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j(luò)ian在床事小，親闖嬪宮事大。西延王不將這外邦雙兒放眼里，卻不敢得罪任羲闕。

    他遠(yuǎn)離政事，宮內(nèi)風(fēng)聲卻嗅得比誰都勤，再如何沉湎yin逸色膽包天，都不愿將這事放大，落人口實。因為他心中明白，這群皇子小時雖一口一個皇叔地叫，親疏卻實屬有別。任羲闕雖為謫次子，其地位多少都比自己這庶出之弟高，因為一個雙兒而跟人結(jié)下梁子，并不值當(dāng)。

    盧煦池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到了后期，人瘦了大半，卻仍強撐病體，日日陪淑妃談天。

    西汴夏日桃李飽滿、綠意盎然，是最為絢麗斑斕的季節(jié)。淑妃思鄉(xiāng)之情尤甚，見這小同鄉(xiāng)病得瘦骨梭棱，心下同病相憐的酸楚一并涌來，拉著他便抹了眼淚：“都是苦命的人，你這小小年紀(jì)，卻也遠(yuǎn)離家鄉(xiāng)，在這深宮中當(dāng)奴，比本宮好不了多少。”

    淑妃在后宮地位不低，待人接事卻平易近人，唯流淚時不愿讓人看到。宮女侍從們都知道規(guī)矩，見此狀都默默退到了門外。

    直到殿內(nèi)再無他人，淑妃才斂了淚眼，低低問道：“他入仕可曾順利？”

    盧煦池眼底泛著疲累的青黑，目光卻玲瓏閃爍：“師兄已中解元，諸事順利，娘娘請放心?！?/br>
    淑妃眼眶微紅，神色卻篤定平靜，纖白手指拂過盧煦池頭頂發(fā)旋。盧煦池低著頭，只聽得淑妃沉沉一聲嘆息，像是寒夜中一縷白霜，被那熏香燭火燃得四散開來，只剩無盡悵然。

    任羲闕那日后再未見到西延王。

    那晚卻在他心中種下了一粒疙瘩。他心里發(fā)癢，像是被春日蒲英撓得慌，總是想去看那雙兒一眼，看他病好了沒有，是否仍在被人欺負(fù)。他趁著夜晚翻墻去別宮，卻接連兩次被抓了個正著。皇后見他十二歲仍不守規(guī)矩，恐他鑄成大錯，便讓侍從徹夜守著，道是如果有下次，直接封了腿，白日也出不了門。

    子時已過，小太監(jiān)悄悄望向房內(nèi)，見床上躺了個人影，便放下心來，殊不知那只是一坨棉絮罷了。任羲闕手腳靈活，趁侍衛(wèi)不注意，直直攀上了窗檐。旁院無人，他像燕子一般輕巧地落了腳，小心避過宮中巡邏的士兵，沿著墻角向外跑去。

    剛經(jīng)過清池后的假山，任羲闕便隱隱瞄到一線微光，從假山內(nèi)滲出，夜間如同元宵燈籠一般，襯得周圍綠植更為婀娜多姿。

    他鬼迷心竅地跑去一看，那微弱的燭光被山口綠植遮擋了大半，假山間隙卻藏了一個身影。那纖細(xì)黑影見有人闖入，渾身驟然一抖，受驚兔子一般閃身就要逃出去！

    任羲闕比他更快，輕捷地滾了個圈，一箭步?jīng)_到那小人背后，伸腿一絆一勾，趁那人矮身逃脫之際，緊緊攥住了他的頭發(fā)！

    小人倒吸一口氣，吃痛捂住腦袋，蹲地上不動了。

    任羲闕扳起他的臉——只見盧煦池瑩白臉蛋皺成了團，眉毛也擰成了結(jié)，心臟登時一跳，放開了他的頭發(fā)，卻仍是攫著盧煦池的衣服：“你在這兒干什么？”

