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掐他脖子咬他肩膀，和他做真正的愛愛了……

    王芊推開門，小公寓擺設(shè)完全沒變，簡易衣柜立在墻角，幾根細細的柱子已向一邊斜歪。

    鞋柜和小圓飯桌上、比她在的時候，凌亂多，堆滿紙張、本子和雜物，她爸不是不愛整潔干凈的人，她皺了皺眉。

    她在鞋柜旁的小凳子上坐下——離開前那晚，她爸就是坐這小凳子上和她說話的，她從小圓飯桌前拉了個椅子，坐在他面前。

    通宵，父女倆對話并不多，大部分時間各自發(fā)呆，尋思心事。

    而那番并無多少營養(yǎng)的話，有可能將是父女倆今生最后一番、對話。

    眼淚又嘩嘩奔騰而下，下午至今她哭得太多、太多……

    手里兩部手機，一直跳閃來電、微信QQ信息短信通知……

    宋振給她發(fā)微信說，會有博流量無良記者在這時聯(lián)系她、采訪她，別理就是。

    奶奶在【老王群】里@她問：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阿初??？

    她回復(fù)：是，在撈了，會撈到的。

    群里安靜了。

    半天爺爺發(fā)出一句：就它媽多事！

    這個世界需要英雄，但沒有人愿意自己的親人以生命代價去成為所謂的【英雄】

    皮皮奶奶：我們明天飛過去，你要吃飯。

    她再次眼淚嘩嘩……

    他爸的手機紛涌而至海量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也不知這幫人怎么得到他的手機號？采訪、詢問信息居多，也有不少罵他詁名釣譽的，不親身經(jīng)歷，永遠不知道人性的多樣化。

    她爸似乎有電子設(shè)備潔癖，收件箱相當(dāng)干凈，沒有一條廣告、垃圾、服務(wù)通知等信息。

    跳過那些新的未讀信息，她看到一條一年前的訂票確認短信！

    就在她離開后兩周！

    他、有想去找她、看她的！

    甚至訂了票！

    這一年來，【他沒來找她、看她】這個困擾終于有了答案！云開月朗……

    ——前年大年初一，他爸回老家過年，只吃了個團年飯，初一一早就飛回來給她一個大驚喜，一進門她爸便將她抱進洗手間給她洗小逼逼，那時她居高臨下看著蹲在她腿間的他，心里涌滾的執(zhí)念就是【你總會回來找我的】（28章）

    是的！

    他是愛她的王初同學(xué)、爸爸。

    ——盡管從沒將【愛】字說出口。

    可、是什么讓他最終沒成行？

    那個面無表情，對她不太理睬的姜林叔叔給她發(fā)來好友申請，加上好友后，只發(fā)來一句：【依然打撈中。不必回復(fù)?！?/br>
    言簡意賅、似乎不近人情又透著奇怪的體貼，王初同學(xué)，你的同學(xué)們，真好，他們都在往這趕，你會回來的？和他們?nèi)ズ染?、唱歌吧…?/br>
    王芊背靠墻，后腦勺咚咚兩下，撞著墻面，像那天晚上的王初。

    她換了拖鞋，先去洗手間小號，洗手洗臉。

    出來經(jīng)過廚房，進去看了下：碗盤筐里依然擺著兩個大面碗、兩雙筷子，兩個小湯勺，幾個盤子，和她在時一模一樣，像她從沒離開過，他經(jīng)常得下廚給她煮一大碗雞腿青菜湯面，再加兩個煎蛋。

    在小圓桌前坐下，掀開小圓飯桌上那疊白色張紙和本子，小手再次捂住嘴。

    眸眼驚瞠，眼淚再次汪滿眼眶、奪眶而出，被自己的手捂得緊緊的嘴里泄出悶悶的哀嗚……

    “王初同學(xué)……”

    她的王初同學(xué)！

    ——那是一疊病歷、X光報告……

    她一本本、一張張掀開來看……

    最后什么字都看不清，眼前水影盈動……

    圓飯桌上還有小沙袋、彈力帶等康復(fù)用具，鞋柜上則有一袋X光片，估計放那是為了便于出門復(fù)診時帶上，后來就一直放在那了，旁邊還有一疊康復(fù)卡，最后一張是四個月前，上面寫著手臂伸屈功能完全恢復(fù)，YEAH，應(yīng)該是他自己寫的……

    抽出其中兩張術(shù)前、術(shù)后手掌X光片，她雙眼緊闔，滾出兩行淚，緩緩蹲坐在地上，雙手捂臉，指縫不停滲出淚來……

    “爸爸！”

