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我不需要你可憐
在正式上崗的第二天,孟姨給陸雪發(fā)了工作服──一套嶄新的黑白女仆裝。 這套女仆裝裙擺長及腳踝,版型考究,袖子上有一排縝密的袖扣,和陸雪印象中那種二次元女仆裝一點都不一樣。僅僅是這樣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店里其他女服務員也不穿成這樣?。?/br> 大家不都是統(tǒng)一白襯衫黑長褲嗎?! 孟姨笑著跟她解釋:“還不是我家那個,最近辭去工作改行開網(wǎng)店了。這種復古洋裙就是她們店這期的款式!小雪,你就當幫你jiejie一個忙,給她打打廣告。反正這小裙子也比一般制服好看不是?” 陸雪:“那能不能讓其他jiejie也穿?光我一個太羞恥了……” 孟姨擺擺手:“哪有那么多成品喲!就這件還是你姐加班加點花一周時間趕出來的。而且光布料成本就要好幾百吶,貴得很!” “啊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似乎也不好拒絕。 見人垂首為難,孟姨再接再厲,又拋出一個誘餌:“小雪,一整暑假都沒好好玩吧?這樣,阿姨安排你每工作一天就放一天假,咱們保密,不告訴你媽,怎么樣?” 陸雪震驚地抬頭,態(tài)度立馬翻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好的!謝謝阿姨給的工作服,它真漂亮!” …… 不露胸不露腿的女仆裝,真穿上后卻還是害臊。站在鏡子前面,她一邊和腦袋頂上的白褶頭箍較勁,一邊后悔自己?下的倉促決定。 藍子墨剛好推門進來,見此奇景,挑眉摸下巴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后:“老板發(fā)的制服?她可真刑啊?!?/br> “煩死了?!标懷⑹掷锏陌l(fā)箍往桌上一扔,“戴頭上老打滑,怎么也放不穩(wěn)。破衣服也是,大夏天死不透氣?!?/br> 藍子墨覺得好笑,繃著嘴角幫忙檢查一圈,然后說:“圍裙腰帶系太緊啦,松松扣著就行?!?/br> 他低頭將那系成死結(jié)的圍裙解開,加大了寬松度,又扎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垂墜下來的緞帶剛好兩邊對稱。陸雪深吸一口氣,覺得整個人總算松快了。 身體舒服,再看這衣服便順眼許多。她提著裙擺左右端詳,不確定地問:“會不會很奇怪?” “沒有呀。很可愛的,可愛到我都想畫下來?!彼{子墨笑著說。 發(fā)箍就在手邊,他拿起來翻看,發(fā)現(xiàn)內(nèi)圈沒有齒梳,這也就難怪不好固定了。找來一張木椅搬到鏡子前,他又說:“過來,我給你把頭發(fā)盤起來,這樣發(fā)箍就能卡上了。” “你還會盤發(fā)?” “又不難?!?/br> 陸雪走過去坐下,依舊有些顧慮:“可是我沒帶皮筋和發(fā)夾欸。” “沒問題的。” 修長好看的手指代替梳子插入發(fā)間,沿著頭頂向下滑,待到捋順了,他靈巧地等分成幾縷,開始翻編。 陸雪頭發(fā)長及腰際,這就使他經(jīng)常需要高抬胳膊,以保證發(fā)絲不會纏繞打結(jié)。每當這個時候,青色圖騰紋身便會從挽起的袖子里露出來,讓鏡子里那賢惠的身影顯得異常突兀。 陸雪看著看著,突然對他產(chǎn)生了好奇,甚至開始琢磨什么樣的家庭才會養(yǎng)出這種作風不羈、卻莫名能干的矛盾體。 辮子很快編完,藍子墨扯掉自己頭發(fā)上的圈繩給她扎好,又將辮子繞圈盤于后腦,用一根白色的細絲帶固定住。 “這是酸奶包裝袋上的。昨天沒舍得扔放口袋里,今天還就趕巧用上了?!?/br> 白褶頭箍被他穩(wěn)穩(wěn)插在發(fā)辮的縫隙里,再沒出現(xiàn)往下滑的趨勢。藍子墨繞到前面,彎腰給她整理劉海。他的頭發(fā)此刻已經(jīng)全部鋪散開了,柔順又帶著弧度垂在臉頰兩邊,遮住鋒芒畢露的耳釘,倒是讓五官顯出幾分溫潤感來。 視線被一雙無形之手緊緊拽到一起。他被看得彎了眉眼,鼻尖試探著靠近,連呼吸都輕弱許多。 寂靜無聲的休息室能清晰聽到兩人的心跳。距離只差一公分的時候,陸雪用手指按住了那雙微啟的薄唇。 “有人?!?/br> 匆忙分開不過片刻,門便被打開了。兩個進來喝水的女服務生看到陸雪的新打扮,全部興奮地叫了起來…… 那一整天都過得很熱鬧,店里客流量也比平時多了一番。一刻不愿多待的陸雪是掐著下班時間點換衣回家的,她覺得這一天簡直堪比地獄試煉,所有人經(jīng)過她身旁都要多盯幾眼,活像買票進了動物園。