胃口很不好，但是為了小乖的奶水，他必須強逼著自己吃下一點飯。

    他生活的環(huán)境并沒有因為孩子的出生而達到所謂的母憑子貴，甚至因為這個孩子，小雨的處境變得更加糟糕了。

    而此時的顧傾依舊選擇繼續(xù)忽視他們母子，明明只要他的一句話，小雨和小乖的生活就能得到很大的改善，可是顧傾無論如何都不會開這個金口。

    再見顧傾已經(jīng)是小乖滿月的時候了，他依舊十分羸弱，連帶著小雨也虛弱了不少，原本就沒多少rou，現(xiàn)在體重又掉了大半，睡裙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跟孩子相差無幾，若不是顧傾來到小雨房間，他都不會相信曾經(jīng)帶著點嬰兒肥的小雨會變成這個樣子。

    “少爺......”小雨抱著小乖坐在床上，虛弱地同顧傾問好，他的臉色鐵青，一看就知道他受了不少苦?？墒强吹筋檭A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都亮起來了，他笑著搖晃著懷里的孩子，溫柔地對他說，

    “小乖，你看，是爸爸，爸爸來看你了?！?/br>
    他高興到掀開被子，想要下床，把他的小乖抱給顧傾看看?？墒撬哪_剛剛著地，顧傾卻開口了，冰冷的話語像刀子一樣把小雨千刀萬剮，心臟像是被人扯出來，踩在地上狠狠地踐踏，他渾身冰冷，像是墜入了冰窖。

    他聽見顧傾說：“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也配當(dāng)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