    病歷、X光報告的文字描述，已讓她心碎成拼不起來的細片，直觀的X光片則完全讓她的世界就此崩蹋。

    再次睜開眼，眼前影像、文字都像泡在水里蜿蜒變形。

    他訂了票，出行前兩天，手指被機器絞軋、前臂骨被震折，未能出行！

    所以，沒去找她、看她！

    右手手指前后歷經(jīng)兩次手術(shù)，折騰了半個多月，前臂打了近兩個月石膏，康復(fù)期長達五個月，直到七個多月后、四個月前，如最后一張康復(fù)卡上寫的：手臂伸屈功能才完全恢復(fù)……

    所以，去年底，她沒再看到他在朋友圈曬在簽名板前的照片；春節(jié)，他也沒回老家……

    她想起，昨天下午他吃飯盒時，全程用左手拿著塑料小勺慢慢舀著吃，右手一直插在褲兜里，她以為是難吃才吃得那么慢，其實是單手cao作不便；這幾個月，他的右手應(yīng)該總插在褲兜里吧？

    她淚眼婆娑環(huán)視這方小屋，他是如何一個人撐過那段時間？

    孤獨的在這里忍受術(shù)后的劇痛、各種后遺癥、生活不便、致殘后濃重的精神挫敗感、焦慮抑郁，以及康復(fù)期冗長反復(fù)的酸脹撕裂疼痛……

    她呆呆蹲坐茫然看著小客廳，淚眼前晃過一幕幕：

    右臂長達兩個月無法動彈的他，在小屋里艱難地自理：單手狼狽的穿褲子系皮帶、絞毛巾、晾衣服……，后期每晚坐在這小飯桌前壓著沙袋咬牙忍痛進行屈伸康復(fù)鍛煉，身影孤獨、神情蒼淡淡……

    女兒遠在帝都，父母遠在老家，他沒想告訴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獨自住院？一個人去康復(fù)中心做理療康復(fù)鍛煉？

    不！王初同學(xué)，當(dāng)你需要我的時候，你要呼喚我！

    他陪了她十幾年，卻不愿意讓她知曉他經(jīng)受著病痛……

    等他回來，她要打他PP掐他脖子咬他肩膀，他欠她兩回了……

    頹重重起身，她重新在小飯桌前坐下，那疊病歷本最下面有個本子。

    【王初同學(xué)，再也彈不了吉他了……】

    這是他在這個本子上寫下的第一行歪歪紐紐的字。他在這本子上習(xí)練左手寫字。

    她抱頭大聲嚎啕……

    字如其人，從前他的字可好看了，她又翻了幾頁，其中一頁寫滿【你好嗎？】、【我很好】、【和解】，她怔滯看了許久……

    ……

    沒有好消息，也沒有壞息，兩者對沖，事態(tài)朝最壞的可能奔赴……

    不停轟炸的微信、QQ信息短信讓她爸老舊的手機異?？D。

    同學(xué)群里幾乎沒有冷場過。

    【撈到了嗎？】

    【他回來了嗎？】

    【天吶，讓他回來吧，】

    不時彈出幾張照片：男女同學(xué)在棧道出口邊圍成一個圈祈禱，身后是手寫祈福牌：王初同學(xué)，加油！

    不時，總有同學(xué)轉(zhuǎn)發(fā)文字或視頻鏈接，那些記者也真是厲害，一個下午時間采訪了王初好些老師同學(xué)同事：

    羅老師說她嚇白了頭發(fā)，對著鏡頭一直抹淚：【他是最好、最善良的孩子，回老家后每年都來看我，三年前陪女兒去讀大學(xué)前，特地來跟我鞠了一躬鄭重道謝，他把女兒考上大學(xué)的功勞，也歸到老師頭上，王初，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羅老師拿了張照片給記者看：那是高一時的王初同學(xué)，身穿軍訓(xùn)服，手里拿著個口琴，微冽著嘴朝鏡頭笑，瘦瘦高高，俊朗帥氣，活力陽光，當(dāng)然也有些青澀，綴著雙小臥蠶的眸眼煜亮極。

    那是尚未搞出那單事前的陽光少年，與憂郁、沉頹、俊漠一點也不搭干。

    同學(xué)們唏噓：【原來我們見到的還不是他的顏值巔峰？】

    有個女同學(xué)找出當(dāng)初他在校園十大歌手總決賽上的片段：【找不到他拿冠軍那一屆，這是他研三作為表演嘉賓的錄相】

    【看鐵蹄錚錚，踏遍萬里河山，我站在風(fēng)口浪尖緊握住日月旋轉(zhuǎn)，愿煙火人間安得太平美滿，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那時，他即將離?；乩霞?，擅民謠的他選了這首……

