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半晌，夏新玫只說了這一句話。

    千言萬語，她無法解釋這件事。

    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

    渠成為什么要讓她去看望秦爺爺呢？

    聽到她的道歉，秦仲爵面色不改，心里卻洶涌澎湃。

    他當(dāng)然不想相信夏新玫和這件事有關(guān)系。

    看到她傷心，他并不好過。

    但事實擺在這里，很明顯，玫玫被渠成利用了。

    秦仲爵承認(rèn)自己剛才在試探她，試探她是不是故意做那些事。

    結(jié)果讓他松了一口氣，玫玫沒有做那些事，她是不知情的。

    然而渠成就不好說了。

    巧合的碰面，滴水不漏的安排，費盡心機的偽裝。

    他一直以來信任敬重的成叔，原來才是他最應(yīng)該防范的人嗎？

    渠成，原來一直對爺爺?shù)奈恢没⒁曧耥駟幔?/br>
    秦仲爵內(nèi)心不是滋味。

    他之前還主動放棄了接班人的身份，好讓渠成全力對付杜家。

    而現(xiàn)在，渠成對付的卻是他們秦家。

    這下，秦家失去了爺爺帶來的權(quán)力和地位，秦家人都在重癥病房，無法呼風(fēng)喚雨，再也沒有對抗的能力。

    秦仲爵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最不應(yīng)該放棄的，就是權(quán)力。

    沒有了權(quán)力，之前的宿敵就會重振旗鼓，趁機打擊報復(fù)，而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倘若他和爺爺談好，按部就班繼承家業(yè)，現(xiàn)在秦家的勢力也不至于流到外人田里。

    外人。

    對，現(xiàn)在渠成對于秦仲爵來說，是外人。

    而玫玫……秦仲爵抬頭，目光小心翼翼勾勒對面女孩的面孔。

    玫玫不是外人。

    但她是外人的女兒。

    但是她愛他，她在他最痛苦的時候給他關(guān)懷，在他心灰意冷的時候告訴他，他不是怪物。

    她明知他的缺陷，仍然義無反顧和他在一起。

    他愛她。

    從前愛，現(xiàn)在愛，將來，也愛。

    秦仲爵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離不開她。

    想到這里，秦仲爵冷漠的偽裝再也無法繼續(xù)，眼神中閃爍著復(fù)雜的情感。

    良久，秦仲爵才開口說話。

    “我下周就要歸隊了。”

    夏新玫一驚，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可是還不到一個月?！?/br>
    瞧，她也不想離開他。

    她心里始終有他。

    “和我一起走?！鼻刂倬羯畛恋乜粗难劬?，發(fā)出最真摯的邀請。

    ……

    當(dāng)夜，渠成開完會回家，把夏新玫叫到書房談話。

    “老渠，什么事？”

    夏新玫沒有告訴他秦仲爵來過的事。

    畢竟秦仲爵似乎對渠成有敵意，她沒必要為雙方增加煩惱。

    但是渠成似乎長了千里眼，一開口就讓夏新玫懷疑他真的在監(jiān)視她的一舉一動。

    “玫玫，秦家那小子來找過你嗎？”渠成問。

    夏新玫臉上浮現(xiàn)一絲抗拒，夾在兩人之間，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愛人，她應(yīng)該向著誰？

    通過夏新玫的表情，渠成已經(jīng)猜到問題的答案，但他還是等夏新玫親口回答他。

    “今天下午來了，他……他讓我看新聞，我看到了……你?！毕男旅瞪钪m不住，斷斷續(xù)續(xù)地遣詞造句，明里暗里維護秦仲爵，“他家出事了，他心情不太好。”

    渠成早就料到此事，點點頭，“他下午給我打過電話，提出想帶你去軍區(qū)，你想去嗎？”

