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被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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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事總是難料。 因為畸形的身體,林晉安在家里從不受父母的歡迎,若是沒有當(dāng)初的生育政策,也不會只有他一個孩子。醫(yī)生建議手術(shù),然而手術(shù)加上后期康復(fù)塑形的費用實在是他的父母無法承擔(dān)的。他只能放棄了這個念頭,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一直等到大學(xué)之后,獨自留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 他甚至連過年都沒有辦法回去。 父母似乎總是在躲避著與他的會面,平日里連電話都罕見。他只有每月將自己工資的一部分打進母親的銀行卡里,再在備注上面寫上一兩句慰問的話語。然而就在他病房值班的時候,父親卻打來了電話。 林晉安立刻就走到了走廊的角落里。 在這樣的半夜打來電話實在是有些不同尋常,讓他忍不住抿出了唇瓣,小心的沖那一邊“喂”了一聲。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和父親講過話,此時再聽到對方沙啞的嗓音時,甚至感到了一瞬間的陌生。但下一秒,他又沒有心思去管那股感覺了—— “晉安啊……你媽她……晚上咳嗽咳血,醫(yī)生說,是肺癌。要等明天才能做檢查……但是醫(yī)生說了,已經(jīng)咳血的……很可能就是晚期了……” 隔著電話,他似乎都能聽到父親壓抑的哭泣聲,心口更是一片冰冷,仿佛被扔入了冰窖一般。大腦有些發(fā)懵,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他還是張開了口,略有沙啞道:“咳了多少?顏色怎么樣?” “不多……就夾在那痰里頭,鮮紅鮮紅的?!?/br> “好……我知道了?!蹦抗鉄o神的看著前方,他的鼻子有些發(fā)酸,眼睛忍不住的發(fā)澀,但還是努力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爸,咱們家那兒醫(yī)療條件不好,你去和醫(yī)生說一下,爭取今晚就轉(zhuǎn)院到我這兒,我給主任打電話,直接在我醫(yī)院里檢查?!?/br> 老家的醫(yī)療水平到底不如一線城市。 他仔細的對父親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掛了電話之后又急忙聯(lián)系了腫瘤科的醫(yī)生、影像科的醫(yī)生,又去病房同護士詢問是否還有空床位可以立刻提供給父母。一直到那邊打來電話說已經(jīng)在路上的時候,林晉安才終于停下了腳步,抵著冰冷的墻壁滑座在了地上。 痰中帶血。 他想不到除了肺癌以外的任何答案。 心口像是被生生剜走了一塊rou般,疼的他呼吸都顯得艱難,然而又沒有淚可以流出來,只能茫然的呆坐在地上。他以前在樓梯里上下跑時,經(jīng)常能夠見到這樣蹲在樓梯上的病人家屬,一般還會夾著一根煙在手里,也不抽,就呆呆的看著它燃燒。他有時候跑得急了些,甚至?xí)铧c撞到這些人,然而對方也始終沒有反應(yīng),仿佛根本沒有瞧見一般。 那時候,他并不能體會多少。 但是現(xiàn)在…… 手掌插入了發(fā)絲之中,有些艱難的拂過了額頭。大腦抽痛著,明明已經(jīng)無比疲憊,卻又無法閉上雙眼。護士體貼的端了熱水過來,他伸手接過,還禮貌的沖對方笑了笑。 “林醫(yī)生,要不要先去里面休息一下?有一間干部病房護士長批給你了,也不要太擔(dān)心了。” “嗯……謝謝,我沒事的?!彼罩潜瓱崴?,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會沒事的?!?/br> 他的父母第二天早上便到了。林晉安一夜未眠,但還是立刻去樓下接了人,稍事安頓之后便帶著母親去了CT室,在還未正式上班之前就將CT掃了出來。他當(dāng)初讀書的時候什么學(xué)科都要上,平時又每年要呆三個月的急診,盡管不是腫瘤科的醫(yī)生,對影像也依舊能夠讀得大差不離。片子上分布的高密度白色團塊像是雪花一樣飄在兩側(cè)肺上,且每一個都長滿了毛刺。