    盧煦池見是他，便也吁了口氣似的，卻不言語。

    任羲闕看他的臉色在燭光下仍然微微泛青，兩頰的rou消了大半，襯得眼睛耳朵都顯得又大又圓，便皺眉問道：“病還沒好？怎么瘦了這么多?！?/br>
    他的目光從盧煦池的臉上劃到他背在后頭的手上，伸手一撈，搶過那疊藏在身后的宣紙：“你在……看書？”

    盧煦池眼神飄忽不定，只聽任羲闕又問道：“為何不在殿內(nèi)看？”

    “殿內(nèi)晚上便熄燈了，外院容易被發(fā)現(xiàn)，而這假山內(nèi)是整晚燈火通明的?！?/br>
    任羲闕隨手翻了翻那疊紙，字里行間異常熟悉，竟是太傅這段時日所布置下來的。他狐疑道：“你這是哪兒來的？”話音未落，自己卻猛然反應(yīng)過來——三皇子任羲寧平日不愛背書寫作，作為淑妃的侍從，盧煦池這定是幫少主子做的。

    一股莫名酸意涌上心頭，任羲闕無所紓緩，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只得陰了一張臉：“夜間罔顧宵禁，擅自出府，可是要被杖刑五十的?！币姳R煦池低著頭，又不由得放緩了聲音：“那日傷口全好了？”

    提及那日，兩人卻都紅了臉。

    任羲闕方才十二，從未經(jīng)歷過云雨之事，卻從兄長與伴讀口中得知過一二，也知道，大漳皇子十七歲生日那天，有著不成文的慣例——要得賜宮女初嘗床第之歡。那日他無非出于惻隱，阻止了王叔的禽獸之舉，但那舉動意味著什么，那兩腿之間的嫩紅又意味著什么，他卻已經(jīng)無師自通了。

    盧煦池見他怔忪半晌，輕輕拉了拉他的手，又很快收回，輕聲道：“天色晚了，皇子快回去罷，別讓人看到?！?/br>
    那指腹細(xì)膩如玉，縱是夏日，卻帶了點涼意，拂過任羲闕的手背。

    這株絲綢般的涼意卻種下了根，在日后發(fā)了芽，催出一片罌粟來。

    皇后注重教子，平日太傅教了的課程，她在私底下還要choucha問詢。此日，任羲闕一反常態(tài)，侃侃而談，將中的隱桓莊閔背得爛熟。太監(jiān)公公忙與皇后拍馬屁，皇后卻眉心一挑，直截了當(dāng)問道：“又想求母后什么事？”

    任羲闕小心思被戳穿了，登時腦袋一熱，跪下道：“求母后命煦池為兒臣的伴讀！”

    皇后道：“自古以來，伴讀都是貴胄之子，為何偏要個外邦之奴呢？”

    任羲闕早已預(yù)料到母后這番質(zhì)疑，朗聲道：“先人道，得人者興。兒臣得知煦池曾仿稚圭鑿壁偷光，深受感動。篤學(xué)敬業(yè)者，必也為人所敬。若是賜其機遇，今后也能為兒臣所用?！?/br>
    皇后上下打量了自己的二兒子，面色不變，內(nèi)心卻微微被觸動了。

    少女時，母親曾對她說，年華逝去得太快了，轉(zhuǎn)眼間，自己的骨rou就會從襁褓長成蒼木，脫離她的懷抱，另投蔭蔽。任羲闕才十二歲，她卻已經(jīng)有了這樣的感覺。

    皇后向來開明，思忖片刻便道：“于理而言，此番話的確不差。于情而言，既然你父皇將這孩子賜予了淑妃，我直接搶了人，卻也不太合適。這樣吧。擇日我問問淑妃，她若愿意，白日叫這孩子陪你們幾個讀書，也不是件壞事?！?/br>
    淑妃是出名的老好人，不多時便同意了?；屎罅袅藗€心眼，命陳公公觀察了盧煦池一陣，見這孩子言行無異，平日又的確忠厚老實，勤勉正直，這才放下心來。

    她卻不知，一張暗網(wǎng)正徐徐在后宮中布下，散散網(wǎng)住她的上方，待到合適時，便將一并收起，掙一把魚死網(wǎng)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