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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的葬禮是一場行為藝術(shù)。就連她心愛的女兒也沒有把全副心思放在悼念上,而是和另一些平時見不到的人說了說話。 他的心思其實也活絡(luò)了,但稍微試探了一下之后,他發(fā)覺【丈夫】這個身份不夠有力,最起碼不足以讓這些貴族把他當(dāng)個人看。 自從學(xué)會了當(dāng)人之后,他就沒有一天是人。 少女和一個長得有幾分像她的男人在一邊說話,那大概是她的生父。從衣著來看,他也是個貴族,那種克制的哀傷和虛偽的關(guān)心更證明了這一點。 他有些失望,又覺得熱心沸騰——還有什么能比買賣貴族的女兒更有趣的事情。尤其是,她現(xiàn)在也是他的女兒。 行為藝術(shù)很快也結(jié)束了,他和疲倦的少女踏上了回家的路。 “哥哥,我好怕……”她說,柔軟的身體貼到他身上,讓他心中一蕩。 “不要怕,我不是說了嗎?到你不再需要我的之前,我都會在你身邊?!彼撉榧僖獾匕参克至镞^她纖細(xì)的腰肢。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她滿懷期待地問他,烏溜溜的眼睛非常、非常漂亮。 他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耐著性子撫慰她,“當(dāng)然,我——” 這是他作為人,作為那女人的【丈夫】生活的最后印象。 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墊子上,看周圍的裝修,這里還是他們的房子。房間里并不冷,除了全身格外虛軟無力以外,他甚至沒感到任何不適。 “……什、么……”他想站起來,卻在翻身之后又失去了力氣,頹然栽了回去。他沒有力氣,甚至不能把手抬起十厘米。 要知道,哪怕是他當(dāng)狗的時候,也是兇狠又有力氣的一條猛犬啊。 肥婆非常喜歡帶著他出門,讓他在聚會里毆打、殺死一些動物,然后回家之后來一場快樂又瘋狂的性愛。 他并不怕輕視,也不怕被觀賞。要說他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自保的力量了。 “啊……這……”他想要發(fā)出聲音,確認(rèn)是否屋子里是否有人——仆役暫且不說,只能安保應(yīng)該一直開啟著才對。 輕盈的足音向這間屋子走來。 “哥哥,你醒了呀?!彼崎T進來,笑瞇瞇地說,“其實應(yīng)該睡個七八天的,但是醫(yī)生說哥哥的身體素質(zhì)非常好,這兩天就會醒?!?/br> 他瞪著眼睛看她。 “我知道哥哥起來說不定會害怕,所以一邊寫作業(yè)一邊聽著監(jiān)控呢?!彼咽⒀b著食物的盤子放在地上,像夸耀一樣說道。 ——這個人他媽到底在說些什么。 “今天剛剛醒來,所以不能吃固體食物,先吃一些流食吧。”她似乎并沒有虐待他的意思,盤子里的確盛裝著奶白色的湯汁,散發(fā)出奶制品濃郁鮮咸的香氣。 盤子就那么放在地上,他和她對視著,一時間誰也沒有做出反應(yīng)。 “你……為什么……”因為強弱對比分明,甚至不必要掙扎,他沒有揮拳,也沒有罵出粗口,只是盡量壓抑著情緒想要搞個清楚。 “真糟糕,哥哥明明當(dāng)過狗,卻好像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呢。這個要舔著吃哦?!鄙倥紫乱彩请p膝并攏,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但我也能明白哥哥現(xiàn)在的心情啦,從哪里開始講起呢——” “哥哥你大概不知道吧,mama并不是意外死亡哦。”她就那么微微笑著,拋下這個重磅炸彈。 “什、我、不是……”他反射性地想要辯解,“我才和她結(jié)婚!” “嗯嗯,我知道不是哥哥做的啦。”她說,“哥哥以前殺人的手法那么粗糙,怎么可能想得到這種巧妙手段呢。單單是那個alpha都不是你能收買的起的?!?/br> “大概是我的表哥或者阿姨舅舅吧?!倍字芾?,她干脆坐到地上,和他隔著一盤奶汁燉菜互相望著。“我mama是家族繼承人,大概是想要錢、或者想要公司吧?無非就是那么點動機嘛。當(dāng)然,這和哥哥沒關(guān)系,我知道的?!?/br> 他的眼神從那女孩淺笑羞澀的面孔上轉(zhuǎn)移到這盤菜上,臉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哥哥也在打壞主意呢,這我也是知道的。”她說,“所以我先下手為強了?!?/br> 她就這么坐在他前面,穿著看起來很暖的家居裙,露出來的一節(jié)小腿和腳踝都細(xì)巧的不可思議,像是人偶一樣可愛,又像是小鳥一樣輕快。 但他現(xiàn)在看著這個名義上是他女兒的少女,只覺得惡心:過大的壓力,也會讓人起上生理反應(yīng)。 就像當(dāng)年第一次發(fā)覺自己的規(guī)則并不適用于這里一樣,一陣難以言喻的壓力從胃部傳來,疼痛和燒蝕的酸一瞬間沖到了喉嚨口。 這種極為接近饑餓的痛感也會讓他不舒服。他低下頭笨拙地趴在那里,舔食起盤子里的東西,他需要盡快讓自己感到安全。 廚師的手藝非常好,切成碎塊的蔬菜被混合在半凝固的奶汁里,甜咸混合又不至于讓他空蕩蕩的胃袋感到油膩。 隨著食物一點一點被吞咽過喉嚨,燒灼著他的饑餓和無力都有所減輕?;蛟S他可以在吃完這盤東西之后用少女的腦袋試試這盤子的堅硬程度。 但他舔到了什么紙一樣的東西,薄薄一片,邊角已經(jīng)被浸泡的分層,他一舔便黏在他的舌頭上。 “是我送給哥哥的禮物哦?!彼氖州p輕放到他頭上拍了兩下,用對寵物狗的態(tài)度,“因為我很喜歡,所以哥哥一定會喜歡的?!?/br> 他鬼使神差地意識到了什么,卻還是舔了照片中間一下,舌頭吃掉的那一小塊空缺馬上被周邊的奶汁填補上了。 但這一瞬間也足夠他看清了。 他第一任主人的臉正在盤底,一張濃妝艷抹的臉被拍平到照片上,怨毒冰冷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