也不知這“網(wǎng)店宣傳”要持續(xù)多久才能到頭。 * 次日下午,打工結(jié)束的藍子墨從店里走出來,發(fā)現(xiàn)陸雪穿著一身素凈的嫩黃荷葉裙站在門口。 四目相對,她抬步走了過來,掌心托著個發(fā)圈:“還你。” “絲帶呢?” “你說那是酸奶包裝,我就扔了……” “不好吧,萬一我還留著有用呢?”藍子墨佯裝為難地逗她。 陸雪想了想,說:“那我?guī)湍阒刭I一盒酸奶?!?/br> “呵,也行?!?/br> 兩人說走就走,一前一后穿過兩條街區(qū),來到了藍子墨家樓下的小超市。冰箱就在走道盡頭,他們直奔主題,卻搜了一圈也沒搜到那種包裝上綁絲帶的酸奶。 “大概是賣光了?!彼{子墨無奈聳肩,又狀似隨意地提議道,“要不去我家坐坐?反正就在旁邊?!?/br> 陸雪臉上并沒出現(xiàn)多余的表情,她低頭看一眼手機時間,隨即爽快地答應下來。 藍子墨:“嗯,等我買盒套?!?/br> 陸雪:“……那我走了?!?/br>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 藍子墨家住三樓,門口放著一張小狗圖案的踏腳墊。開門進去,空間不大的一室一廳被收拾得干凈整齊,老實說,似乎比陸母收拾得還要利落一些。陸雪穿上他遞過來的拖鞋,好奇地問:“你一個人???” “是啊。平時也沒人來,你算是第一個客人?!?/br> 彎腰擺好兩人的鞋子,藍子墨便去廚房洗手忙活了,不一會兒端出來一份乳酪蛋糕,旁邊還配著切好的水果。 “我昨天做的,你嘗嘗?!?/br> 有心想夸贊幾句,臨到嘴邊卻開不了口,她抬手去接,才發(fā)現(xiàn)指頭先前一直在絞著裙擺。陸雪用叉子切掉一塊小角放進嘴里,潤滑綿密的奶香充盈口腔,她發(fā)現(xiàn)這竟比市面上的還好吃一些。 藍子墨就坐在旁邊,兩人距離近得能感知到彼此胳膊上的溫度。他單手撐著下顎,用眼神渲染屋內(nèi)的氣氛。 “可以繼續(xù)么?”他輕聲問。 “什么?” “昨天被打斷的事?!?/br> 溫潮的呼吸打在臉上,讓陸雪終于想起來──昨天下午,藍子墨想和她接吻來著。 起先顧慮很多,如今倒越發(fā)迷茫了。有本書上說:當你對一個人開始產(chǎn)生興趣,你就離淪陷不遠了。 她現(xiàn)在對藍子墨就是這個情況,自以為游刃有余地掌控著一切,其實心思早就不正了。而哥哥那句“往后不干涉你戀愛”,也讓她對這種應該及時止損的事情心存了一絲僥幸。 嘴唇相觸的時候,面前男人的俊臉與陸柏的幻象重合,濃重的罪惡感鋪天壓過來,罩得整個世界都黑了。陸雪慌了神,開始狼狽掙扎。藍子墨卻容不得她后退,還將舌頭伸了進去。 冰涼的唇釘壓痛嘴角,鼻間氣息也是全然陌生的。他吻得強勢,推搡的手掌被禁錮在懷里,膝蓋擱在金屬腰鏈上,嫩皮一下子刮出了紅印。 陸雪痛叫出聲,眼尾是濕的。 攪動的舌尖仿佛無所顧忌一般繼續(xù)侵襲。她被吸走了所有力氣,眼淚卻洶涌地止不住,一滴又一滴滑進兩人嘴里,像生嚼慢咽的蓮心,苦澀難言。 不知被觸怒了哪條敏感神經(jīng),他突然猛踹茶幾一腳,黑著臉起身走了。臥室門甩得天花板都在顫,緊接著屋里便傳來了瘋狂的摔砸聲。 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場面,受到驚嚇的陸雪連哭都忘了,腦子里那些亂糟糟的思緒也一下子被震走了大半。她聽著屋里暴怒的動靜,心里產(chǎn)生了難以啟齒的懊悔,仿佛與之好不容易建起的羈絆就要被這莫名其妙的打擊給斬斷了。 頂著受傷的風險推開門,四處一片狼籍,她在角落里看到了那個指節(jié)破皮流血的陰沉背影。 “我跟你回來,其實是準備好的,我以為我準備好了的……”她腳跟站得不穩(wěn),兩只手從后面抱住對方的腰,整個重量都依托在上面。 說完,陸雪心中的罪惡感又深重了一份。舍不得那個又貪這個,現(xiàn)實是逼著她將自己的丑惡嘴臉看得一清二楚。 藍子墨將腳下踩著的相框踢進床底,沒費多少力就將她拉離了身體。 “我不需要你可憐?!?/br> “我可憐你什么?” “可憐我什么……呵,可憐我可笑吧……”他從兜里掏出包煙,抽了一根叼進嘴里,“你走吧,我不送了。路上小心?!?/br> 或許是從沒被這樣冷待過,陸雪突然生出了一種“我都放下姿態(tài)了,你怎么敢這樣”的心情。說來任性狂妄,可內(nèi)心世界是沒人告訴她這個想法要不得的。 抬在半空的手臂無聲垂落,陸雪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王八蛋。” 腳邊的枕頭被她撿起來砸,人家跟個石墩一樣,背影晃都沒晃一下,她不由更加來氣,急喘幾下終是覺得沒勁,一聲不吭穿鞋走了。