    一襲白襯衣，俊漠而略有郁容，王芊哭趴在小圓飯桌上，她知道他斷舍錦程的悔憾。

    【我去，嚴(yán)重破防……】

    姜林：【你們很閑？一個個不用輔導(dǎo)孩子功課？不用加班？不用去響應(yīng)號召制造三胎？還沒定數(shù)呢，搞這樣干嘛？】

    【姜秘息怒】

    群里安生了會……

    王芊把群里不同ID發(fā)的一張張照片、一份份視頻保存下來……

    安生沒一小會，又有同學(xué)發(fā)出一個視頻鏈接：

    一報社記者，拿著十幾年前的一張報紙，夸張的對著鏡頭喊：【是他！十二年前我們就報道過他，他攔下一差點跟人販子走的小女孩，我采訪他，怎么發(fā)現(xiàn)異常，他說因為我也有個女兒……，英雄永遠是英雄】

    因為他也有個女兒？她想起小時和他在外面走，每回摔著前他都穩(wěn)準(zhǔn)把她撈起來，他一直都把她放心尖尖上的?。∷鴾I淺笑——從來，她的一切喜、樂、怨恨都只因他。

    【成教學(xué)生是要把這包圍起來嗎？Z大丟臉了，能不能來多點人？王初同學(xué)是我們的?！吭诂F(xiàn)場的同學(xué)發(fā)來照片，黑壓壓的成教學(xué)生秩序井然站在棧道出入口，兩個高大的男生舉著緊急趕制的祈福牌：王老師，回來上課了……

    學(xué)生們拒絕采訪，只是靜穆而緊張的望向景觀河方向……

    原來每周二、四晚、周末周日上午，他是去兼職任教？

    宋振發(fā)出他們公司二老板接受本地商會記者采訪的視頻鏈接：【他在我們這工作一年多，至今我們還在使用他完善整理的運營系統(tǒng)，辭職原因？工傷，我們再三挽留，但可能對工作環(huán)境產(chǎn)生了應(yīng)激，他還是選擇了離開?！?/br>
    姜林：【阿宋，什么傷？】

    宋振沒有回復(fù)。

    王芊撥通宋振微信語音，“宋叔叔，我爸爸工傷怎么回事？這么大的事公司不通知家屬？”

    宋振一聲長嘆后，跟她說了許多：

    送院后立即做了第一次手術(shù)，人事部沒能打通他預(yù)留的緊急聯(lián)系電話、家庭電話，醒了后他自己聯(lián)系了個陪護，謊稱是他家屬。

    宋振去看望他，他說傷了手而已，又不是傷了腦袋，早前犯了事，虧欠爸媽、孩子太多，自己能扛過的去事自己扛，讓孩子、爸媽舒心些。

    “你爸真是條漢子。多疼都沒吭一句，抽兩根煙就撐過去了?？僧吘故种笡]了，那段時間難免消沉些。”

    “他在朋友圈發(fā)和您的合影致謝時，就在醫(yī)院？”

    “在醫(yī)院樓下花園?！?/br>
    “謝謝宋叔叔?！?/br>
    “不客氣。麻藥勁將過沒過時，他一直喊芊芊。”

    ……

    再次抹去洶涌的淚。王芊第三回記下，等他回來、掐他脖子咬他肩膀。

    她又笑了笑，他一直想著她的是不是？在帝都時，她一直想得很苦很苦，他有沒有想念她？想念她為什么沒給她發(fā)信息、打電話、來找她？

    他有想她的，麻藥勁將過沒過時，他一直喊芊芊。

    他匯給她的錢，拆賠款減掉給爺爺奶奶和修墓地的，還多了二十萬，這二十萬，估計是工傷補償款。王初同學(xué)??！她長長呼了一口氣，真想撲在他懷里咬他……

    過去一年，她爸一共發(fā)了兩次朋友圈，除了致謝宋振那次外，還有一次是上個月、即六月下旬，他發(fā)了一張照片：照片里只有一棵頗茂密的樹。

    根據(jù)識圖搜索軟件顯示，那是——【槐樹】

    她在手機上搜索【關(guān)于槐樹】時搜索軟件自動羅列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你想搜索關(guān)于槐樹的傳說？童謠？】……