他幾乎被手中的片子刺目到無法站立,但在搖晃了一瞬之后,還是立刻領(lǐng)著母親去見了主任。 結(jié)果不出意外。 “是肺癌?!敝魅蜗刃凶屪o士送了病人回病房,只留下了林晉安一人,“你也看到了,已經(jīng)完全擴散,根本不可能單獨切除哪一個結(jié)節(jié),只能把整個肺都摘掉?!?/br> “那……是需要移植,對嗎?” “是,需要肺移植?!敝魅螄@了一口氣,有些憐惜面前的年輕醫(yī)生,“手術(shù)倒是沒有問題,肺源現(xiàn)在也還好,但主要是費用的問題。就算除去醫(yī)保報銷部分,一般做一個雙肺移植,也需要至少四十萬……而且手術(shù)之后使用的抗排異藥物,一年也至少需要三四萬?!?/br> “這些都不是醫(yī)保能夠報銷的進口藥,你可以承擔(dān)嗎?” 林晉安茫然的站在原地。 他才碩士畢業(yè)一年多,作為一個剛?cè)肼毜男♂t(yī)生,就算是在一線城市,一個月工資也不過七千多而已,還需要撇去兩千多的房租。銀行卡里勉強有四萬存款,而他的父母也不過只是普通的工人,兩人加起來收入也才三四千一個月,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么多存款。 “有困難的話,醫(yī)院里可以幫一幫,但是現(xiàn)在用什么藥,用了什么器材,也都需要登記,只能說人工費用上幫你減掉一些?!敝魅螄@了口氣,“更多的,還是需要你來解決。去吧,先去給你母親辦一下入院手續(xù),預(yù)交一萬塊。我這邊幫你把肺源的隊伍先排起來?!?/br> “好……好的……”林晉安抬起眸來,沖主任艱難的笑了一下,“謝謝您?!?/br> 他匆匆的跑去住院部的一樓為母親辦理了手續(xù),又去食堂打了早餐帶到樓上,稍事安撫了一下父母,告訴他們還能手術(shù),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兩位老人雖平時與這個兒子并不算多么親近,但此時還是寬慰了不少,拉著林晉安的手說了好一會兒話。父親拐彎抹角的問了問關(guān)于費用的問題,又表示自己手里還有十萬左右的存款。他強撐著露出笑來,才將兩人都糊弄了過去。 但是,十四萬怎么可能夠。 他獨自回了出租房,恍惚的坐在了沙發(fā)上。 空調(diào)沒有開,盛夏的天氣讓整個屋里都悶熱的厲害。林晉安一夜未眠,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肚子卻沒有饑餓的感覺,只是頭疼的厲害。他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畢竟沒有人不會死,然而這實在是來的太早了,讓他根本沒有任何準(zhǔn)備。晚上還要去上夜班急診,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休息一會兒,然而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不自覺地浮現(xiàn)那張遍布腫瘤病灶的CT圖。 他見過許多這樣的圖,但萬萬沒有想到,患者姓名會變成他的母親。 拳不禁緊了緊,他深吸了一口氣,強撐著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彎腰拿了茶幾上的手機。他只是想看一下時間,好繼續(xù)安排下午自己該做的事情,然而拇指剛剛按下,作為屏保的照片就跳了出來。 是……他和秦賀東。 那時候才剛剛過年,城市里的行人都少了許多。他難得有了幾天假期,便打算帶著男人去街上買點衣服??伤丛系降氖?,秦賀東趁他不在的時候,已經(jīng)去隔壁小區(qū)里找了個幫人搬磚頭的工作,一個月下來才攢了一千五百塊錢。男人捏著三十張有些褶皺的五十塊,一臉嚴(yán)肅的選了一條長長的圍巾,一出店后便將其圍在了彼此的脖子上,緊緊的貼在一起。 他還記得那份溫暖,秦賀東吻著他,到家之后便將他按在了床上,來來回回的用那根粗大的孽根頂開他的xuerou,將前后都一并占有,cao弄得他只能張開著腿,任憑兩個xue里淌出濃白色的精水。 然而現(xiàn)在,卻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東子……”林晉安沙啞的低喃了一聲,輕輕的捂住了眼眸。 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一個下賤又可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