    其實秦仲爵不止是“提出”，這小子的態(tài)度一反常態(tài)，非常冷硬，但念在玫玫的份上，并沒有和他撕破臉。

    至少，還知道問他這個岳父的意見。

    渠成自然知道秦仲爵改變態(tài)度的原因，但他懶得解釋。

    這一切，其實都在按照計劃中的方向走。

    這是好事。

    “老渠，你怎么看？”夏新玫破天荒多了個心眼，沒有直接回答。

    她其實也擔(dān)心，自己被渠成“利用”，用來傷害秦仲爵。

    說實話，她和渠成只相識一年，雖有血緣關(guān)系，但并不充分了解他這個人。

    他能做出什么事，他的底線如何，夏新玫毫無頭緒。

    察覺到夏新玫的敵意，渠成臉色柔和起來，欣慰之中帶著些心酸。

    欣慰在于女兒終于長大了，不輕信于人，以后，他可以放心玫玫不會被誰三言兩語欺騙。

    心酸在于，他這個做父親的，竟然不能給她安全感，反而逼迫她成長。

    但這一切都不可避免。

    渠成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就意味著他無法慢慢陪她度過一生。

    她必須自己堅硬起來，離開溫室也能成活。

    因為，渠成早晚會離開。

    “玫玫，潼陽不安全了，秦家的敵人會很快出手報復(fù)，即使是我，也不能阻止。而我現(xiàn)在的位置，也會有不滿的人嫉妒捅刀，會連累你。權(quán)衡利弊，西北軍區(qū)的人和我是老交情，你和秦仲爵在那邊會很安全。”渠成慢條斯理地分析，“所以，我認(rèn)為你應(yīng)該和他一起走?！?/br>
    夏新玫驚訝地張開嘴，“可是秦仲爵為什么要這樣做？他現(xiàn)在不是，很討厭我……我們家嗎？為什么要保護我？”

    渠成笑著搖頭，“傻丫頭，他怎么會討厭你。要真是那樣，我不會放心把你交給他?！?/br>
    “可是……”

    “他討厭我，憎恨我，但是對你，他的感情始終沒有改變。”渠成說，“你沒有騙過他，他是聰明人。”

    夏新玫怔怔點頭，“我知道了?！?/br>
    “這個給你?！?/br>
    渠成從抽屜里拿出一對銀戒指，干干凈凈的，但能看出有些年份了。

    “這是當(dāng)年你mama和我的戒指，是她mama留給她的，我們分開后，就沒有再戴了，現(xiàn)在送給你和秦仲爵，祝福你們，你們的婚禮我可能去不了了，禮物我先送到?！?/br>
    “老渠……”渠成這段話，怎么有種交代后事的感覺？

    “孩子，爸爸愛你們，但爸爸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陪你們，作為一名軍人，國與家之間，國為大，我是這樣踐行的。但是我私心希望秦仲爵能把你放到第一位。當(dāng)然，他確實對你真心實意，我暫且放心了?！?/br>
    ……

    三天后，夏新玫答應(yīng)了秦仲爵的邀請，收拾東西和他一起去軍區(qū)。

    軍區(qū)這邊，渠成打了招呼，允許秦仲爵破例帶來家眷。

    秦仲爵之前在宋美俊處做臥底，拿了軍功，連升三級，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獨立房間。