    她點開一首童謠：槐樹槐，槐樹底下搭戲臺……

    ——人家的閨女都來了，俺家的閨女咋不來？

    那天是六月下旬的周日，她將這個日期輸進搜索框。

    心厲痛了起來，那天是、是——【父親節(jié)】。

    “你想在哪一天收到禮物，生日、情人節(jié)、父親節(jié)？只能選一天，”她看著他問。（見21章）

    ——“父親節(jié)”他說。

    他又說：“不用禮物，每年父親節(jié)，一條祝福短信或一張賀卡就行?！?/br>
    那天，他等到零時，一直沒等到她發(fā)來祝福信息，于是隱晦的感慨：發(fā)了一張槐樹照片——人家的閨女都來了，俺家的閨女咋不來？咋連條父親節(jié)祝福信息都不愿意給他？

    她曾認為，他就是（只）想當(dāng)回她爸。對他來說，他就是她爸爸。

    這點，他們倆似乎暗有分歧。在背德關(guān)系中，她在規(guī)避把他當(dāng)爸爸，她想要個情人、男人、丈夫……

    而他，沒辦法徹底背判自己、她和血脈關(guān)系，他在背德狂戀的同時，也是她的爸爸、也把她當(dāng)女兒……

    尤其當(dāng)兩人鬧矛盾時，他更渴望那份血脈依然在……

    多么疼痛、糾結(jié)、無解的別扭！

    麻藥勁將過沒過時他喊著芊芊，父親節(jié)時他等她的祝福短信等了一整天……

    天生血脈關(guān)系鐵證一般存在，撓心撓肺的愛也瘋狂一般存在著。——其實，她沒猜想錯的，糾結(jié)痛苦的他、極難突破【邊緣欲歡】，侵入、侵入……

    他們家就沒正兒八經(jīng)過這個節(jié)，這種第幾個周日、周六的節(jié)日不煩嗎？她掐了下自己的脖子，掐得自己呃呃干嘔出一串又一串淚……

    等他回來，讓他打你PP。王小芊……

    不是人的王小芊！！

    把一生的眼淚在一個晚上流盡吧，這樣以后和他都是甜甜的，好不好？她抹著淚凄凄的笑。

    老舊手機開始頻繁提示內(nèi)存不夠，王芊打開相冊想清掉舊照片視頻。

    日期目錄下，一條拍攝日期為昨天的頗長的視頻引起她的注意，她手賤點開來，瞬間石化。

    ——昨天下午，他看見了她！

    他不是在看言情片！他全神貫注看著屏幕、錄拍她！

    他似乎在問誰？【我是不是很顯老?。俊柯曇暨€是那么磁性好聽，她調(diào)高聲量，貪婪的捕捉屬于他一點一滴的聲息。

    一個男聲嗤笑答：【當(dāng)然，你以為你還是小年輕啊】

    【呵呵】他輕笑，笑聲中有頗濃的無奈，咕囔了句什么，聽不太清。

    她想起來了：昨天下午，他抬起頭時，她純屬自然反應(yīng)近鄉(xiāng)情怯般躲進溜狗的一家四口間，她再次轉(zhuǎn)過頭時，便見他抹了抹頭發(fā)，然后轉(zhuǎn)頭跟身邊的阿伯說話……

    原來那時，他在問人家他是不是很顯老？

    后面他沒再說話，安靜的拍錄她，她似能從屏幕上感觸到他深情的眼光……

    畫外音——他的呼吸似越來越急重？

    太熟悉他這種呼吸聲的她，幾乎能斷定，他看著屏幕里的她、想起了什么羞羞、壞壞的事……

    她笑了，哭腫的眼瞇起來時，蟄疼蟄疼……

    ——昨天下午，父女倆應(yīng)該想著同樣壞壞羞羞的摸摸舔舔？真、好啊……

    畫面里【她】急匆匆走時，她便聽到磁性的畫外音響起：

    【芊芊今天好漂亮……

    爸爸真是壞爸爸，看硬了……

    一年沒親沒摸摸舔舔芊芊了……

    以前芊芊可喜歡看爸爸了，題也不寫，就是傻傻望著爸爸，爸爸臉上又沒答案；現(xiàn)在看夕陽，不看爸爸了，爸爸老了？丑了？我今晚就去剪頭發(fā)……

    你來看爸爸，爸爸很高興，爸爸知道，你原諒爸爸了的……】

    這段話，王芊重復(fù)聽了又聽，癟著嘴呢呢喃喃，不知在說著什么……

    相冊里還有不少他測計記錄傷臂屈伸受限角度的照片、鍛煉手臂屈伸功能的視頻，她一個個點開來看，他一組組屈伸鍛煉撕開關(guān)節(jié)粘連，就像撕著她的心……

    窗外天色從黝黑漸成深灰……

    她爸的手機電量只剩10％。

    天更亮些時，她終于接到姜林叔叔的電話。

    放下電話，她在桌前怔坐了一小會兒，起來做了些準(zhǔn)備，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出門。

