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又是中秋節(jié)了。山城的夏天來得早去得晚，說是中秋，卻還是像盛夏。蟬鳴還在，熱氣還在，到處都是穿短褲短袖的人。室內(nèi)開著空調(diào)，走過門店時會被冷氣或者空調(diào)外機的熱氣打中。

    鄭直提著公司過度包裝的月餅盒，還有買的一堆零食和食材，大包小包地走回家去。賽拂幽看著他逞強，說道：“我來拿吧?！?/br>
    “不用，這點東西我提得動?！编嵵闭f。

    “我長得比你高，比你強壯?！?/br>
    “真的不用?！?/br>
    鄭直不打算在中秋節(jié)回老家，他打算和賽拂幽宅在家里。如果天氣不那么熱的話，兩個人可以步行去花卉市場買一堆便宜的鮮切花。正在說笑間，兩個人打開防盜不銹鋼門，然后走到小房間門口。

    賽拂幽剛開門，結(jié)果看到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坐在床上看電視，好像這是她的家一樣隨意。二手電視放的正好是催婚內(nèi)容，男主的母親痛罵男主不結(jié)婚不孝，而男主堅持認為婚姻是自己的自由權(quán)利，是一種選擇，而不是義務(wù)。

    “媽，你怎么來了？”鄭直說著，把一堆東西堆在地上，一時間也顧不上收拾。

    “我看你這屋子收拾得這么干凈，一點都不像你。有了女朋友怎么不告訴我？”鄭直的mama羅鳳霞說。

    羅鳳霞只有小房間的鑰匙，沒有外面大門的鑰匙。她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那個高中生的母親，兩個人交談幾句。羅鳳霞提到了自己兒子的名字，說他就住在這里，那位母親給她開了門。她住在鄭直隔壁，看著羅鳳霞開了小房間的門也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羅鳳霞看到衣柜里比自己兒子尺碼大的男式衣服，心中還有點不安。這下看到真人，原來是兒子找了個高個子的混血女朋友。這個女人穿著風(fēng)格簡單，看上去健康有活力，一看就是個會過日子的正經(jīng)女人。

    “娘娘，你好?！辟惙饔恼f。

    “這孩子長得真漂亮，個子高，壯實。你叫什么名字?。拷衲甓啻罅?？做什么工作的？是哪個國家的？”羅鳳霞對賽拂幽印象不錯，拋出了一連串靈魂之問。

    “賽拂幽，30歲，自由職業(yè)，中國國籍，她母親是烏克蘭人?！编嵵闭f。這是他能想到的比較完美的謊言了，總不能真的去解釋穿越和外星人。

    “噢，不錯，雖然比你大了點，但看上去完全不像30歲的人，”羅鳳霞笑著拉著賽拂幽的手，“都和女朋友同居了，你怎么還租這里的房子？起碼租一個一室一廳吧。兩個人住這么點地方，多不方便。鄰居些聽到點動靜也不太好?！?/br>
    “這里離公司近，房租也比較便宜。真要重新租的話，房源也不好找?！编嵵闭f。

    “住在這里還行，就是廁所做太矮了，也很小?！辟惙饔恼f。

    “幺兒，我和你爸還有點錢，你要是想買房的話，我們多少能幫點……”羅鳳霞說。

    “我一個月工資就那點，付得起首付也擔(dān)不起房貸，過幾年再說吧?！编嵵闭f。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羅鳳霞問。

    “三個月?！辟惙饔恼f。

    “半年?！编嵵闭f。

    “他追了我三個月?！辟惙饔难a充說。

    實際上兩個人在一起不算很久，但為了顯示感情深，兩個人同時回答了不同的假答案。

    “那你們有結(jié)婚的打算嗎？”羅鳳霞說。

    “我們暫時還沒考慮那么多?！编嵵闭f。

    “那你要好好考慮，早做打算?！?/br>
    “知道了，媽。”

    “對了，你二叔送了我們一盒月餅，我想著帶給你吃?！?/br>
    “啊，天吶，公司發(fā)的月餅我都要吃不完了。”

    “慢慢吃嘛。”

    下午快五點的時候，三個人到外面吃了晚餐，羅鳳霞說她要坐最后一班車回家。

    送羅鳳霞去了車站，回來的時候，賽拂幽問：“你不喜歡吃月餅嗎？”

    “算不上討厭，就是吃膩了。”鄭直說。

    “我覺得還行，這屬于冷食?！?/br>
    “你喜歡那都給你吃。”

    回想著母親那些嘮叨的話，鄭直覺得頭疼。不過還好，他已經(jīng)有了生活的方向，就是和賽拂幽在一起。他們會一直在一起，也許會養(yǎng)花，也許會養(yǎng)寵物，但不一定非得結(jié)婚，更不會收養(yǎng)孩子。

    他們不可能有孩子，但并不是一定非要孩子不可。羅鳳霞回到家估計會把鄭直已經(jīng)耍女朋友了這件事告訴所有的親朋好友。如果是過年，賽拂幽應(yīng)該會跟自己一起回農(nóng)村老家，到時候就有更多的人問更多的問題。

    在賀玨的幫助下，賽拂幽搞到了一張真的身份證。這個時代，什么地方都要用身份證。賽拂幽有了正式的身份，做什么事情也方便了許多，比如開銀行卡、考駕照。賀玨之前還開玩笑，那還不簡單，你和鄭直事實婚姻個幾年，弄個歸化不就行了。

    實際上，家長和孩子的關(guān)系，經(jīng)常取決于誰是強勢的一方。除非是關(guān)系極度和諧的小概率家庭，普通家庭解決矛盾一般都是弱勢方妥協(xié)。如果孩子強勢，家長是沒辦法逼其相親的。如果孩子不夠強勢，只能被迫去相親。

    雞毛蒜皮的事情，很容易堆積成一個又一個矛盾，等到過年的時候，所有人還要假笑著裝成和睦和諧、其樂融融的一家。疲于應(yīng)付一切，所有的問候都變成了敷衍，所有工作也只是敷衍，最后敷衍地度過毫無意義的一生。

    人生的道路沒有任何方向，只是被命運的推手無情地逼著自己在破爛的幾個選項中選擇一個不夠好的答案。不論選擇什么，都會不滿意，都會后悔，因為命運本質(zhì)上無從選擇。如果有什么感情，那么感情就是無能者的狂怒。

    鄭直心想，他的家長算不上多么好的家長，也沒有那么通情達理，但至少表面上日子還能過得去，也沒有什么不可原諒的惡習(xí)。他的人生很普通，除了遇到一個外星人并愛上她。這里沒有陽臺，最多能養(yǎng)盆小多rou，再多點就擺不下了。鄭直經(jīng)常買鮮切花，運氣好的話，花可以四五天不敗。

    運氣很好，小屋子里住著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