    兩人正式同居了。

    潼陽那邊有顧炎照顧，秦家三人依然住院，情況并無改善，甚至有成為植物人的風(fēng)險。

    嘟嘟來到顧炎家，由他照顧。

    而渠成負(fù)責(zé)照顧孫倩，同時也逐漸讓她和顧炎接觸。

    顧炎經(jīng)常往他家跑，給孫倩帶各種小玩意，哄她開心，兩人的關(guān)系也近了。

    顧炎的醫(yī)術(shù)高超，前妻又是心理醫(yī)生，他懂得與精神病人相處。

    讓顧炎過來，也算請了個免費醫(yī)生。

    孫倩的精神狀態(tài)很快就好了起來，除了沒有記憶，基本上和常人無異。

    渠成每每看到孫倩被顧炎逗得大笑，心里就不是滋味。

    但想想還是順其自然，她和顧炎才是最合適的，兩人年紀(jì)相仿，興趣也類似。

    而他自己，只是一個無法給她愛情的老頭罷了。

    她是他的初戀，為他育有一女，渠成已經(jīng)很滿足。

    渠成和秦仲爵的關(guān)系變得很糾結(jié)。

    但渠成無所謂，只要秦仲爵對玫玫好，他恨他，就恨吧。

    ……

    渠成和杜躍生匯報了任務(wù)進(jìn)度，杜躍生很滿意，接下來讓渠成cao手推動一系列有利于杜家生意的法案。

    杜躍生活了這么久，不打算要明面上的身份，他只要成為背后的cao控者，掌握翻云覆雨的權(quán)力。

    而渠成提前完成任務(wù)，替他上位，杜躍生欣喜萬分，做事也大膽起來，不再顧及法條的約束，任意妄為。

    每一次過線的時候，渠成都會做他的清道夫，幫他掃清一切痕跡。

    杜家的黑色生意越做越大，交易網(wǎng)絡(luò)遍布全國，杜躍生也更加無所畏懼。

    憑著有渠成這個靠山，杜躍生甚至拿下了一家國有企業(yè)，一點點將國有資本掏空，轉(zhuǎn)移國外。

    杜家混得風(fēng)生水起，得意忘形，殊不知自己早已牢牢進(jìn)入高層人士的圈套。

    渠成的確是工具人，但他的忠心，自始至終都不屬于杜躍生。

    ……

    時間過得很快。

    趙京也是三個月之后才知道夏新玫已經(jīng)走了，去了軍區(qū)。

    他一顆懸掛的心終于放下。

    之前在杜家聽到的話，依然令他膽寒。

    之前他跟蹤夏新玫，正是因為有次上門拜訪，無意中聽到杜躍生和人打電話，說要除掉她。

    趙京原本家境清寒，自小被杜家資助才有機會進(jìn)入司都上學(xué)，才能有后來的保送B大。

    他想，杜家大概是壞事做多了，想要積德，這才開始資助貧困小孩改變命運。

    他知道杜家做的都是什么生意，但拿人手軟，他也不好揭穿，更不敢插手他們的計劃。

    于是只能暗中以自己的方式守護夏新玫。

    至少他知道，有他在的地方，杜家是不會出手的。

    他也算杜躍生半個干兒子。

    軍區(qū)那邊肯定是安全的，趙京松了一口氣。

    看來夏新玫真的要和秦少爺在一起了。

    他心里不好受，但也只能默默祝福。

    ……

    上位一年零十五天。

    一年以來，渠成八風(fēng)不動，一邊繼續(xù)幫杜躍生處理各種問題，一邊暗中收集杜家的犯罪證據(jù)。

    終于有一天，他接到一個神秘電話。

    “時間到了?！睂γ胬先说穆曇魝鱽?。

    “明白?！鼻苫卮?。

    掛斷電話，他緩緩將文件夾合上，站到窗邊，看向無盡的遠(yuǎn)方。

    結(jié)束了，這一切終于要結(jié)束了。

    半晌，渠成將電腦中的一個文件夾壓縮，上傳到郵箱附件，發(fā)出一封遠(yuǎn)在萬里的郵件。

    郵件顯示發(fā)送成功。

    渠成關(guān)閉網(wǎng)頁窗口，靠在椅背上。

    他沒有開心，也沒有痛苦，而是一身輕松。

    ……

    西北軍區(qū)。

    秦仲爵入伍已有兩年整，軍銜到了正師級，26歲的年齡，達(dá)到這個級別已經(jīng)非常了不起。

    他和夏新玫同居也有一年多了。

    不過，雖是同居，他們并沒有進(jìn)行到最后一步。

    他愛她，珍惜她，不會因為一時沖動就玷污她的身子。

    這也是他向渠成保證過的。

    即使和渠成的交情不再，他的承諾始終如一。

    當(dāng)然，邊緣性行為做得可不少。

    總之這一年來，兩人的生活愈發(fā)甜蜜，水rujiao融。

    秦仲爵開始認(rèn)真考慮結(jié)婚的事了。

    他要把最美好的天使娶回家，護她，寵她，給她世界上最多的幸福。

    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回來，秦仲爵迫不及待地將夏新玫拉到室外，透著軍區(qū)大院的月光，單膝跪地，捧一束盛放的玫瑰向她求婚。

    夏新玫自然熱淚盈眶地答應(yīng)。

    當(dāng)晚，兩人用嘴互相將對方送上了高潮。

    秦仲爵本打算入伍兩年便復(fù)原，但經(jīng)過一年前的事情，他深感權(quán)力的重要性。

    渠成隨騙了他，但說的話卻沒有錯。

    沒有權(quán)力，如果保護你愛的人？

    秦仲爵和夏新玫商量了一下，決定留在部隊，繼續(xù)晉升。

    夏新玫也同意，不過，她很快就要去京都上大學(xué)，不能再在軍區(qū)陪他了。

    “沒關(guān)系，我申請調(diào)動，去京都那邊。”秦仲爵將事后汗津津的女孩攬入懷中，“這次換我陪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