    還是宋振在地下車庫接她。

    ————————————

    工作人員看著監(jiān)控屏：趴在男尸身上的女孩久久沒動，蹙了蹙眉；爸爸就這么突然沒了，心里肯定難受，再多給他們點時間吧。

    ……

    一個小時后，他們走進去喊那女孩，她一動沒動、也沒應(yīng)答，他們拍拍女孩的肩……

    女孩胸口插著一把尖匕，衣服里塞著一大坨吸水棉；

    沒人知道，這瘦削的女孩是如何把匕首穩(wěn)、狠、準(zhǔn)深深插入自己心臟的！

    女孩一只手握著男人的右手——在那次工傷事故中，他失去右手三根手指：食指、中指、無名指；

    那曾經(jīng)夜夜埋在她花唇縫的三根手指……

    那曾探進她花xue口半個指節(jié)、抵晃過她花蒂的中指……

    那曾經(jīng)蹭摩她花唇內(nèi)側(cè)、撐開她花唇的食指、無名指……

    女孩中間三指握向他缺失手指根斷處——剛剛好，填補那一處空缺。偏偏傷了這只手、這三根手指，當(dāng)初，他會怎么想？不、別亂想，小熊來了，心、身的殘缺由她來填補……

    明明已停止呼吸十幾個小時的男人，大手掌似緊緊握著那只小手……

    女孩另一只手握著張紙條：請讓我和他多呆一會，謝謝……

    男人鬢邊頭發(fā)短短刺刺，應(yīng)是剛剪過。

    臨出門時，她把她爸的手機恢復(fù)成出廠設(shè)置，燒了那本她爸練字的本子。給爺爺奶奶留了遺囑。

    其實，昨天下午、昨晚，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大部分人都知道，沒了……

    所以，謝輝拉謝梓走，讓小芊兒自己靜靜……

    所以，媒體賽著采訪、收一波流量，越多采訪視頻喧囂，她心越寒，他不會回來了……

    那，這回換她去找他吧……

    她是他的小蔫熊啊，從小哭著吵著、鬧著熊著要和他扯在一起的小熊妖；這回世俗、困苦，誤解，感情不甘或者歲月平淡，什么也沒法讓他們分開……

    檢查房間里還有什么可能暴露他們關(guān)系的蛛絲螞跡時，發(fā)現(xiàn)她爸塞在鞋柜上層抽屜角落里的電影票、發(fā)帶。她把發(fā)帶扎在頭上。

    “那天，我成熟些，我們是不是早突破邊緣了？”她邊扎頭發(fā)邊說，“不過，沒關(guān)系，我們有的是時間，王初同學(xué)。而且，你手壞了，摸摸不了，我去找你做真正的愛愛嘍……”

    ——他們，永遠在一起……

    ————————————

    各大新聞平臺、各大V不吝最煽情詞句贊譽他：仍是少年，永為天使……

    王初同學(xué)被永久收錄進Z大校友名人堂，文字簡介：王初同學(xué)，見義勇為，Z大之光，永載校史；配圖便是那張俊臉上略帶疲累、歡欣笑意沉下水面前的照片……

    正如群里的同學(xué)們所說，這張照片里的王初，似重回青少年時：

    半沐淹在臉上的河水如天然濾鏡，為他卸去所有歲月痕跡，他略帶疲累和欣慰的笑著，像剛考完試的少年？

    他身上一直有股奇怪的青少年感和壯年成熟氣混撞的迷人，幾年前王芊第一回看他抱著吉它、一身白襯衣在臺上唱歌時，便一頭撞進這張迷人的網(wǎng)（見第3章）；

    有歲月釀成的成熟醇烈，有少青年的單純和憂郁；剝開迷衣見肇因：不長的人生，他卡了兩回殼，卻延長了那單純、不油膩電光的寶貴青少年感，更有關(guān)鍵時刻見義勇為的一往奮前。

    王初的底色，依然是那個少年績優(yōu)生……

    那略疲累、帶欣慰的笑，似透著幾分解脫感？他終于和解、得到和解了？像博子喊出【你好嗎？我很好】？那一刻，應(yīng)該是的！仍是少年、永為天使的王初同學(xué)。

    王初被追授【見義勇為】好市民，爺爺奶奶飛過來領(lǐng)了獎狀、獎金，和骨灰盒……

    父女倆骨灰盒被置放在老家寶花塔A3008號，一大一小，緊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